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容將軍
千月跟著逛了一會兒,盯上了一個書肆。老板挺會做生意,一樓賣書,二樓喝茶,樓上還有人吆喝著說書。聽見樓上一陣陣的叫好,他心癢地打發了百日和李晉,讓他們自己玩去,就上了二樓聽書。
說書的只搖著一柄扇子,在臺上口若懸河地講“林將軍戰城南”的故事。其間引經據典,高潮迭起,千月聽得投入,瓜子都多啃了兩碟。
無意中聽到說書的引用了一句“陳留今無事,將軍有戰名”。
千月剝瓜子的手停了一下,他問鄰桌的青年:“這位公子,你知道剛才那句話是什么意思嗎?”
青年有點意外,這人看著斯斯文文的,居然胸無點墨?
他解釋道:“這是一個典故,就是說陳留之地如今相安無事,百姓也安居樂業,這都要歸功于容將軍。”
千月:“容將軍?”
他想起在陰墟中看到那個人,他的名字里好像也帶一個“容”字。不會這么巧吧!
那人道:“對,就是容槐安,容將軍。”
陳留之地,容槐安。
千月陷入沉思,他莫名覺得這個信息很關鍵。
那個人會是容槐安嗎?可是幻境里看著倒像是書生的打扮。
多想無益,看來還是要找機會打探一下。要不是進城之后一直有人暗中盯著,他也許直接就找人問了。
青年其實從千月落座就注意到他了,即便這人好像胸無點墨,還是愿意放下成見跟他攀談。他自我介紹道:“在下阮豫,小字為逸,你叫我阮逸就行。閣下怎么稱呼?”
千月面無表情:“百日。”
“噢——”阮逸想,果然沒什么文化,真是可惜了。
千月這時候已經沒心思聽說書,付了茶錢準備要走。然而剛走到門口,就被一個小廝模樣的人攔住。
“這位公子,我家大人想請您喝一杯茶。就在那邊隔間,您看怎么樣?”
千月回頭看了一眼,見竹簾擋得嚴嚴實實的,只能隱約看到個人形的輪廓。
回頭拒絕道:“不去。”
見千月要走,小廝連忙又攔了一下,暗示意味十足地道:“我家大人,姓林。”
然而千月對臨安的“大人們”沒什么概念,算是媚眼拋給了瞎子看。
因此千月還是拒絕道:“不了,借過一下。”
小廝愣住了,想著這么橫的人難道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正猶豫著,人已經下了樓,他總不好跟痞流氓一樣追回來吧,便只能硬著頭皮回去復命。
從此千月有了一個愛好:去漯河邊上喝茶、聽書。
李晉知道后,在漯河邊兒最熱鬧的一帶包了個水榭,簾子一放,也算鬧中取靜。既熱鬧,又沒人打擾。
如此千月也樂得自在,每天早出晚歸的,就差住在水榭里。
百日自然跟著千月往水榭跑。李晉這幾日在宮中待得不高興,李綦也沒安排什么差事,便天天往家里鉆,結果回府之后卻見不著人。
李晉于是也跟著往水榭跑,每日午時必定打包著一堆吃的上趕著送飯。
除了日常吃食,頓頓三道點心,一道十全大補湯。
點心給小百日。
大補湯給千月。
一大一小都讓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千月連喝了幾天大補湯,起初除了燥熱倒也沒什么,直到某天早上起來開始流鼻血……
百日立刻找到李晉,勒令他不許再去水榭送飯。
就這樣過了幾日,千月通過說書人之口,把現今東離的局勢摸得差不多了。
漯河一帶的說書先生講完東離國一統九州的光輝事跡后,改為說九州分裂時期的故事。
今天講的是清河公主刺梁。
據說那位公主生在一個小國,也就是姜國。姜國君派她以和親為由刺殺梁君趙奢,最后失敗自刎于梁王宮的飛星樓前。
一個簡單的故事被他說得跌宕起伏,眾人紛紛拍手叫好。
等他講完就被百日虎著臉請到了水榭。千月聽書有個習慣,聽到講得不錯的,喜歡把人請去水榭單獨交流幾句。
說書人知道這是個大戶,茶都來不及喝就跟著走了。
千月沒怎么跟他客套,便直奔主題,“先生會講容槐安容將軍的故事嗎?”
說書的有點為難,他道:“抱歉啊,槐安將軍的故事沒來得及整理,要不等我回去查查典籍,稍微潤色一下明日再講?”
