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李青棠不禁和蕭錦姝交換了個眼神。

        “江二小姐不知怎的哭得梨花帶雨，六姑娘和七姑娘都在客廳安慰她呢……”紅葉說著也是一臉困惑，“四姑娘，您和江二小姐更加熟絡(luò)，不如您去問問她吧。”

        “好的，好的。”李青棠說著急忙讓紅葉帶路，領(lǐng)著她和蕭錦姝一起去了客廳。

        還沒踏入客廳，就聽到里面?zhèn)鱽砹伺�子驚天動地的哭聲，“嗚哇哇哇哇哇哇——”

        “這哭得，”蕭錦姝跟在李青棠身后說，“簡直就像是看到大蜘蛛怪在京城四處吐絲把一間間屋子粘起來一樣。”

        “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李青棠無視了蕭錦姝那奇妙的比喻，衣服也來不及整理就踏入了客廳。就見江茗玉坐在凳子上哇哇大哭，李書瑤和李書雁慌亂地勸慰著，一邊還跟著春桃和另一個婢女——這婢女李青棠也認識，是江茗玉屋里伺候的秋霜。

        “啊……少奶……不，”春桃見了李青棠先是一怔，然后急忙改口，“李四姑娘，李少奶奶。”

        “嗚嗚嗚……大嫂——”江茗玉從座椅上跳起來飛奔到李青棠跟前，一把抱住了她。

        “呃，不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你大嫂了……算了算了，先跟我說說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李書瑤也站起來和妹妹一起走到李青棠身邊，“四姐，茗玉姐姐剛剛和我們說了一點點，似乎是為了她的婚事……但是我們也不太清楚就是了。”

        李書雁點點頭，“好像是不太滿意她母親給她相看的對象。”

        “婚事？”李青棠忽然想起江茗玉今年也十五了，確實到及笄之年，談婚論嫁的年齡。“你和你姐姐一樣不想嫁人嗎，茗玉？”

        江茗玉抽著鼻子，“我母親簡直就是個瘋子！”

        先不說江家還真的越過了江楚玉直接給江茗玉相看，李青棠在意的是原來江茗玉和秦氏又鬧矛盾了——而且這次的矛盾看起來不是一般大。“那，仔細跟我們說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們也好給你出謀劃策嘛，不是嗎？”

        “嗯……其實是這樣的……”

        秦氏的娘家原有一族兄弟，本來是個考了很多年舉人都沒考上的秀才，秦氏嫁給江老爺子后靠著江家的勢力謀了一份差事，沒有什么實權(quán)只有一個虛職的那種，且是前提。這人膝下有一獨子，不愛讀書也不愛習武，整天無所事事，只會喝酒和四處游蕩，終日花著父母的錢，沉溺在這種頹廢的生活里。最近這人眼看兒子二十歲了，仍然沒有娶妻，又聽聞秦氏有一女兒，便再次求到了秦氏跟前，想要她把江茗玉嫁給他的兒子。

        “……呃，所以你母親這是……答應(yīng)了？”李青棠聽完前因后果，忍不住問。

        江茗玉點了點頭，“她竟然答應(yīng)了！嫂子你是不知道，那個叔叔把他兒子也帶了去江家，我遠遠看了一眼——我的天呀，他的衣服頭發(fā)都亂糟糟地，連打扮一下都不愿意，就坐在那兒的姿勢也像躺著一樣懶散！就這樣，母親竟然還答應(yīng)要我嫁給他……”

        周圍的人聽了都忍不住皺眉。“這真是……”蕭錦姝說，“好生奇怪，你母親和你有仇么？”

        “某種意義上來說還真有。”李青棠拉過蕭錦姝，把之前江茗玉和秦氏的過往小聲地與她說了，聽得后者目瞪口呆。

        蕭錦姝喝了一口茶，讓自己冷靜下來，“說真的，江妹妹。如果那不是你母親，我簡直都要懷疑她不是瘋了，而是被什么妖魔鬼怪上了身，需要找個道士過來給她做一下法。”

        “總之她就是整天叨念著璨哥兒，璨哥兒，只會嫌我給她添麻煩。”江茗玉越說越委屈，“我看她真是沒救了，需要治治她的腦子。唉……”

        江茗玉一聽到秦氏要她和那個人結(jié)婚，當場就拉下臉來拒絕，結(jié)果秦氏非但不體諒她，還說有人肯娶她，是她的福氣。她不知道哥哥姐姐和父親是怎么處理這事兒的，因為她在被這么一說后，直接暴跳如雷地掀了桌子，然后氣沖沖地跑出了江府。本來她是想去馮家的，可馮安樂已經(jīng)出嫁，馮芷蘭最近身體也不大好，最終江茗玉還是選擇來李家找李青棠。

