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呢，羅彩蝶除了長得好，羅家窮之外，還真沒有哪里不好，憑著她的長相，別說村里，就是鎮上的商戶都刻樂意娶她進門。
  看著面前哭得傷心的姑娘，顧瑾上前拍著他的背，她卻哭得更厲害了。
  聽著這委屈無比的哭聲，顧瑾心里一動：“還有誰喜歡她？”
  聞言，管青玉哭著打了個嗝，抬眼看著她，眼淚都忘了流。
  她口中的“你們”，看似指母親和哥哥，但記憶中這姑娘開朗活潑以前也偶爾會和哥哥開玩笑，說過如果嫂子進門后之類的話，并不是抵觸嫂子的人。
  那么，她應該不會為了母親和哥哥喜歡同一個姑娘生氣。
  如此看來，她口中的“你們”，應該還有別人。
  正當妙齡的姑娘就沒有丑的，此時她滿臉驚愕的表情，還頗為可愛，忙低下頭掩飾。
  十六歲的大姑娘了，換了別家，興許早就定親了，想到此，顧瑾柔聲問道：“你跟娘說，還有誰喜歡她？”
  管青玉沉默。
  想了想，顧瑾繼續柔聲說道：“你大哥像是鐵了心，我不一定攔得住，你是不是看到她和誰走得近？要是有，我指定不答應這門親事。”
  這么問，管青玉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是孫大哥。”
  村頭那位綠苗的哥哥。
  聽她語氣低落，這姑娘該是心悅那位孫大哥的，可惜了。顧瑾又問道：“他們走得有多近？”
  管青玉又遲疑：“他們抱在了一起，彩蝶還在哭……”
  顧瑾：“……”
  村里的少男少女雖然不如城里的大戶人家那般恪守規矩，但是抱在一起……沒有長輩一起同行的都很少，就是未婚夫妻也不一定敢。
  管青玉想了想，又不確定道：“也可能是彩蝶出事了，孫大哥在安慰她。”
  看著姑娘忐忑的臉，顧瑾安慰的拍拍她：“放心，就憑這個，這婚事我就不答應。”
  聽到這話，管青玉瞬間松了口氣，“娘，這事咱們知道就行了，不能往外說。”見母親點點頭，她又有些擔憂：“大哥非要娶彩蝶，您不答應，他不吃飯怎么辦？”
  “那就隨他餓死！”顧瑾飛快接話。
  管青玉：“……”這話太隨意了，您真的不考慮一下嗎？我真的不想大哥餓死！
  可是一想到彩蝶不會成為自己的大嫂，不用天天看到討厭的人，她的嘴角就忍不住勾起。
  管青玉的好心情在看到自家大哥的時候轉成了歉疚，遂殷勤的道：“大哥，先喝水。”
  因為羅彩蝶的關系，兄妹兩人這兩天火氣頗重，聽到妹妹這甜甜的呼喚，不知怎的，管青山心里有點毛毛的。
  三人合力把大樹斷成了好幾截，期間聽到動靜的管家二叔幾人就來幫忙。人一多，一趟就搬完了。
  幾人幫忙把柴火搬回家，放下就回家去了。
  他們經常這樣幫忙，兄妹二人面色如常，含笑送他們離開。然后，管青玉又去廚房做晚飯，顧瑾也去幫忙。
  白天累了，顧瑾還割了一塊腌肉下來炒，飯菜剛上桌，外面就有敲門聲傳來。
  本來幫著擺碗筷的管青山，聽到動靜眼睛一亮，飛快的出去開門。
  門口兩人低聲說了幾句，管青山又回來拿了東西，看到屋檐下的母親，頗有些不自在，腳下加快，去了他屋中拿了兩卷繡線出來，另外一只手攏在袖中，隱隱可見銀白。
  路過顧瑾時，她一把抓住他的手，伸手一摸，她手里就多了一根銀釵。
  管青山大急：“娘，這是我的！”
  顧瑾輕哼一聲：“不明不白的送什么釵！要送，也要等到下聘的時候一起送！”
  本來管青山還要搶，聽到后面這句，腳步輕快的去了門口。
  顧瑾緩步跟上，站在了二人的身后，本來含情脈脈的兩人就不太好說話，只能面面相覷。
  羅彩蝶似有千言萬語，就是管青山也有話說，期間還回頭看了顧瑾一眼。
  顧瑾裝作不知道，兩人也不好說話，管青山只好將手里的線遞出去，羅彩蝶接過繡線，干巴巴的道謝。
