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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為什么要為你擋子彈?”李青棠被江楚玉這劈頭蓋臉,單刀直入的提問整得懵了一瞬,實在有點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個……嗯……”

        該怎么說啊?她就是看著里奧·岡薩雷斯拿槍指著江楚玉的那一瞬間,身體就行動了起來。她根本就沒想那么多。

        “因為……如果我不推開你,你可能就會……呃……”

        “我可能就會死是吧。”江楚玉撩了下頭發,表情很是微妙。“……好吧。”

        “你,你不想我……”李青棠小心地觀察著江楚玉的神情,有點失落。

        “倒也不是……”江楚玉把玩著手里的發絲,“只是比較驚訝而已。到頭來,我大概是要對你說聲謝謝的,嫂子。多謝你救了我一命。”

        這是江楚玉第一次對李青棠道謝,倒是叫李青棠感到別扭極了。她總覺得以楚玉的心性,讓她開口說謝謝是件十分困難的事,或許比登天還要困難。“噢,不用謝,反正我現在傷應該好得差不多了……”

        “……我看起來是連句謝謝都不愿意說的人嗎?”江楚玉大約又一次讀懂了李青棠的心思,面上頗有一點無奈的意味,“說起來,嫂子你就不好奇你中槍之后發生的事?”

        怎么可能不好奇,只是剛才顧著跟江楚玉解釋,一時間沒來得及問罷了。李青棠便坐直了身,急迫道:“那之后怎么樣了?”

        說起來,這件事仔細想想,有一點怪異:里奧·岡薩雷斯在開庭前已經在大牢里關了幾天,身上要是藏著什么東西應該早就被搜出來了。既然如此,他又是怎么在身上藏槍的?

        “這個很好解釋。里奧·岡薩雷斯不是唯一一個跟著堂費爾南多·阿維拉·巴列斯特來大邱的仆人。他只要在被逮捕前跟其他仆人串通好,等他們借探監為由前去偷偷把槍送給他就好。”江楚玉說著又補充,“對了,你也不要對大理寺的獄卒的水平抱有太大的希望,不可能個個都是剛正不阿的正人君子。只要在仆人送東西過來的時候給足夠的錢收買,讓他們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好。”

        李青棠不禁扶額。“原來任何地方都有這種事存在呀。”

        江楚玉在這時候已經在床附近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那是啊,不然這世界早就變成天堂了。先不說這個,你應該想知道里奧·岡薩雷斯后來怎么樣了是吧。”

        “對。”李青棠點頭,這個問題她不可能不在意。

        “他啊……”

        那一天自李青棠中槍昏迷后,現場陷入一片混亂。里奧·岡薩雷斯趁著這個時候試圖逃跑,卻不想前來一起旁聽庭審的黑公牛國使團也有人反應迅速,在他逃跑前就朝他腿上開了一槍。接著無法行動的里奧·岡薩雷斯再度被制服,這次是由黑公牛國使團將他帶走扣押在他們的船上。結果沒想到第二天前去查看時,發現他安靜地躺在地上,胸前插著小刀,已經沒了生命體征。

        “他死了?!”李青棠不禁驚呼,“這,這……抓到兇手了嗎?”

        “不用抓啊,兇手就是他自己。也就是說,里奧·岡薩雷斯是自殺的。”江楚玉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張紙,“喏,在現場還發現了他的遺書——這個不是他的真跡啊,是我謄抄下來的,后面還有翻譯呢。不過原件經過與其他文件的對比,確定是出于里奧·岡薩雷斯本人。”

        李青棠接過那張紙仔細看了看,前面是她看不懂的西域文字,后面才是江楚玉自己寫上去的譯文。

        【這是一個亡命之徒在他決心了結自己生命之后,留下的懺悔書。

        我不但取走了一位同胞的性命,在審判的時刻降臨時,我甚至還試圖殺害一位無辜的外國女士。我罪無可赦,然而這并非我最大的罪孽。我最大的罪孽就是那自以為是的傲慢:我始終沉浸在自己的妄想之中,我是那樣地愛著那個不屬于我的天使,然而卻在她因為受到背叛而顫抖,哭泣的時候,我不曾對她伸出援手。我曾以為只要在她悲傷的時候在一邊默默注視著,陪伴著她就已經足夠,然而事實證明,我的不作為也是害死她的一個原因。以前我不明白這一點,如今我突然明悟了。如此一來,我自覺再也沒有臉面活在這世上,須得以死謝罪,我甚至不會說什么類似“假如有來世”之類的話,只因我不希望我這個帶著罪孽的靈魂在地獄贖罪之前,就再度降臨于世以禍害世人。

