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lia輪休當天，說要偷偷溜去郵輪舞會玩，結果晚上在宿舍床上蜷縮成一團，哭得不能自已。

        她今日又跟男友鬧分手。

        哎，這兩人總是鬧矛盾……要知道，船員偷偷拍拖是冒風險的——郵輪絕不允許船員跟船員、客人跟船員之間拉扯。

        兩人好不容易走到一起，還不知珍惜感情。

        幸好是雙人宿舍，可放任julia哭嚎。tana揉著疼痛的耳朵，聽到下面床位的女孩說要把金項鏈扔進海里去。

        “嗚嗚嗚……他這個騙子，還騙我這次上岸就不再續簽合同，帶我一起回順德老家生活，他說他早就存夠結婚的錢，結果卻是這種……嗚嗚他還讓我把項鏈還給他拿去賣……”

        “julia，你聽我說。”

        下鋪的人被吵得睡不著，終于起身，趴在欄桿邊哄那哭泣的女孩：

        “我明白你擔心什么。你發現他的真實背景是無父無母、欠一堆債，你覺得未來無依，美好期望盡毀……但我想問你，他是不是主動對你坦誠的？”她揉了揉女孩的頭發。

        “他不該坦誠嗎？”

        “那你是不是偏偏愛他一個？”

        “所以我這么慘。”

        “假如你想清楚非他不可，便不要再抱怨。去面對。你是荷官，也會玩牌的，你明白擅賭的人就是懂得做選擇的人——每一時刻，摸出怎樣一張牌，做出怎樣的分析，下怎樣的注，都是選擇。你還沒有陷入絕境，只是需要做選擇而已，并不難，不要后悔就好。”

        “嗚嗚嗚……”

        julia只管哭，二十出頭年紀，經歷未夠，聽不懂這些話。

        “好啦好啦，這樣，我答應你陪你去舞會玩，好不好？”勸慰者已經放棄。幾個小時前julia一直賴著要她一起溜出去玩。

        “那好吧。”女孩抹了淚，下床。

        “……”

        路過酒吧區，可聽到靜吧里在播葉倩文的《春風秋雨》：

        ——就算兜兜轉轉仿佛永遠等待

        ——始終相信總會等到情深者

        ——并在彼此當中找到愛海

        聽到這樣深情的歌聲時，兩人恰好在拐角暗處瞄見偷情的一男一女。

        男人和女人擠在過道樓梯處喘息。一人側身，壓著另一人在欄桿上——之所以說是“偷”的情，是因他們一看就并非情侶，多半是已婚的大老板和已婚少婦。

        好勁啊。

        julia抹著濕噠噠的淚眼，貓著腰，還想繼續“看熱鬧”，便被身旁人拎住衣領走掉：“有什么可看的？不過是個很普通的動作，世上所有男人都會做。男人一入夜就只想那樣將女人壓在身下，這個動作，有時候不是為了愛一個人，只是為了發泄。”

        julia嘆氣，又笑她古怪老成，現場直播都不看。

        不過也正常，像她這樣的女人是少見的，會把一袋子錢摔到男人臉上，罵一句滾遠點。

        兩人進入了舞會大廳。

        金碧輝煌的天地里，人們像是在香檳與弦樂中游走的花朵，光鮮亮麗，談笑風生。但常年看來看去，上流社會也就總是那么些花樣，略有些無聊。

        剛才在長廊上，她莫名感覺心神不寧，脈搏突突地跳，總覺得附近有個熟悉的人影掠過了。

        但她環顧四周，什么也不見。

        是眼花了嗎？

        她站定，燈火闌珊處，看不到那個一閃即逝的人影。

        julia說一定是餓了眼花，便叫她找位置坐下，說會找一些美食過來。

        若非今晚這個意外的夜晚，從宿舍溜出來，她永遠也不知這一刻會在何時到來——

        當她整理好心緒，坐下，理了理頭發，就看見人潮中的一張臉。

        夜晚的海上很冷，男人穿著黑色大衣，入席坐下，同角落沙發上的幾位男士低聲交談。黑色帽檐遮住他半張臉，讓人很難捕捉到他露出全臉的時刻，加上他舉止低調，不太引人注意。

        半張臉，下顎線那么明顯。

        偶爾，把頭抬起一點，她就清清楚楚看見他的側臉。

        她本以為又是幻覺，正要站起來看仔細些，來來往往的乘客從她面前經過，擋得密不透風。

        她一眨眼，看那人又換了位置。她心急，立刻奔過去。

        ——視野越來越清晰了。

        血液上涌，所有感官都在昭告著一個事實。

        那是一張俊雅干凈的面孔。

        比過往清瘦了些，過而立之年，氣質更為內斂，少了曾經的溫和疏離與精明意味，目光掃視過的地方，輕輕的，淡淡的，如一片風平浪靜的海。

        他的視線不經意對過來了。

        阿漁頓住腳步。

        這一刻，胸腔翻涌著強烈的顫動。整個大廳的燈光都焚燒起來。音樂的鼓點在耳畔敲響，心臟一同震顫。如果，此時誰能擁有一雙她的眼睛，就會看到史詩般恢弘的舊電影鏡頭，如何用超長慢鏡捕捉到某個人的眉眼。

        ……是他嗎？

        可假如真是他，他怎么會在一雙越過七年時光的雙眼對過來時，無動于衷，甚至輕飄飄挪開了視線？是不認識，還是已忘記？

        而假如不是他，她的心，又怎么會聽見一片海的呼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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