  羅彩蝶又想起什么，從荷包中拿出一把銅錢，“這些是買繡線的錢，該是夠了。”
  “不用！”管青山立即道。
  “咳咳！”顧瑾咳嗽了兩聲。
  聽到聲音，籬笆外的羅彩蝶忙遞了過去來，管青山也不敢不接。
  彩蝶沒走，管青山沒動，氣氛又僵住了。
  顧瑾笑了笑：“青山，回去吃飯了。”
  籬笆外的彩蝶會意：“那我回了，多謝你了。”
  口中說著告辭的話，人卻沒動，管青山福至心靈，問道：“彩蝶，飯菜得了，不如留下吃了飯再走？”
  羅彩蝶羞澀的笑。
  顧瑾在管青山跑去開門之前搶先道：“抱歉，不知道你來，飯菜沒有多的。”
  聞言，彩蝶笑容一僵。
  上陽村中田地很多，各家都能填飽肚子，做飯也沒必要掐著人頭做，基本都有得剩，添個把人一般都夠。再說，羅彩蝶身份不同，如果管家真的沒有把她當作未來兒媳婦，現在還沒有定親，求娶求娶講究一個求字，就算沒有飯，立刻去做也是應該的。

  如今，管家的長輩說出這種話，籬笆內外的人都明白，這門親事，長輩不答應。
  甚至連考慮的可能都沒有，要不然，不會這樣對一個鄰居。
  是的，就算只是鄰居，客氣一下也該留飯。
  這樣不客氣，羅彩蝶面上的笑容掛不住了，揪著帕子低下了頭，管青山不滿道：“娘！”
  顧瑾一臉嚴肅：“回去吃飯！”
  管青山不動，外頭的羅彩蝶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大娘，是我哪里做得不對嗎？”
  顧瑾揮揮手，不欲多說。
  羅彩蝶面色蒼白，緩緩轉身離開。
  管青山一臉擔憂的看著她走遠，到底忍不住道：“娘，天黑了，我去送送她。”
  “就在村里，能出什么事。”顧瑾伸手拉她：“回家吃飯！”
  三人吃飯，以往還會說笑，今日的飯桌上卻格外沉默，管青山吃得飛快，管青玉心情不錯，方才她可是站在窗前看了，娘沒有留飯，還那樣不客氣，羅彩蝶若還要臉，就該放棄。
  吃過飯，管青玉收拾碗筷去洗，顧瑾去了一趟茅房出來，就沒有看見管青山，忍不住問管青玉：“你哥呢？”
  管青玉抬了抬下巴道：“出去了。”
  大概著急去解釋了。
  “你留在家燒水洗漱，姑娘家不能用涼水，別偷懶！”等她應了，顧瑾關好院子，就往村頭去。
  上陽村中大部分人都姓管，只有少數外姓人住在村頭，還沒有到村頭，就看見月色下的樹后躲了一個人，一看就是管青山。
  顧瑾走近，順著他的視線，看見了那邊相擁在一起的男女，風中還有女子哭泣聲傳來。
  管青山一只手抓在樹上，捏得緊緊，發現顧瑾靠近后，他有些難堪，“娘，我們回去吧。”
  顧瑾抬手把他的手從樹上拿了下來，“這樹招你惹你了？別這么使勁掐。”
  母子倆轉身回去，顧瑾看他情緒低落，顧瑾笑著問道：“是不是在想他們之間沒有什么，只是在安慰彩蝶？”
  管青山沉默，半晌后點點頭：“肯定是這樣的！”
  顧瑾搖了搖頭：“兒子，難道你想娶一個受了委屈之后會找其他男人安慰她的女人做媳婦？”
  這話是有點拗口，但是管青山聽懂了，當即面色一白，一言難盡。
  看到她神情，顧瑾忍不住嘴角微勾：“今天我問青玉為何不喜歡彩蝶做她大嫂，你猜青玉怎么說的？”
  管青山忍不住問：“怎么說的？”
  “她說，看到彩蝶和孫家那小子抱在一起。”顧瑾看著旁邊的人：“本來我不打算告訴你，就怕你認為我們倆故意污蔑她，現在你都親眼見到了，我也沒有必要再瞞著你。”
  “這會兒了，你能告訴我為何非娶她不可了嗎？”
  母子兩人緩緩走回家，他沒說，顧瑾也不催促，都到了院子門口了，才聽他低聲道：“那天從鎮上回來，她摔倒了，我拉她起來，結果腳下被絆住了也摔倒了，剛好壓在她身上，還摸了她的腰……是我占了她的便宜，她又說心悅我，我要是不娶，豈不成了登徒子？”
