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病了
白虎獸見李煜神情古怪,虎爪一刨將李煜推開。李煜釀蹌地跌坐在地上,摸著屁股喊疼,抱怨道:“百日,你輕點成嗎?”
百日?
李綦聞聲回頭。
百日意識到自己現在是一頭兇獸,于是委屈地將爪子收回去,改為用毛茸茸的尾巴將千月輕輕卷起來。
李煜更驚訝地嚷嚷,“不是,你要干什么?”
話畢見變作白虎獸的百日趴在地上,簡單調整了一下姿勢,又把千月放在自己的虎翼和前爪之間,還體貼地讓他靠著自己的虎背。
李煜明白了它的意圖,見一人一獸老老實實歇著,這才詢問起李綦的傷勢。“叔,你的手剛才被撓了一下,沒事吧?”
李綦雖然不比李煜大幾歲,但的確是他叔叔輩的。
“還好。”李綦撕下一片衣角縛在手臂上止血,一面漫不經心地問:“你剛才叫這只兇獸百日,怎么回事?”
李煜撓著頭回憶,“我也不大清楚具體怎么回事。方才依照皇叔的指令放完火,我跟百日就躲在樹林里等著,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說熱,緊接著就變成了這樣。我跟著追過去,就看見你們打起來了。”
李綦記得很清楚,白虎獸是在千月結印后出來的,那手勢跟鬼公主召喚俑兵有異曲同工之妙。
應該就是這個緣故。
李綦處理好抓傷,將視線挪到千月身上。
既不了解東離國形勢,又帶著一身巫靈秘術,這人是什么來頭?
東離一統九州建國至今,已經平穩度過了七年。這七年為了維持國朝的太平,他不說殫精竭慮,也可以說是朝乾夕惕,一半的時間都在軍中度過。
好不容易天子坐穩了明堂,最近卻不知為何,國境內屢有怪事發生。
最近的一次甚至就在臨安城外,凡此種種就像某種信號,令他隱約不安。
這個關頭遇到樓千月,更覺得此人周身疑竇重重。他此行來臨安的目的是什么?是否會威脅東離的安寧?
但無論目的是什么,最好不要踩到那條線,否則……
“叔,你這是什么眼神?”
李煜見李綦臉色驟然變得陰沉,看著怪嚇人,生怕他叔被鬼公主撓一下撓變異了。
“別這樣了吧,我害怕。”還小心翼翼地跟他確認,“叔,你還認得我嗎?我是李煜。”
李綦眼睛都沒有抬一下,半點搭理他的意思都沒有。
李煜見他這股愛答不理的勁兒,心想:“穩了。是我那不愛搭理人但又不得不供著的小皇叔沒跑了。”
“你覺不覺得……”李綦突然開口,古怪地盯著千月的臉,顯然在措辭。
“覺得什么?”
“他的臉色似乎不大好?”哪有人皮膚這樣慘白,還病懨懨的,一身紅都壓不住。
李煜了然地“哦”了一聲,“我早發現了,千月他有病。”
百日猛回頭,“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但苦于老虎不能說話,只能在心中暗自腹誹。
李綦也道,“好好說話。”
“哦……我不是這個意思。”李煜后知后覺地擺手解釋道:“我本意是想說,千月兄弟好像是有什么不足之癥,就是類似于氣血虧空的癥狀,因此面色看上去就格外蒼白,不信你看,他唇色其實也很淺。”
“不對。”李綦見千月胸口劇烈起伏著,堅持道:“你去看看,好像是病了。”
“那我看看?”
百日聽見李綦說千月病了,剛放回爪子上的腦袋立刻又支棱起來,還讓開翅膀給李煜仔細瞧。李煜手背碰了一下千月的臉,又去摸千月的手。
他臉色嚴肅起來,怎么這么涼?
這絕不是正常人的體溫。
“不會真病了吧。”
正要再摸摸脖子,見后脖頸上有一道尖牙咬過的痕跡,拖了足有半指長,血窟窿都還沒堵住呢。
“嘶——”
李煜覺得自己后頸也跟著一涼。
李綦在他背后問:“怎么?”
“后頸被什么東西咬了,看起來挺嚴重。”李煜學著李綦,不甚熟練地撕下一片干凈的衣角,想著先給他包扎傷口,“誒,這人怎么也不處理一下?”
李綦才想起來墓室中的傀儡。
他這些年常駐軍中,身邊都是糙兵漢子,過慣了刀口舔血的生活,便理所當然地以為這點傷應該沒什么。再加上當時看他挺強悍,沒想到其實這么弱。
“叔,這個要怎么包扎,我這樣你看對嗎?”
