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屋敷//08
屋敷//08
好在那種可怕的眼神只出現了短暫的瞬息,等到無慘再仔細去看的時候,他的視線內只剩下富江那含淚的雙眸。
她泫然欲泣地凝望著無慘,問他為什么忽然粗魯地推開自己。
這是一個仰望的姿態,富江那輕飄飄的語氣里不帶任何銳利的棱角,圓潤婉轉得像是在乞求。
此情此景之下,無慘抿緊了唇線,他神情復雜地盯著富江,千萬股思緒紛紛涌出,在頭腦中交織出一片混亂的狼藉。
“你討厭我了么?”富江抬起眼眸問他。
眼尾處的淚痣也成了動人的哀憐。
無慘并不回答她,他常以這種冷漠的暴力折磨他人。
不過在無慘的記憶里,這種手段對富江是沒有任何作用的,因為她根本就不把無慘放在眼里,她也不把其他的任何人放在眼里,富江只求自我的滿足,如果別人無法滿足她,她就要用直白的憤怒與暴力來摧殘他人。
她就是這樣成為無慘心中揮之不去的噩夢的。
但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現今被他如此對待的富江,她的臉埋進了被子里,富江虛弱的身體只能支撐她如此逃避,她甚至沒有力氣大聲地說一句話。
流麗的黑色長發鋪在富江的背上,她的身體仿佛已經失去了呼吸的起伏。
在無慘看來,富江的腦袋其實很笨,和那張美艷絕倫的臉不同,她用的手段向來低劣而粗糙。之所以每次都能讓他吃虧,原因其實在于他自身的弱小。
權勢、地位、身份所帶來的壓力,令無慘在她面前屈服了。
可現如今這一切都不再能威脅到他,無慘全身的血液里都在流淌著異變后的暴虐,他的力量遠勝于常人,他的地位也已經高于富江。
他成為了另一種更加高貴的、值得驕傲的生物。
人類在他面前不過是低等的食物而已,就像是昆蟲一樣不值一提。
他也不需要再害怕富江,富江身上已經沒有什么能讓他感到恐懼的東西了。
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輕而易舉地殺了她,可以將她碾進塵埃里……
但他不想這么做——至少現在不打算這么做。
因為此時此刻,富江她看起來如此可悲,令無慘感到心滿意足。
有一股看不見的奇妙氣流吹進了無慘的胸膛,曾經被富江擊碎的心重新膨脹起來。他忽然掐住了富江的脖子,掰過她的臉來親吻她的嘴唇,不再是富江主動時那種輕柔的觸碰,而是散發著暴虐氣息的支配。
他不是在和富江接吻,而是毒蛇狠狠地咬住了獵物,在用尖銳的獠牙注入致死的毒液。
虛弱遲鈍、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富江,只能無力地摟著他的脖子被迫承受著他的親吻。她的手臂滑落下來,手掌攀著無慘的脊背,昔日瘦削嶙峋的脊骨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由恐怖和血腥塑造出來的強健。
她嗅到了血的味道,無慘的手指扣著她的手,這已經是一雙殺過無數人的手了。
它已經再也不會因為脫力而痙攣了,無慘輕易便能扭斷一個人的脖子,這跟折斷一株草沒什么區別——無論是力度還是給無慘帶來的感覺。
應該感到恐懼和害怕的,是富江才對。
在接吻時瞇起眼睛的無慘直勾勾地盯著富江,那層白皙的眼瞼始終是虛弱地閉著,唯有睫羽如蝶翼顫動。
富江呼出的氣息也帶著粘稠的甜膩,汗水打濕了她的頭發,濕漉漉地黏在蒼白的面頰上。
無慘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臉,仔細地欣賞著她的神態在各種程度下的細微變化。
在無邊虛幻的間隙中,富江依舊在問他那個問題:“無慘……你討厭我么?”
