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程知三人下山后,萬劍宗的劍林里,顧不思蹲在小角落悲傷不已。
許向行捧著本書靠著高聳的竹節看的津津有味,時不時點頭搖頭或者發出“竟是如此”的感慨。
顧不思氣的用劍鞘拍了一下他的腿:“你怎么這么沒良心,師妹這會兒應該已經下山了,你怎么一點都不難過!”
許向行被嚇了一跳,彎腰揉了揉自己被打疼的地方,無奈道:“說不送的人是你,難過的人也是你。”
“那我不是害怕當場哭出來嗎!萬一師妹看見我哭了舍不得走怎么辦,她那么想下山,我不能拖她的后腿……”顧不思雙手捂住臉,聲音悶悶,“你說師妹不會遇到什么危險吧,白夢音那么討厭,她的護衛又那么高那么壯看著那么兇,不會把小師妹拐去賣了吧!”
“不會。他們兩個加起來都打不過小師姐的。”許向行篤定道,一面翻了一頁書。
顧不思嘆了口氣:“說來也是,整個萬劍宗都找不著幾個單挑打得過師妹的……唉,你在看什么啊?這么上心。”
許向行合上書,把封面展示給顧不思看:“從萬劍閣一樓拿的,上次沒看完那本神話故事書。”
顧不思奇道:“你一個大夫,怎么忽然對神話這么上癮?”
“只是覺得這個故事很有意思罷了。”許向行低著頭一邊看書一邊自言自語道,“這世上真的有異族人嗎?”
顧不思想了想道:“當然有吧,坦達人就和中原人長得不太一樣。”
許向行搖頭,沒再說話。
于此同時,程知的小院子里除了姚姨,又多了一個人。
姚姨坐在院子里,靜靜看著墻角一株仙人球沉默不語,這是程知十歲的時候托師兄弟從山下帶回來的,據說是西域沙漠里的物種,渾身帶刺,不用照顧也能長得很好。
輕易不出關的萬劍宗宗主此刻立在陰影下,看不清面容,抬手一揮,一柄劍插進了院子正中央,有輕巧的“咔嚓”聲響起,整個院子的光線似乎都亮了幾分,他收回劍,自嘲道:“人都下山了,這么多年了,此陣留著也是無用。”
轉頭看向姚姨:“你就這么放她下山了?”
姚姨起身,從那劍下翻出的土壤中取出一塊閃著淡黃色光芒的珠子,端詳了半晌,聲音聽不出喜怒:“都是命。十三年前我就知道了,人吶,得認命……”
中原王朝與坦達自古以來一直戰事不斷,多年征戰下,許多原本住在兩國邊疆的百姓多舉家搬離,沿著兩沂河一路朝東而上,連天密林中也隨之發展出一系列不尊王朝剛領、不屬兩國管轄的村落。
密林天險,高山環伺,許多零零散散的人家不在意外面的連年征戰,也不在意朝代更迭,反倒于亂世之中保留了一處世外桃源。
萬劍宗便坐落于其中最為險峻之地,依山傍水,人跡罕至。以劍立門,歷史來源不可追憶,亦不參與兩國交戰,頗有幾分遺世獨立的意味。
馬車出了萬劍宗地界后一路朝西南方向而去,目的地便是沂州。
十三年前南朝與坦達戰后議和,劃定兩國交界處的沂州作為互市通商之地。
半個月前,白夢音隨坦達商隊前往沂州,不料半路遇了伏擊,原本的侍衛隊也被沖散,她帶著僅剩的一個侍衛慌亂之下沿著密林逃竄,恰好遇見程易帶著幾個萬劍宗的弟子下山,因此被救。
白夢音的侍衛叫巴木,是個實打實的坦達人,樣貌也與中原人有些出入,渾身肌肉遒勁,一臉胡子拉碴,然而這樣一個壯漢面對著一臉柔弱模樣的白夢音,言語間還是有著不能掩飾的尊敬之情。
巴木在外面趕馬車,白夢音與程知二人便坐在馬車里,一個柔柔弱弱如西子扶心,一個時不時便要撩起馬車簾子,對窗外村莊風景無比好奇。
白夢音看她一路如此,忍不住出言嘲諷:“看你也是大宗門弟子,怎么還一副土包子沒見過世面模樣。”
程知頭也不回:“看你也是坦達郡主,怎么動不動哭的跟小孩一樣。”
“你懂什么。”白夢音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有那么一瞬間露出了不屬于十幾歲孩子的表情,語氣幽幽道,“既然淚水是女人的武器,為何不好好使用呢。”
程知不解回頭:“武器?”
白夢音已收了臉上神色,順著程知撩起的窗簾朝外看去,語氣很是不屑:“鄉下村莊有什么好看的。”
如今她句句帶著嘲諷的語氣,反倒比在萬劍宗時動不動就落淚的模樣好相處了不少。加上兩人相伴一路,又年紀相仿,難免生出幾分親近之意。
程知也是孩子心性,并不因為二人在山上有過爭執便刻意疏遠:“風景怡人,眾人和睦,自然好看。”
白夢音沒有立即回答,她看見馬車外幾個孩童追趕著水流奔跑而過,馬車里程知單純愜意的笑容,竟然是真的因這平凡村莊景色而開心,忍不住說道:“這算什么,在我們坦達,廣袤無垠的草原不知比這里美了多少。”
“真的嗎?草原比山間景色還好看?”
