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光走的時候，回頭看著正房里的歲秋，笑容滿滿，是可以沖破暗色屋檐的燦爛。

        那一瞬間，夏光看著歲秋的眼睛，似乎想要把低沉的歲秋帶入陽光地片。

        夏光走出院子里，回過頭，對著歲秋比劃著“耶”的手勢，不大的手掌似乎都是溫暖。

        歲秋躲開夏光的眼神，低著頭，看著地面。

        地上還是一如既往都是灰塵，這是她們這個小鎮不變的灰色。

        她想起拾春的顫抖的背影，讓她視線脫離灰色地面，眼里都是鮮活，關于那肩膀的鮮活。

        父親笑著對著夏光揮手，似乎歲秋記憶里父親身上以往的溫暖都來自夏光。

        可他只是才來幾個鐘頭，為什么感覺夏光身上某一處和父親那么像。

        等夏光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他們眼中時，父親把歲秋叫到院子里的一角，在院子中央的那口井還是不斷冒出涼氣。

        歲秋看著那口井，皺著眉頭，明明井沿的痕跡很大一部分都是她的痕跡，她卻那刻不想回憶起過去坐在井邊的畫面。

        那時她很孤單，但她卻獨自在井邊坐的很開心。

        那時，她沒有遇見拾春。

        父親看著歲秋眼睛說起了話“夏光很好了，和他在一起你會陽光起來。”

        “就和其他小女孩一樣了，活潑開心每天。”父親又補上一句話。

        “可我喜歡自己這樣，不夠活潑，但內心…”歲秋辯解著，想把心里話引流出來。但下一刻，她想著同伴里奇怪的眼神會出現父親身上，她最信任最喜愛的父親身上，悲傷涌了出來。

        從眼睛涌了出來，歲秋一眼悲傷，似乎把那時候拾春的悲傷疊加起來，它沖向對面的父親的眼睛里。

        歲秋仔細看著父親眼里，想要從中找到些什么。

        “夏光是很合適你的人，很陽光。”父親繼續提到“陽光。”

        可是歲秋多么想看著父親會流露出和她眼睛同質的悲傷，卻沒有。

        沒有像拾春那樣有悲傷眼神附和著自己的悲傷。

        能把歲秋內心悲傷引出來的，只有拾春，引出來就是極大的救贖。

        “我會陽光的，但不需要夏光。”歲秋眼里悲傷又隱匿起來，眼里都是決絕和堅定。

        “你還太小，總有一天會知道不合群會有多么艱難，和其他女孩一樣不好嗎？”父親說著，看著歲秋的臉。

        “為什么一臉稚氣的你卻讓人難靠近？”父親失落的表情刺在歲秋身上。

        她吐了口氣，語氣冰冷著“那就難靠近吧，我喜歡自己這樣。”

        那失落眼神曾襲擊著歲秋的夢，在歲秋腦中像個嚴厲的教官，讓她行事說話擔憂又束縛。

        說完這句話后，歲秋感覺極大的自由感。

        “女孩就像窗臺的那些花不好嗎？”父親看著歲秋臉色冷淡，又繼續追問著。

        “蒲公英曾是流離的東西，但它卻還是再扎一次根，因為春風是如此溫暖，愿意攜帶期望隨著那風，安家飄離又安家，貫穿它的生命。”歲秋不顧所以的說了起來。

        那一刻她沒有再想到父親或失落或明朗的眼神。

        “還是像花朵好，讓眾多的人喜愛。”父親看著窗臺的花，搖搖曳曳著舞動瑰麗的枝葉，花瓣鮮紅等著旁人夸耀。

        “這院子井要封了，村里開始安裝自來水了。”父親轉身走進那口井，伸出頭望井里面看了看。

        “可惜了，夏天井里的水最好了，解渴的很。”父親把一張木板蓋在了井口上。

        那些曾經襲向歲秋一陣又一陣的井里的涼氣被泛黃的木板遮掩住，和井水關聯的青綠色記憶也枯黃了起來。

        明明那涼氣不能減弱曾等在井口邊歲秋心中的溫熱絲毫，但聽著要封了那口布滿歲秋溫暖回憶的井時，她卻感覺一身自由與輕松。

        “再也沒有那口井了，蒲公英也會再啟程起來另尋歸處吧。”

        從那天木板蓋在那口井上后，歲秋心里只有拾春一個人。拾春走了，歲秋心也跟隨拾春走掉，再也沒有人住進她心里去。

        蒲公英的歸處是哪里？還會不會再遇見拾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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