        岡薩雷斯】

        李青棠讀完后覺得心情五味雜陳。

        此時這起怪異的兇殺案已經正式宣布結案,香凝雖不知情,但到底也算是協助了他人進行謀殺,因此被打入了大牢,但應該不會關押很久。兇手自行了斷,沒有人可以弄懂里奧·岡薩雷斯到底在想什么。不過,李青棠回想著里奧·岡薩雷斯在庭審時講的那個故事,突然覺得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比如說,難以訴說的愛意什么的……

        江楚玉看著李青棠,等待她發表自己的感想。

        “怎么說呢……”李青棠把紙給回江楚玉,感嘆道,“岡薩雷斯先生……我想他確實是愛著那位女士的。雖然說他有做得可能不那么好的地方——不過,不可否認他殺人的動機也是因為一個愛字。我也不是說覺得殺人可取啊,只是總感覺整件事都很令人無奈啊。”

        “就是一出因‘情’而生的悲劇。”江楚玉把紙重新折起來收好,“所以說我覺得感情真的很討厭。”

        她隨著舅舅一起查案那么久,早就見過了無數起因一個情字而發生的慘案。在江楚玉看來,這些慘案的主角們——兇手也好受害者也好,但凡他們能將自己從“情感”里面剝離出來,稍微帶著點理性去做事,或許結局也不會鬧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這次的外國人謀殺案也是一樣。

        李青棠小聲呢喃著:“但是我們是人啊,生而為人,總歸會有七情六欲的吧。”

        “所以才麻煩。我也是因為這個才不想跟人結婚的。”

        家里長輩婚姻不幸只是其中一個最主要的緣由。江楚玉見過太多為情而傷人甚至殺人的案件,在這個過程中她逐漸感受到人若是被感情所驅使,會做出什么樣的蠢事來。而她恰恰最討厭蠢人。

        所以她在午夜,在清晨,在無數個四季流轉中不斷地告誡自己,永遠永遠不要被感情左右。永遠,不要愛上任何人,也永遠不要讓任何人愛上自己。

        永遠如此,直到死。

        江楚玉冷淡的神色讓李青棠的心逐漸染上失落的顏色。

        可我偏偏愛上了你——說起來,這份感情李青棠自己也覺得惡心,不可理喻。

        那就讓它永遠隱藏在心的角落吧。永遠不對江楚玉說出愛字。永遠,直到我也死去為止。李青棠在那一刻悄悄地立下了誓言。然后悲傷如潮水般襲來。江楚玉站了起來,準備往外走。

        “等等,楚玉。”李青棠卻鬼使神差地叫住了她。

        “怎么?”

        下意識的反應——但是,“情”字有多可怕在這一刻得到了應驗。李青棠根本沒有想好跟江楚玉說什么,目光也不太敢看她的臉,躲躲閃閃,在江楚玉看出端倪前急中生智,一個問題突然躥了上來。“我有點好奇,楚玉你當初為什么想到要去和你的舅舅一起查案呢?”

        “你問這個啊。”

        江楚玉托著腮思索了一瞬,“我想,可能是因為它給我找到了一些活著的意義吧。”

        不是出于李青棠,或者其他人所想的什么“正義感”之類的理由。是如此,如此地——自我,甚至說難聽一點,是“自私”。江楚玉自己也承認這是自私的,如果當時令她找到所謂活著的意義的事是殺人放火的話,恐怕她現在早就變成朝廷通緝犯了。當然現下是無需擔心她走上這條路的。