李煜自小生活優渥,上上下下一堆人上趕著伺候,連發燒頭熱都很少,更別說受傷。包扎傷口這樣的事自然不擅長。
李綦看了一眼他的手法,覺得眼睛疼,“你嫌他命長嗎?”
李煜正胡亂地包扎著,茫然地“啊?”了一聲,沒明白過來意思。
李綦見他包了又拆,拆了又包,忍無可忍地奪過李煜手中布條道:“還是我來吧。”
就當替這傻子積德行善了,他心中這樣想。
李煜尷尬地摸了一下鼻子,讓開在一旁觀摩,見李綦又快又穩地替千月包扎傷口,手法熟稔得很。完了又替千月測體溫,然后面無表情指使自己去找水和食物。
李煜離開后,排除那只打盹的白老虎,這里就剩下倆活人。
千月身上涼得厲害,又受了傷,即便陰墟夜里沒有風,就這么晾著也容易鬧出人命。李綦干脆脫下自己的外袍罩在他身上。
結果一抬頭,見千月眼睛睜開條細縫,靜靜地、默默地凝視著他。
李綦直白地向他陳述事實:“你生病了。”
千月不動如山:“……”
李綦補充:“身上很涼。”
千月依然不說話:“……”
李綦見他目光懨懨的,聽不明白一樣,也不知道是不是病傻了,是以說什么都沒反應。于是也不再說話,倆人就這么詭異地互相看著。
千月支著眼皮睨了他一會兒,半晌之后終于遲鈍地點了點頭,好像才明白過來剛才他話里傳達的意思。
那神情,那模樣,就仿佛允許他給自己蓋一件衣裳是多大的恩賜似的。
當今天子也沒那么大排面。
李綦這輩子還沒伺候過誰,見他這副表情,有點不高興。但是理智反復提醒自己:“這人病了,得忍著、讓著,隨他去吧……”
如此暗示上兩回,千月已經又闔上眼睛,跟死了一樣靠在老虎背上。
李煜帶回水和野果后,趕緊給千月喂了一點下去,生怕晚一點人就餓死病死了。嚴格算起來,千月自從進入陰墟,已經整整一天沒有進食,這時候也顧不上挑剔,李煜往他嘴里塞什么,他就將就著啃上兩口。
啃完幾個野果子,身上也有了一點勁,一有勁就掙扎著坐起來。不過在李煜看來,還是焉了吧唧的就是了。
“我懷疑鬼公主和鬼駙馬是同一個人。”
李綦抬眼道:“怎么說?”
“陰墟只有一位飼主,種種跡象表明最有可能的是公主,但是一切又好像是鬼駙馬在做主,這是其一。另外,昨日鬼公主跟我說,她經常控制不住自己,這話也許有所保留,但是應該不假。我懷疑她說的不能控制自己,也許是因為失去了‘自我’。”
李煜不大能接受:“還能這樣?公主和駙馬,明明是兩個人,這怎么……怎么……”
“還有第三點。”千月補充,“鬼駙馬和鬼公主目前來看,應該是最關鍵的兩人,但是至今還沒有同時出現過。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并不一定對。”
事實上他這樣懷疑還有一個原因,今日擊傷“鬼公主”后,他隱約聽到那聲求救。但這一點不足以作為支撐猜想的依據,因為他現在也沒搞清楚,那句話是幻術還是真的聽到了公主求救。
更何況當時除了自己,其他人似乎都沒聽到,因此更加無法佐證。
李綦剛入陰墟,對這里的情形畢竟不熟,持懷疑的態度提議道:“不如找個東西問一問。”
千月:“你是說鬼司儀?”
李綦點頭,“也許比較麻煩,但不是不可能。”
千月也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何況鬼司儀說不定也正在找我們。”
“但在那之前,今晚還是先養精蓄銳。”李綦說這話的時候,著重對千月強調了一句:“歇著吧。”
千月敷衍地“嗯”了一聲,無力地靠回百日背上。
這一夜除了千月,剩下三人輪流值夜,過得還算安穩。
天快亮時,山石外傳來類似敲更的聲音,李綦向來眠淺,幾乎立即睜開眼。見本應該在守夜的李煜跟變回人形的百日靠坐在一起,這大侄子真夠不靠譜的。
那邊倆人睡得正酣,千月卻不見了蹤跡。李綦坐起來,警覺地分辨聲音的源頭。
“篤,篤,篤……”的敲擊聲有一下沒一下的,在死寂的山林里如空谷回聲,由遠及近,慢慢變得清晰。
李綦定眼一望,見兩個巡山的小鬼正往這邊來。一前一后,晃晃悠悠地走著,全然不知眼下落了單的小鬼多少有些危險。
李綦悄聲叫醒了李煜,讓他看好百日。自己則繞到山石另一邊,還沒行動,聽到背后一道低沉的嗓音,“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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