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蔽日的大樹幾乎遮住了大部分的陽光，整個森林里十分安靜，只有程燁他們這一輛車行駛在坑坑洼洼的路上。石磊側過頭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樹林，再看看眼前蜿蜒著的仿佛沒有盡頭的道路，心里毛毛的。

        “程隊，這里可夠荒的。”

        “嗯，犯罪嘛，總要找個人跡罕至的地方，才不容易被發現。”

        石磊哆嗦了一下，決定把“就咱們兩個，人是不是有點少”這句話咽下去。

        又拐了一個彎，樹木不再茂密，路豁然開朗，同時，一棟木質的小別墅也進入二人的視線。程燁在離別墅100米左右處停下了車。從后座掏出了望遠鏡。

        “別墅的外觀比較破舊，今天天氣不好，光線較暗，房子里卻沒有燈光。”他一邊觀察一邊說道。

        “所以現在房子里沒有人？”

        “應該是，我沒有看到人影，望遠鏡的熱成像功能也沒有掃出大型活物。”

        “程隊，我們現在怎么辦？”

        程燁略一思索，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我潛進去看看情況，你在外面替我把風，萬一有人接近我們就馬上通知我，掩護我撤退。”

        “啊，這，沒有搜查令，這樣會被處分的。”

        “事急從權，”程燁說道，“所以我會不會被處分，全靠你能不能給我把好風了。”

        說完，他繞著別墅走了一圈，挑了一個角落，幾下就翻了過去，留下石磊在原地哀怨道：“可我只是一個技術搜查員啊！”

        程燁潛入別墅，在里面逛了一圈，沒有發現有人，只有些許人生活的痕跡。

        “姜珺來這兒，總不會只是度假吧？”程燁喃喃自語。

        他仔細搜尋，果然順著一樓的樓梯，進入了地下。眼前的景象令他驟然一驚：別墅內部的地下室已經被改造成了一個生化實驗室，看來，這里十有八九，是“卡呂普索”的地盤了。

        程燁繼續往里走，穿過一道簾子，在實驗室的最深處，他看見了一個冷凍艙。

        程燁慢慢靠近，透過冷凍艙的窗戶，他看到里面躺著一個青年。

        程燁覺得這張臉好像在哪見過，他在腦海中搜索了半天，仍毫無頭緒，這個青年一定對于卡呂普索十分重要。

        程燁從手腕上取下個人終端，將整個實驗的每一個角落都拍了下來，當然還有躺在冷凍艙里的少年的臉。

        從程燁進入別墅后，石磊就在外面戰戰兢兢地四處張望著，生怕有人路過。冷冽的寒風無情地刮在他身上，寒氣侵襲著他每一寸裸露的肌膚。就在石磊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快要失去知覺的時候，他的肩膀被猛拍了一下。

        “啊——”石磊一聲慘叫，一下蹦出去老遠，他喘著粗氣回頭，程燁正笑瞇瞇地看著自己。

        “程隊，你要嚇死我嗎？”石磊捂著胸口，更加哀怨了。

        “你這是在怪我？”程燁又好氣又好笑，拉開車門，快上來，我在別墅里發現很多線索，夠你查一陣了”。

        石磊慢慢地挪到副駕駛上，“程隊，你讓我查再多東西都沒關系，只要別再讓我出外勤就行！”特別是今天這樣的外勤，他在心底默默地補充了一句。

        回到警局，石磊很快通過大數據系統查出了躺在冷凍艙里的青年的身份——他正是姜教授久不露面的兒子，姜宇寧。這下，姜教授的嫌疑更重了。

        而另一組負責調查城郊別墅信息的警員也有收獲：他們發現，屋主是一名已經去世的女性，通過戶籍系統得知，這個女性有一個兒子，名叫羅向東。

        調查組的人繼續順藤摸瓜，發現這個羅向東二十年前就移民到a國。他現在的名字，叫“david·luo”,同時，他和姜珺曾經有過婚姻關系，兩個人之間育有一子，正是姜宇寧。

        根據海關的出入境記錄，這位david·luo于去年九月回國，之后再無出境記錄，想必他至今一定是停留在國內。

        目前，“卡呂普索”到底是姜珺還是david·luo，還未可知。程燁只能先安排部分人手在腦科研究中心周圍，負責監視姜珺和保護顏夜；剩下的人則全力調查david·luo。