千月可不想聽他“潤色”,讓他隨便講講生平事跡就行,放松一點,想到什么講什么。
說書的面帶猶豫,直到百日將一個玉牌扔到桌上。
他立刻表示突然想起一些。
搜腸刮肚之后,說書的講道:“這個槐安將軍是陳國人,本名容鏵,字槐安。生前有盛京雙子的美譽,那時候在陳國乃是世家公子的楷模。”
“但是由于陳滅國后,史書典籍都被燒了,因此生前經歷已經不祥,最著名的是‘萬里守孤城’的故事,這個您聽嗎?”
他其實根本不記得細節,但得到千月的肯定,還是硬著頭皮繼續講。
“大概在十七年前,梁國最強盛的時期。那時候為了迅速壯大國土,梁國不斷吞并鄰國,其中就包含陳國。”
“梁國多厲害啊,九州割據的時代,僅僅一國就占據了三分天下。陳國吃了幾場敗仗后,連丟兩城,朝堂緊接著分裂成左右兩派。□□主戰,□□主和,容將軍就屬于□□。”
“年僅二十的少年將軍,初生牛犢,意氣風發,頂著巨大壓力上了戰場。雖然有勝仗也有敗仗,但好歹陳國沒再丟一座城。就這樣在陳留之地對峙了四年,陳國終于收回了一座城池。容將軍鎮守在北境,越戰越勇,國土漸成掎角之勢。而梁國失了利,梁君趙奢一怒之下,下令繼續在北方對峙,另一面又加派了兩萬精兵從西境入侵。”
“容將軍鞭長莫及,再加上陳國內里空虛,無人可用,沒多久西境就被攻下。梁軍一路殺進盛京,沒過幾天陳國君就投降了。”
“陳國覆滅后,遠在北境的容將軍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然而他并沒有放棄,帶著剩余的三千精兵,鑄造錢幣安撫民心,繼續堅守著最后一片孤懸的國土,至死方休。”
“大概七八年前,容將軍病重。他知道自己大限將至,臨死前帶著年邁的將士及北境百姓投歸了東離,之后便離世了。便是因為他,陳留的百姓才能免于戰火。也因此才有了‘陳留今無事,將軍有戰名’的典故。”
“大概就是這樣。”說書的眼巴巴瞅著桌上的玉牌道:“公子您還滿意嗎?”
千月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拿去。
說書的一看成色就知道是好東西,喜滋滋摸著玉牌道:“公子好人,一生平安!或者還有什么想聽的嗎?我再給您講個別的怎么樣?”
“不必了。”千月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問道:“不過先生方才提到盛京雙子,應該是兩個人,除了容槐安,另一個是誰?”
“另一個啊。”說書的臉上立刻露出兩分鄙薄,“就是亡國之臣,易輕寒。”
“這人雖說當年在陳國并稱為盛京雙子,但秉性跟容將軍卻是天差地別。據說就是他暗中跟梁國勾結,出賣了陳國的兵防圖,最后導致陳國滅國的。不過最后也沒什么好下場,被陳國君發現后亂箭射死了。”
“害,這種小人多了去了,沒什么好說的。當初被稱為盛京雙子,估計也是因為有點兒才情。這說明了什么?讀書不一定明理啊。不然怎么說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呢。”
“啊,是這樣。”千月敷衍地回應了一句。
他心中微顫著,幾乎是心存僥幸地問出口:“那個易輕寒的字是什么?”
說書的不料他會問這個,還是不大確定地道:“好像是楨,支柱那個楨。”
“哦,易楨。”
千月十全大補后,好不容易帶上點血色的臉,泛出一種不自然的白。
易楨,是幻境中那個人對他的稱呼。然而后世之人都直呼其名易輕寒。
千月盡量讓自己看上去鎮定一點,然后細細地梳理思路。
如果他真的是易楨,十幾年前就應該死了,為什么現在還活著?
就算當年沒死,假設他跟容槐安年紀相仿,那他活到現在也該三十七八了,但是外表看起來也不過二十來歲。就算他保養得當……
得當個屁,絕不可能!
千月下結論,要么他不是易楨,要么就是他的生命因為某些原因被凍結了。
但自己好像真的是易楨。
凍結生命……他難以想象這是個什么怪物。
就算不提這個,千月還有很多疑問。他為什么會失憶?為什么會叛國?又為什么會在萬里之外的雪域醒過來?事實上,他甚至連百日的來歷也不清楚。
還記得三個月前,他從冰棺里睜開眼,就見一只兇獸趴在旁邊。兇獸見他醒了立刻變成一個小孩,自稱百日。
百日是他醒后見到的唯一一個活物,每天什么都不做,就陪著千月。
千月睡覺的時候他變成兇獸守著,千月醒了他就喂水喂食物。好不容易千月能開口說話了,問到他的來歷,百日一問三不知,只說有記憶的時候就在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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