        “哎呀，這真是……”李青棠拍了拍江茗玉的肩膀，“我相信至少你姐還是站你那邊的。這樣吧，你既然來了，就留在這兒吃個飯，和書瑤書雁她們好好玩一下，先放松下心情怎么樣？讓春桃或者是秋霜她們?nèi)ソo江家報個信，說你在我們這兒，一切平安，至少讓你哥哥姐姐他們放下心來。”

        “我也覺得。”蕭錦姝說，“你放心，我覺得江老將軍但凡還顧及著江家的臉面，就不會答應(yīng)這門婚事。眼下最重要的是你放松下心情，晚上留在這兒吃飯吧。”

        江茗玉眼眶紅紅的，但是被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安慰，多少還是平靜了下來，點了點頭。

        李青棠便轉(zhuǎn)身去跟趙氏說了下這事兒。趙氏本來也喜歡江茗玉的活潑性子，聽完來龍去脈后就仰頭長嘆，“造孽喲。”接著就吩咐廚房晚上多準備一些飯菜，還讓人收拾了一間客房給江茗玉。

        而當李青棠再次找到江茗玉的時候，她已經(jīng)成了府里幾個弟弟妹妹們的崇拜對象。只見她帶著一群小丫鬟和李家其余的三個少爺和小廝們踢蹴鞠，身輕如燕，動作迅捷，一腳把球踢到院子的另一頭，李青棠的三個兄弟和小廝們組成的隊伍甚至都不是她一個人的對手。

        “呼呼——”江茗玉停下來把杯子里的茶一飲而盡，露出得意的笑容。

        “啪啪啪”，李青棠跟著弟弟妹妹們一起拍手，看著江茗玉的眼神里滿是贊賞。“想不到你還會踢蹴鞠呀，茗玉。”

        “那是。”江茗玉得意洋洋，完全沒有剛才那副梨花帶雨的樣子，“整個江府也只有哥哥才能贏過我了。”

        “早聽聞江小將軍戰(zhàn)無不勝的英名，只瞧茗玉姐姐這樣，就知道小將軍定也是名副其實了。”李書瑤說著，眼里流露出向往。

        李書雁也點頭附和，“是啊，楚玉姐姐跟茗玉姐姐，都好厲害啊。”

        聽到自家妹妹夸贊江楚玉，李青棠心里涌上一股夾雜著自豪的復(fù)雜情緒。

        這邊李青棠還在暗自胡思亂想，旁邊的李知秋和李婉儀已經(jīng)蹦蹦跳跳地抓著江茗玉的兩邊袖子，央求她教她們踢蹴鞠了。到底年紀小，還是兩個姑娘還都比較愛玩，江茗玉也樂意，沖過去撿起球，對兩個小妹妹嘿嘿一笑，“那你們看好咯，接下來我就要教你們怎么一下子從這兒，把球踢到另一端——”

        午后的院子里洋溢著快樂的笑聲。李青棠看著自家妹妹們和江茗玉玩得快活，默默地把想問的話——江楚玉和碧月的近況——都咽了回去。

        江茗玉那天就直接留宿在了李家為她準備的客房，過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李青棠就聽聞江家大少爺和大小姐一起來接江茗玉回去了。她直接從床上跳了下來，匆匆忙忙地換了件簡單的常服，趕往客廳。

        楚玉……李青棠想著這個令她魂牽夢繞的名字。她的腳步越發(fā)加快，直到客廳里那個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簾。

        “喲。”江琰率先轉(zhuǎn)頭看向李青棠，“好久不見。”

        “呃……是，是啊，好久不見……江將軍。”

        江楚玉和江琰坐在一起，看著李青棠跟她哥大眼瞪小眼。李思鴻本在一邊招待江琰，眼下這個氣氛也讓他面露尷尬之色，只能對李青棠點了點頭，“妹妹，早。”

        李青棠半天說不出話。她不知道該拿什么態(tài)度去面對曾經(jīng)是自己丈夫的男人，還有曾經(jīng)是自己小姑子的女子。江茗玉正在一邊嘟囔著不想那么快回去，被她姐姐敲了下頭。然后江楚玉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李青棠，“很抱歉，我的妹妹給你們家添麻煩了，李小姐。”

        李小姐，不是嫂子。這陌生的稱呼讓李青棠無所適從。“不，不麻煩……倒不如說，江二小姐和我們家?guī)讉�姑娘都玩得很好呢。呃……可以斗膽問一下事情最后怎么樣了嗎？”