“當然好看,每年我們王庭都有賽馬,到時你來坦達,我帶你看我最喜歡的烏蹄馬,它可是草原上最美最威風的馬。”一說起家鄉,白夢音不由得驕傲起來,眉目間也多了幾分英氣,沖散了她原本的病弱。
程知自然都稱好,白夢音看她也越發順眼起來。
馬車忽然劇烈一晃,車外巴木猝不及防一聲“駕”,車子瞬間加速超前而去。白夢音猝不及防險些撞到頭,程知已及時出手拉住她。
“巴木,怎么了?”白夢音被程知拉住,坐穩問道。
巴木用坦達語回了一句什么,程知沒有聽懂,只見白夢音安慰她道:“沒事,后面有幾個山賊,他要甩開他們。”
程知探頭出去看,只見馬車后面確實跟著幾匹快馬,上面坐著的人蒙著面巾看不清樣貌,手上拿著彎刀,見他們馬車加速,也跟著加快了速度,眼看便要追上來了。
前面巴木又說了句什么,白夢音無奈道了句:“他說那幾人好像是行家,不是很好甩開。”
便是說話功夫,后面那幾人又趕了幾個身位上來。
萬劍宗的馬就算再好,帶著三個人和一個車廂的重量也不可能跑得過馬技熟練的單騎。
巴木雖然勇猛,然而駕駛著馬車難免投鼠忌器,隨身也沒有遠程武器,根本沒有辦法攔住后面山賊的馬匹。
程知沒有絲毫慌張,只好奇道:“你這么招賊,怎么不多找幾個人保護你,只帶了我呢?”
白夢音苦笑道:“就你大師兄那脾氣,能有一個人都不錯了。”
想到大師兄那成天板著臉的樣子,白夢音可能怎么哭都沒用,程知不由得理解了她的無奈,伸手拍了拍她肩膀表示安慰:“你放心,我比他們都厲害。”
馬車外巴木用中原話喊了句:“趴下!”
兩人迅速低頭,幾根長箭“篤篤篤”射來,穿透車廂后壁,閃著藍黑光芒的箭鏃正在程知頭頂。
白夢音忍不住罵了句:“該死的,竟然下毒。”她隔著箭鏃問程知:“怎么辦?”
程知提著劍就要出馬車,半個身子已經在車轅上,被白夢音冰冷的手拉住:“你要干什么?”
程知心想拿了武器不就是打架嗎,但回頭看見白夢音蒼白的臉又白了幾分,想到她雖然一直強裝冷靜,可是心里必然也是驚慌的,一股保護弱小的英雄主義心態油然而生,于是耐心解釋道:“我們仨都在車上太被動了,我下去攔住他們。”
“你保護郡主!”一旁的巴木聞言對她喊了句,二話不說將韁繩一把塞到了她手里,而后抽出放在馬車上的大刀砍斷了其中一匹拉車的馬的韁繩,大喝一聲駕馬回頭迎了上去。
馬車少了一匹馬一個人,速度慢了些許,卻因為身后巴木的阻攔,與追趕他們的山賊拉開了距離。
程知下意識間連忙拉緊韁繩。
白夢音的聲音從馬車里傳了出來:“你不知,坦達男兒是決不讓女子去迎戰的。”隱隱透出幾分驕傲。
“為什么啊?”程知的聲音比剛才提劍下去砍人時不知慌了多少,白夢音還當她是一時英勇現在才知后怕,便在車廂里安慰她:“別擔心,巴木是草原第一勇士,那些山賊打不過他的……”
“我不是擔心巴木……”程知的聲音猛然尖銳了起來,“我不會駕車啊——”
白夢音:“!”
馬車當即便失去了方向,偏離主道一頭扎進了兩旁樹林里,樹枝劃過車廂兩壁發出刺耳的聲音,葉子飄進了車廂內,落了白夢音一頭。
車外的程知也沒能幸免。
她拼命拽著韁繩,哪知用力越大,馬車方向越偏,馬匹也像瘋了一樣,帶著兩人一車左右搖擺。白夢音爬著要從車廂中出來趕車,誰知樹枝打在馬背上使得馬受了驚,驟然加速下她被甩的直接撞在車廂上站不起來。
程知用力坐在馬背上,入目所見盡是紛繁濃密的枝葉,她咬著牙,任由枝葉打了她滿頭滿臉,一只手上還拿著劍,死死拽著韁繩避免自己被馬甩下車去,挽好的發髻散開,滿頭烏發僅以絲帶纏繞高高豎起,幾縷青絲被樹枝掠過撲到了臉上。
一身水藍色裙裝,猛然從密林中駕馬飛出來的瞬間,裙擺被風帶起,配著她頭上的樹葉,宛如林間仙子。
視野終于開闊,穿過這密林竟有一片空地,中間停著一輛馬車,車簾落下封閉地嚴嚴實實,不知里面有沒有人。
程知猛地睜大了眼睛:“小心!”
眼看著兩車就要這樣直挺挺撞到一起的瞬間,從那車廂中飛出了一個棋子,朝著馬腿而來,力道之大,幾乎要將那馬腿打折。
與此同時,程知也拽著韁繩朝側面一倒,配合那棋子之力,生生將馬車拽地翻了過去。車廂中的白夢音“啊”地一聲,重重從車廂里摔了出來,在地上滾了兩圈,到底是動不了了。
程知也沒撈到什么好,她的左臂重重在地上一撞作為緩沖,不用看都知道定然青了一大片,手腕被韁繩拉到滿是紅腫,臉上也被樹葉拉出了幾道血絲,灰頭土臉,狼狽不已。
一時間周圍除了倒地的馬兒的喘息聲,林間安靜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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