“不算討厭。”
無慘淡淡地回答。
至少此刻勉強如此。
“我好高興,”他們抱在一起,富江趴在他的胸口說,“你能這么說,我實在是太高興了。”
她就像是發自內心地愛著無慘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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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日輪緩緩升起,延伸出來的陽光擴散驅逐著黑夜與白霧,遠山層疊高聳仿佛要遮擋住日輪的上升,最終卻也為它的光輝所折服。
無慘在太陽升起之前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富江的房間,返回自己的居所。
可他昨夜在富江房中度過的事已經傳遍了整座府邸。
在道德底線幾乎接近于無的平安京,無慘和富江之間的事就算傳出去也只會被當作一樁尋常的風流韻事。
不過,這也間接證實了富江那驚人的美貌與非比尋常的吸引力。
從不為任何人傾心的無慘,也難以逃脫這種既定的結局。
這些議論紛紛的聲音,從被無慘同化的那些“鬼”的耳朵傳進了他的耳中。
不過半日,大半個平安京都已經知曉此事了。
無慘的臉色看不出喜怒,他坐在陽光照不進來的陰影處,心底里涌動著古怪的悸動。
或許這意味著他其實比自己想象中更在意富江,一想到富江,無慘對她的印象不再是過去那張得意洋洋的臉,而是昏暗的燭火中動人的虛弱面龐。
她用一種仿佛含帶著愛意的目光注視著無慘,那雙漂亮的眸子瑩瑩發亮。
想要和她見面的欲望支配了他的行動,讓他在夜幕降臨時再一次推開了那扇障門。
“今天你也來了……無慘。”富江將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她的手指從對方的手腕慢慢地前行,伸進寬大的衣袖中撫摸著他的小臂。
這種頗具暗示意味的舉動,讓本就沒打算堅定抵抗的無慘很快便任由對方攀上了自己的身體。
他就像是已經慢慢地接受了富江,或者說,是富江“接納”了他。
她躺在無慘的身上,指尖輕輕地觸碰著他的下頜與嘴唇,富江問無慘是否也思念過她。
“我不在的那段時間,無慘想過我么?”
她那張冰冷而慘白的臉與渾身猙獰的血痕,過去時常浮現在無慘的腦海中,甚至貫穿了他的夢境。
那段時間無慘越來越難以入眠,于是他整夜整夜地醒著,只為不讓富江在他的夢里現身。
作為人類時的身體無法支撐起那種強度的清醒,但成為了“鬼”之后,他卻輕易實現了。他不再需要睡眠,也不再恐懼富江。
所以無慘對富江說:“沒有。”
富江神情靜謐地注視著著他,無慘看不出來她是否相信了他的回答。
“無慘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么?”富江漆黑的瞳眸仿佛玉石一樣置放在她的眼眶里,散發著惑人的光澤,她輕聲對無慘說,“我可是因為你,才會變成這樣的……”
無慘的臉色微變:“什么意思?”
“你難道不記得了么?我當初死掉了啊,”富江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淚水從腮邊滾落下來,濡濕了無慘的胸口,“因為我實在不忍心繼續逃避自己的心,所以才對彥哉大人說出了實情。我對彥哉大人完全是出于感激的心情,他是我的恩人……可當我看見無慘的那一刻,才意識到自己真正的心,之前我明明也告訴過無慘,可你肯定沒有把我的心意當真吧?”
“你看看我啊,無慘,”富江抬起自己的臉,無比美麗而動人的臉龐,清晰地刻進無慘的瞳眸中,她幾乎是質問無慘,“你怎么可以如此忽視我?”
無慘幾乎陷進了她清澈的聲音里,他完全就是被富江的話牽著走了,根本沒有多余的思緒分去思考他一開始想要知道的“富江是如何死而復生的”問題。
富江說,是因為她告訴了產屋敷彥哉,她真正愛著的人其實是無慘,所以對方才惱羞成怒地殺了她之后又自盡。
無慘懷疑她所說話語的真假,可富江只說:“我就知道,你是不會相信的……”
“無慘其實從來都沒有相信過我吧?”
面對富江的質問,無慘抿緊了唇線,他不可能對富江說出“我一直都相信你”這種話來,倒不是說不出這種謊話,只是這不符合他一貫的脾性。
如果這么說了的話,就顯得像是他在跟富江示弱一樣了……
早已擺脫了過去那份虛弱的無慘,無論如何也不甘再讓自己淪落為富江面前的“弱者”。
“你是喜歡我的么?無慘……”
富江趴在他的胸口問他:“無慘其實也是喜歡我的吧?只要你這么告訴我,我一定會相信你的。”
她已經退讓到這種地步了,可無慘依舊是一言不發地維持著那份安靜。
富江像是被他傷透了心,她松開了擁抱著無慘的手,轉過自己的身體背對著他。她也不再說話了。
怪異的安靜持續了好一會兒,才被無慘打破。
不過無慘并沒有辯解,也沒有對富江說“我相信你”,他從背后抱住了富江的身體,他的掌心貼著富江的小腹。
“我來娶你吧,富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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