        事實上江楚玉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以一種行尸走肉的方式活著:生母早逝,繼母與妾室間的矛盾以及父母離心,都令她對婚姻生活感到絕望,但她又感覺自己身為女兒家逃不過嫁人生子的命運,因而成日被空虛和失落所包圍。江老爺子雖然曾關心過她,但這關心也僅限于表面的“吃了飯沒有”,“要多穿點”等等,幾乎沒有跟她談過心。他畢竟是個大男人,不太能理解得了江楚玉一個女孩子的心思。后來江老爺子在戰場上斷了腿,一味地沉浸在昔日的榮耀中,對孩子們的關心就變得更少了。在這樣的環境下,江楚玉少數感到放松的地方,就是上謝家拜訪時。一開始她只是愛聽舅舅講一些離奇的案子,并未真想過走上那條路。

        直到有一天她發現自己的一條項鏈不見了。

        江楚玉并不似尋常的女兒家那樣愛打扮,逢年過節收到的那些珠寶首飾等都是十分偶爾才會拿出來戴戴。然而到底是自己的東西丟了,她多少在意,所以開始著手尋找起來。

        她將房間里伺候的仆人們都召集了起來,學著舅舅講述他辦案時的那樣挨個詢問。那個時候她才十三四歲左右,卻多少也耳濡目染了一些觀察問話的技巧。被問到的仆人們自是個個都不承認是自己偷的,有一些膽大的甚至還說是不是江楚玉自己不小心弄丟了。

        然而江楚玉還是找到了偷走她項鏈的那個婢女。因為從該婢女的陳述中發現了一些前后矛盾的地方,便抓住這些漏洞追問,結果沒問幾句,那位婢女就頂不住壓力直接承認了。那位婢女原是因為家中長輩生了重病,一時拿不出治病的錢,又想著自家主子大抵也不在意那些飾品,才打起了偷東西的主意。拿回項鏈后,那位婢女便被打發出了府,不過在那之前江楚玉倒是給了她一串錢給她家人醫治。

        這件事情如今回想起來真的并不復雜,甚至不值得在江家家族史紀事——如果有的話,上面記上一筆。不過,它卻是讓江楚玉獲得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因為她憑借著自己的頭腦破獲了一樁發生在自己屋里的盜竊事件。就是在那時起,她開始思考起“人生的意義到底是什么”這一在那個年紀看來無比宏大的命題。最終她下定了決心,她要走上和舅舅一樣的道路,只因她享受在錯綜復雜的線索中找到有用的信息這件事,它會給她帶來至高無上的快樂。

        于是她去了謝家,與舅舅促膝長談,希望自己能在舅舅查案的路上助他一臂之力。謝大人到底還是疼愛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外甥女,于是便試探性地給她看了一些卷宗。

        沒想到江楚玉看卷宗看得津津有味,比聽舅舅講故事的時候還要來勁。這讓謝大人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種新的可能性,便開始真正地將她往一名偵探的方向培養。隨著她協助謝大人破獲一起又一起的案件,大理寺的人看江楚玉的眼神也由一開始的不屑變為欣賞和認可。直到現在,江楚玉依舊對那種撥開層層迷霧疑云的感受著迷。

        “……原來,還有這樣的緣由。”李青棠雙手捧著熱茶,盯著那抹白色的煙霧感嘆。

        “我也是在那個時候才意識到,我的人生……”江楚玉說著,神色認真,“不是只有‘嫁人生子’一條路。”

        李青棠的心隨著江楚玉這句話的結束而變得足足有千斤重。

        二人之間隔著不過幾步的距離,然而在李青棠看來這簡直是猶如地與天之間的路那么遙遠。她是那么強烈地理解了江楚玉當初那句“與她是兩個世界的人”的意思。

        這樣的一個人——哪怕沒有嫂子和小姑子這層關系,哪怕沒有這種難以啟齒的情愫,這樣一個有著清醒,獨立的靈魂的人,李青棠啊李青棠,你一個根本就沒有思考過人生的人,該怎么面對她?有什么資格覺得自己可以走進她的內心,與她并肩看盡這世界上的各種愛恨冷暖?

        江楚玉察覺到李青棠又在發呆,便敲了敲桌子,說:“嫂子啊,說起來我還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

        “……你說。”

        “皇上下了圣旨,明年年初,大哥就要帶兵回京了。”

        李青棠聽到這個新聞,驀地抬頭,臉色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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