第14章 迷霧（3）
迷霧（3）
程燁的家位于銀壑市老城區的浪花小區，這里靠近原本的銀壑市警察局，所以許多警察都選擇在這個小區居住。
10年前警察局換了新址，小區的人也陸陸續續地搬走了不少，留下來的，多半是些白發蒼蒼的老人。
程燁走進小區，熟悉的榕樹靜靜地挺立在那里，仿佛一位等待孩子回家的慈母，在對自己說：“孩子，歡迎回來。”
小時候，父母忙于工作，把程燁托付給爺爺奶奶照顧，所以他的童年基本就是在浪花小區里度過。這棵大榕樹，也是程燁的“老朋友”了。
進了家門，程母接過程燁手中的購物袋，打開看了一眼，笑著說：“又買梨了，這下你爺爺該高興了，我馬上削一個給老爺子送過去�！�
程燁馬上說：“我去吧，我正好去問候一下爺爺�！�
程母卻伸手攔下了他，“你爺爺回來以后有點累，這會兒已經休息了。咱們先吃飯吧。”
程燁點點頭，“好�！�
程母和程父齊心合力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餐，程燁看著這一桌“保量不保質”的菜，無奈地搖搖頭。
他不禁感慨，這兩位一個是刑警，一個是法醫，在職場上都是叱咤風云的人物了，但是在做飯這件事上，也就是小學生的水平吧。
飯桌上，程燁努力地扒著飯，試圖營造出“飯菜真好吃”的假象，但是他的這一番努力似乎沒有奏效。
程父和程母全程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飯菜基本沒吃多少。
飯后，程燁把餐具端進廚房，擼起袖子打算洗碗，程母走進來：“放著我洗吧，你爸爸讓你去趟書房，他有事跟你說。”
程燁詫異地揚了揚眉，最后還是放下碗，去了書房。
書房里，程父終于露出疲憊地神態：“其實，你爺爺在住院期間的一次血液檢查里，發現了神秘細菌。醫生馬上做了腦ct檢查，確認他確實也感染了神秘細菌�！�
程燁慢慢地扶著桌子坐下，反復地用手梳理著自己的頭發，“那，你們打算怎么辦？”
程父頓了頓，說道：“我和你媽媽都認為，老爺子剛做完手術，身體不好，所以決定讓他居家休養而不是去醫院統一觀察治療。”
程燁猛地抬起頭：“可是……”
他想到，目前只能通過人體冷凍技術來抑制神秘細菌對大腦的侵害，而爺爺作為一個八十多歲高齡的老年人，已經不符合人體冷凍技術的要求了，即使留在醫院也是無濟于事。
想到這里，程燁沒有再說話，他只聽到父親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程燁，你一定要抓緊時間破案，爺爺的生命，就系在你身上了。”
他低聲說：“我去看看爺爺�！�
爺爺房間里的陳設還和他去醫院前一模一樣，時間在這里仿佛停止了流動。
程燁站在床前，床上的老人緊閉著雙眼，鼻翼微微翕動著，看起來十分祥和，外面發生的一切事情仿佛都與他無關。
程燁心中一片酸楚，他輕輕彎下腰，為爺爺掖好被角。
“爺爺，您放心，我一定會讓您好起來的�！�
說完，他直起身，踏著堅定的步伐走出了家門。
石磊風塵仆仆地回到警局，辦公室里一個人也沒有，大家都下班了。
他嘆了口氣，打開柜子，想找點東西填填肚子。
然而一番翻箱倒柜后，他竟然一無所獲，石磊嘆出了今天的大概第八百次氣后，無奈地重新穿上外套，打算出門覓食。
石磊的手還沒碰上門把手，門就自己開了，隨即，程燁探頭進來：“你還沒走哪？正好，有些事情我需要你查查�！�
石磊在心中嘆了第八百零一口氣后：“好的，程哥，你要查什么？”
程燁在回警局的路上，終于想起自己在哪見過蔡曉岳了，是“河隱”的包廂。他調轉車頭，直奔“河隱”。
藤本看見他十分驚喜：“您這么快就又來光顧了？”
這次程燁沒有時間和他寒暄了，他亮出自己的警官證：“我想看看‘竹之間’的照片墻，請您配合一下�！�
“竹之間”的墻上，程燁一眼發現了自己的目標，他取下照片。里面，蔡曉岳和藤本主廚肩并肩坐在“竹之間”里，對著鏡頭微笑舉杯。
程燁注意到，照片的右下角，還有一只白皙的手，只是鏡頭沒有捕捉到它的主人。