        “哦，你說那個。”江琰拉著江茗玉站起來，發(fā)出一聲嘲諷的笑，“我只能說我家那老頭子還算要點臉，說將軍府的姑娘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嫁給這樣一個沒前途家世也不好的，茗玉一走他就出來把繼母狠狠罵了一頓，然后當場把那父子倆給趕跑了。”

        李青棠聽著便替江茗玉松了口氣，“這樣，那就好。之后江老將軍會給茗玉再挑婚事嗎？”

        “不好說，得等等茗玉回去問問她的意思。”江琰答著，又轉(zhuǎn)頭對李思鴻眨了眨眼，“不管怎么說呢，觀海，你們家收留了茗玉，我是該說聲謝謝。”

        “噢……將軍不必如此，要謝就謝過四妹吧。”李思鴻神色上的尷尬依舊不減，看向了李青棠。

        “不用謝，”李青棠誠惶誠恐，“家中幾個妹妹們和茗玉玩得很好，母親也喜歡她，倒是樂得見她來玩。”

        江琰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是嗎？那就改日再來訪咯，茗玉，我們先回去。”

        “誒——真是的，好吧好吧。”

        江茗玉有些不情愿地跟著哥哥出去，江楚玉見狀也站起來打算離開。李青棠猶豫了再三，便喊道：“請等一下。”

        她這么一喊，江家三兄妹都回過頭來看她。李青棠感到自己胸腔里的一顆心跳得飛快，強忍著緊張，吞了吞口水，道：“我，呃……我有點事想跟江大小姐說說。啊，不會占用很多時間……”

        眼見三兄妹互相看了其他二人一眼，李青棠越發(fā)緊張，額頭上甚至都冒出了一層細細的冷汗。

        “好吧，”最終江楚玉開了口，“哥哥，茗玉，你們倆先上車，稍等我一會兒。”

        李青棠飛快地帶著江楚玉進了她的閨房，屏退了所有下人，房間里只剩下她們兩個。江楚玉跟著李青棠，面色不急不躁，倒是想看看自己這位前嫂子到底要跟她說什么。她眼看李青棠關(guān)了門，轉(zhuǎn)過身與她四目相對，眉頭都沒有挑一下。

        “嗯……”李青棠打量著江楚玉和以往如出一轍的冷淡神色，心又開始打起鼓來。“不知道，呃……碧月，她最近怎么樣了？”

        江楚玉干脆地答道：“還好，請大夫來診了幾次脈，還算穩(wěn)定。”

        “這，這樣。”李青棠的腦袋開始飛速運轉(zhuǎn)，“那你呢？你最近如何？還在調(diào)查那個刺殺案嗎？”

        “那個啊……最近沒什么新的線索了。”江楚玉說，“而且，現(xiàn)在齊王和魏王爭得火熱，重點已經(jīng)完全偏移，最近在互相指責對方不敬太后。”

        “好吧……”

        李青棠徹底沒話問了。江楚玉等了她一會兒，“還有事嗎？沒有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李青棠急忙打斷，“楚玉，我，我……”她的心跳已經(jīng)加快到了極限，“我……我喜歡你。”

        這突如其來的告白讓江楚玉的動作頓住。“什么？”

        “我說，我喜歡你。楚玉。”

        她悄悄抬頭，江楚玉那雙眼眸里卻滿是驚愕。“喂……我知道，但我覺得我已經(jīng)說得很明白了，你特地跟我說這個，有什么用？”

        “可能你不會接受我的告白，但是……我不想把它藏在心里面了。”李青棠完全放空了她的大腦，把心里的話一股腦地說了出來，“我知道或許你根本沒有把我放在眼里……但是，我真的，真的好喜歡你。我只是，想親口告訴你‘我喜歡你’這個事實而已。”

        江楚玉的瞳孔都開始顫抖。她咬緊了牙關(guān)，盯著李青棠看了半晌。“你想說的只有這個？”

        李青棠沒有再說。“嘖。”江楚玉把頭甩開，“如果只有這些，那我知道。沒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別再浪費我的時間。”

        事實上她根本沒給李青棠回答的機會，直徑推開門離開了。

        “……楚玉。”這近乎絕情的回復(fù)讓李青棠一瞬間心如死灰。她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去前院送客，而是跌跌撞撞地去了后院，只想讓早晨的空氣和花香來讓她平復(fù)一下心緒。

        卻想不到，院子的墻上卻蹲了一個人，正帶著輕佻的笑容，就這樣和她對上了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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