        顏夜在辦公室里來回地踱步，腦海里不斷閃過自己過去和姜教授相處的點點滴滴，直到現在她仍然不肯完全相信，姜教授就是“卡呂普索”。

        這時，她個人終端突然響了起來，原來是負責隔離患者的醫院打來的，目前收治的大部分病患基本上都喪失了全部的記憶。醫院這邊很焦急，希望顏夜能去看看有沒有什么辦法。

        顏夜心下一動，在這瞬間，她做了一個決定。

        特殊病房里，姜珺和顏夜見到了“忘川”的受害者。他們有的像孩子一樣全無理智，只會放聲大哭；有的則陷入了完全的呆滯，只是直直地盯著某個角落呆然不語。旁邊還有或嚎啕大哭或愁眉不展的家屬們。

        聽別人描述和自己親眼所見是完全不一樣的，姜珺和顏夜都被眼前的慘狀觸動，尤其是姜珺，從醫院回來的路上就一言未發，眉頭緊鎖。

        顏夜見她這樣，覺得是時候行動了。她拿出小鈴鐺從姜珺辦公室里復印的報告去找姜珺攤牌。

        姜珺神色復雜地看著眼前的學生，顏夜沒有逃避，反而直視著姜珺：“老師，其實直到現在，我也不相信您就是‘卡呂普索’，但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您手上會有這份報告？”

        姜珺沒有回答，她長嘆一聲，伸手捂住了臉。良久，她站起來，走向窗邊。“顏夜，你可以先聽我講一段往事嗎？”

        “那是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姜珺作為神經生物學領域的杰出青年學者，踏上了a國的土地，準備進一步的深造。就在這里，她遇上了一個改變她一生軌跡的男人——羅大衛。

        彼時羅大衛還叫“羅衛東”，他是生物學專家，智商在150以上，二人在一次次的接觸中逐漸產生了情感，并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婚后，二人過起了琴瑟和鳴的日子，并且開始合力進行研究項目。這種幸福地日子持續到了他們的兒子宇寧的出生。

        由于缺乏人手，姜珺只能將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投入到照顧孩子和家庭中去，二人的研究變成了由羅大衛主導。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曾經與自己志同道合的丈夫，不再專注于學術研究，開始熱衷于依靠技術出人頭地。

        在一次次的爭吵后，二人分道揚鑣，姜珺帶著兒子回國，并歷盡艱辛，獨自撫養兒子，不再與羅大衛聯系。

        雖然做一個單親媽媽殊為不易，但姜珺還是憑自己堅韌的性格和優秀的工作能力堅持了下來。

        十多年過去，兒子宇寧終于考上了大學，就在姜珺覺得心滿意足的時候，宇寧卻遭遇了事故，目睹好友摔下懸崖的他患上了ptsd，從此一蹶不振。

        正在姜珺走投無路時，羅大衛突然聯系了她，告訴她自己正在秘密合成一種可以使人忘記痛苦記憶的人工細菌，只要成功，他們的兒子宇寧就能克服心理障礙，過回正常人的日子。但是羅大衛自己難以支撐所有的工作，需要姜珺的協助。

        愛子心切的姜珺一口答應了羅大衛的要求。兩人最終成功研發出了這種細菌，并給其取名為“忘川”。

        姜珺在確認過“忘川”確實有效后，迫不及待地給宇寧注射了“忘川”。她不知道的是，羅大衛為了驗證“忘川”的有效性，竟然背著姜珺引誘普通人注射“忘川”。

        剛開始，“忘川”的效果很好，宇寧忘掉了心理陰影，開始恢復正常的生活，姜珺一邊開心，一邊也準備送他出國留學，遠離國內的人，免得宇寧遇到意外相關的人而再想起這件事。

        可準備留學手續的過程中，“忘川”出了問題，警方又來找姜珺協助查案。

        姜珺害怕兒子被醫院收治隔離，也怕“忘川”的事暴露，就想勸說姜宇寧去羅大衛那里待著，可是宇寧一直對父親心存芥蒂，不愿意去見羅大衛，甚至自己離開了家，姜珺不得不請假去找孩子，把查案的任務交給了顏夜。

        “后來的事，你應該都知道了。我一邊假意答應幫警方研究‘忘川’，一邊通過你獲得警方的動態，向羅大衛傳遞消息。”

        說到這里，姜珺終于回過頭：“顏夜，我真的對不起你，對不起文生，還有那些受害者。包括你會感染‘忘川’，其實也是羅大衛趁咱們中心統一注射流感疫苗時偷換了你的疫苗，所以……”顏夜看到她的臉上，流下了兩行清淚。

        “我大概猜到了，畢竟我接觸的人不多，有機會對我下手的人就更少了。”

        “那你……怪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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