  難怪他死活不愿意說出理由，一來是害羞，二是這樣的事情說出來，對彩蝶也不是什么好事。要知道，先前他可是把彩蝶當作未婚妻的，反正都要娶，就沒必要說了。
  顧瑾有點無語，“別想了，這樣受委屈后找其他男人安慰的姑娘，我是不會答應的，我怕哪天生下來的孫子是別人家的。”
  “娘，她不是那種人。”管青山下意識道。
  當下的姑娘潔身自好，不可能未婚先孕，也少見和婚后和人不清不楚，他會這么想也很正常。
  顧瑾不怪他，揮了揮手，推門進去，“反正只要我活一天，這婚事就絕無可能，你趁早給我收了心思。”
  一進門，就看見管青玉在往水房拎熱水，管青山連忙上前接過：“我幫你提。”
  翌日，羅彩蝶沒有來。
  管青山一大早就在磨刀，但是他并不打算出門。
  只要他不去，不聽羅彩蝶解釋，這婚事就不會成。
  顧瑾在井邊洗漱，就聽到籬笆外有人在喊：“管嫂子。”
  循聲望去，看到門口的人，顧瑾有些意外，竟然是孫母，就是孫綠苗的母親何氏。
  何氏站在籬笆院外敲門，“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說。”說完又補充道：“很重要的事。”
  顧瑾開門把人迎了進來，既然是重要的事，便直接把人帶了進來，管青玉本來就是在泡茶，這會兒送了一壺茶過來。
  何氏打量著青玉，眼神里滿是笑意，“青玉都是大姑娘了，當初滿月的時候我還看著，這些年來，嫂子辛苦。”
  “人活著不就是為了孩子嗎？不辛苦。”顧瑾聽著這話，抬手幫她倒茶，用眼神示意管青玉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兩人了，何氏笑道：“實不相瞞，今日我來，就是想來談談孩子的事，青玉這孩子我特別喜歡，翠竹呢，你也是看著長大的，要是他們倆有緣分，我一定把她當親閨女一樣……”

  上門提親來的？
  莊戶人家沒有大戶人家的那么多規矩，兩家人私底下談好，再走六禮就可以了。
  顧瑾捧著手中的茶杯，當下人喜茶，上陽村富裕，基本上家家都有茶具，看著杯中茶葉緩緩沉下，她心里思緒萬千。昨晚羅彩蝶才從這里跑出去找孫翠竹安慰，今日孫家就上門提親，這會不會太巧了一點？
  邊上的何氏還在絮叨：“對你們家也好啊！這辛苦養大的閨女就嫁在近前，抬腳就到，我大聲些說話你們都聽得到，不怕她受委屈。”
  見顧瑾不搭腔，何氏好奇的問道：“管嫂子，我是誠心誠意的。”說著，她從懷里掏出一個布包，解開后放在桌上，里面是一對有些老舊的銀鐲子，“這是我們孫家傳給兒媳婦的，到我這已經是第三代了，您要是答應，就收下它，算是小定。”
  顧瑾抬眼，就看見門口端了一盤花生準備進來的管青玉，道：“青玉生下來沒有多久，她爹就沒了，我是辛辛苦苦把這兩個孩子拉扯大。現在她哥哥還沒有定下親事，青玉雖然十六，但村里十八嫁人的姑娘也有，所以不著急，等她哥哥定下親時候，我再幫她相看。”
  她抬手，把那布包推了回去，“對不住，這婚事……我再仔細琢磨一下。”
  何氏啞然，看向管青玉：“青玉，這……”
  “我聽我娘的。”管青玉緩步上前，把花生放下：“大娘，謝謝你喜歡我。”她聲音艱澀：“我娘說以后，那就以后吧。”
  看到何氏臉上的驚訝，顧瑾心下了然，看來管青玉和孫翠竹私下來往的事她是知道的。
  不過，就憑著孫翠竹和羅彩蝶之間的不清不楚，無論管青玉再喜歡他，這門親事，顧瑾都不會答應。
  長痛不如短痛，一時心軟答應，以后會有很多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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