程燁想了想，從個人終端里找出董洵美的照片，問藤本：“和蔡曉岳一起吃飯的女人，是她嗎？”
藤本搖搖頭，“不是。這位女士是誰？我從沒見過她�！�
程燁沒有回答，在心里說：你見過她就怪了，哪個男人會蠢到把自己的妻子和情婦帶到同一家餐廳吃飯呢？
表面上，他還是微笑地問道：“那您知道和蔡曉岳一起來的那位女士的名字嗎？”
藤本表情突然警覺起來，搖搖頭，“我只跟蔡曉岳先生認識，客人的隱私我們一般不打聽�！�
程燁在心里冷笑一聲，是不打聽，還是不想讓警察打聽？
他裝作不在意的樣子繼續問道：“那么蔡曉岳先生一般與這位女士一個月來吃幾次飯呢？”
藤本想了想：“大概四五次吧，不過這個月不知道怎么了，他們再沒來過，只有那位女士在月初來過一趟，之后就再沒來過了�！�
程燁精神一振：“您還記得這個月初她具體是在哪一天來的嗎？”
藤本主廚含混地說：“時間太久了，我不記得了。”
程燁不說話，看著他。
藤本有點驚慌：“我，我想想�！彼宦沸∨苓M了后廚，不久就拎著一個小本子出來。
“我們店里的預約記錄都在這里了�！碧俦痉_本子，指著1月9號這一天的給程燁看，“應該就是她了。”
程燁點點頭，拍下了這一頁記錄，扭頭對藤本說：“謝謝您的配合，祝您生意興隆啊�！�
說完，瀟灑地走掉了，留下藤本一臉哀怨地站在那里，心里想：“現在的警察都長得不像警察，像男公關。”
警局這邊，石磊看著程燁拍下的照片，無奈地對他說：“程哥，就一個名字，你讓我怎么找��？”
程燁瞪了他一眼：“劉小玫，女，2030年1月9日出現在‘河隱’日本料理店，這么多線索還不能讓你找到她？”
一個平時人畜無害的家伙突然板起臉來是很嚇人的，石磊迅速端正態度：“是，我馬上查！”
話音剛落，他的肚子卻不合時宜地發出“咕嚕”的鳴叫聲，石磊的臉，騰地紅了。
緊張的氣氛就此破碎，此刻，連程燁也無法維持威嚴的表情，“走吧，就算要抓犯人，也得先吃飯�！�
石磊已經沒有力氣嘆出今天的第八百零三次氣了，他破罐破摔地想：要不辭職算了。
趁著石磊出去吃飯的時候，程燁總算可以一個人整理一下繁雜的心情。
他拉開辦公桌最下層的抽屜，里面躺著一張折好的紙，程燁將它攤開，露出上頭鮮明的四個字：辭職報告。
程燁輕撫著這封信，思緒回到了一個月前——
程燁從小就是個心思細膩，同理心強的人，大學時他按照父母的意愿進了警校，以優異的成績畢業后，就進入銀壑市警察局。
然而，在一次次辦案的過程中，他目睹了受害人的各種遭遇，內心也開始痛苦不堪。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適合當警察。
程燁也曾經找自己要好的前輩訴說過自己的苦悶，但是前輩沒有當回事，只是說時間長了就會適應的。
然而數年過去，程燁的痛苦與日俱增，他一閉上眼睛，就會出現受害者痛苦的面孔，甚至開始失眠。
終于在一個月前，破獲了電信詐騙案后，不堪重負的程燁終于敲開了高局長辦公室的門，遞上了辭職報告。
可是高局長駁回了他的辭職報告，理由是程燁家是警察世家，這樣突然辭職他的父母是無法接受的，除非程燁能說服自己的父母同意，否則他是不會接受程燁的辭職信的。
程燁很清楚，自己沒有勇氣去和父母說想要辭職。只能強迫自己繼續工作。爺爺似乎看出了他的困擾，借著他周末回家的機會，問他是不是遇上了為難的事。程燁把一切和盤托出，以為大概會受到爺爺的責備。出乎意料的是爺爺沒有責怪他，反而對他說支持他的決定。
緊接著，就是立夏生病、入院，程燁覺得那時不是辭職的好時機，就暫時把這件事擱置了。
而如今，爺爺也感染了神秘細菌，程燁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在這種時候離開警局。
程燁握緊了拳頭：爺爺，一直以來，都是您不斷地給予我鼓勵和支持，現在，該換我守護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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