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道隱情
半真半假的一句話讓兩人了沉默了一瞬。
誠然,不排除有這樣一種可能,這卷畫要把現世里的人吞進來,一個個替換掉粗制濫造的傀儡,直到這里變成另一個“現世”。
林遲的表情變得凝滯,“聽起來荒誕對吧?但這件事的的確確正在發生,不然你們也不會進來。”
千月想到他們進來的原因,道:“這次怪我。”要不是多管閑事,也不至于把自己給搭進來。
林遲不知千月的“怪我”是什么意思,沒往下接。兩人一時無話,千月嘗試用千里結聯系百日,沒聯系上,這至少證明百日沒被卷進來,這種情況即便使用召喚術……
“對了,召喚術!”千倏然驚喜道:“林將軍,我有辦法了。”
林遲對于巫蠱秘術涉獵不多,不大明白他在說什么。
千月解釋道:“召喚術是種聯絡手段,如果哪天我們分散了,用召喚術便隨時能匯合。”
他曾經在公主墳的陰墟對阿酉用過,即便是最低級的召喚,效果也很拔群,如今用在林遲身上應該也不差。他拍了拍林遲的左臂,順道拍進一道金印,林遲盯著那道光華流轉的徽印由明轉暗,奇道:“要真這么有用,送我兩個怎么樣?”
林遲指不定哪天還能遇見其他人,屆時說不定能用上,千月答應道:“稍等。”
他另結出五道徽印封在林遲掌心,又教給他使用金印及召喚的口訣。末了確認跟他確認:“會了嗎?”
林遲不確定道:“試試?”
還能拿誰試,當然是千月。這種印記他能種也能消,并不介意,于是想也沒想便道:“來吧。”
林遲開始嘗試,一面低聲念咒,同時不甚嫻熟地將金印拍進千月右肩。一連串做完,他不禁懷疑:“這就成了,不是哄著我玩兒的吧?”
千月道:“成了,只要別忘記召喚口訣就行。林將軍你統共還剩四道印,能省就省吧。另外,召喚術非事發緊急不要亂用。”
林遲一笑,揶揄著:“千月大人的命,誰敢不聽啊?”
二人在廟中歇息了片刻,白光一晃天便亮了。兩人被隱秘的力量控制著、牽引著開始趕路去往一個方向。雖然前情后續都不清晰,但二人心知肚明,此行的終點一定是尤昌國。
據千月所知,河洛夜宴圖記錄的是尤昌都城一次盛大的夜宴。現下兩人是什么身份,在夜宴圖中扮演的什么角色?
然而這個問題不需多加思考,一幕幕跟著戲走,總會揭曉答案。
千月原以為此行會翻山涉水,沒想到只走了一段,眼前走馬燈似的快速閃過一些行路片段,少傾光暈散去,二人已經來到巍峨的城門前。
兩人依然不能自如行動,林遲從身后走出,仰頭辨認城門上的字跡,口中跟著念道:“尤昌。”他欣喜道,“厭厭,這就是尤昌國的地界了。”
千月配合著回應:“哥,這里不會有人當我們是另類對嗎?”
“對,我們在這里可以不顧忌世俗,可以在白天公然并行,可以做好多事!”林遲回過頭,原本就明亮的雙眼更是目光灼灼。
視線相接的一剎,千月兇狠地瞇眼。
林遲回歸自主,忙警惕道:“對不住對不住!我也被自己惡心到了。”
“算了。”千月口中這樣說,心里壓根不是這么回事。必須擺脫這種糟心的劇情,刻不容緩!
天又要黑了,夕陽余暉映在高聳城墻上,殷紅中泛著股歲月悠長的厚重感。尤昌國原本只是古籍中的幾行字,沒想到還能親眼見證一回。
雖然難得,但眼下還不是感嘆的時候,千月道:“走吧。”
正如史書講述那般,尤昌國是個極度包容、極度浪漫的國家。二人順利進入打算找個客棧住下,林遲跟掌柜交涉時,千月聽見身后有動靜。回頭一看,有個腦袋快速往門后躲,千月箭一樣追出去。
小乞丐靈活地在人群、街巷中胡亂穿梭,但體力再好也是個小姑娘,千月緊咬著不放,沒多久便將人堵進了死胡同。千月冷冷睨著她:“跑啊!怎么不繼續跑了?”
小乞丐依然不說話,還拿那副可憐巴巴的模樣搖頭。千月上過一回當,不為所動死捏住她手腕,兇狠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唔唔……”小乞丐胡亂叫著、掙扎著往胡同里躲。
千月只當她沒死心,手上力道加重,幾欲捏碎骨骼。小乞丐痛得當場飆下淚,身子猛地往下墜,蹲在地上用手指比劃書寫:對不起。
千月見那幾個字,微微一怔,沒放下戒備,手上力道卻小了些。“回答我的問題。”
小乞丐仿佛被這句話刺痛,目泛水光,作搖搖欲墜狀,在地上抹了一把重重寫到:樂顏。
“樂顏?”千月不禁出聲,盯著小乞丐臟污不堪的臉,公主墳那個樂顏?
他拿袖子在其臉上大力揉擦,毫不憐香惜玉。由于手下不留情面,對面的人臉皮都搓得微紅。待擦凈了臟污,看清小乞丐原本面貌,千月不禁又有些負氣。雖然這張臉亦是十足清秀,但跟印象中的樣貌沒半點關系。且林遲跟他提過,這人叫冬至。
“我不是有耐性的人,不愛聽人鬼扯。最后問一遍,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你究竟是誰?”
千月語氣冰冷而危險,小乞丐眼圈通紅,挫敗又固執地深深寫道:我沒騙你,我是樂顏,不是冬至!
生怕千月不相信,她洋洋灑灑繼續往下寫,像是積攢了很久的話:
請相信我,我的確是樂顏,父親是潭州府絲綢商樂繼章。一個月前,我們舉家搬遷去臨安,半途中我遇見過冬至。她說有人在追殺她,我便收留她住了一晚。后來不知道為什么,我一覺睡醒就變成了冬至,喉嚨也啞了,而她跟著我父親去了臨安。
寫到這里,樂顏抬頭悄悄瞅了一眼千月。這件事聽起來太過荒誕,她沒把握面前的人會信。這一個月中她也曾無數次向人求助,所有人都嘲罵她想當富家千金想瘋了。
一夕之間,她淪為草芥、塵泥、人人譏笑的瘋子。
千月察覺到她的小動作,火氣稍稍降下去一點,不客氣道:“繼續寫。”
樂顏眼睛一亮,驚喜地快速寫道:
后來我也去了臨安,但是身上沒錢餓暈了,等醒的時候已經在臨安鄭家。是鄭家女主人救了我,但鄭家的男主人對我圖謀不軌,有一晚趁夜潛進我的房中,我特別害怕,正要跑就跟現在一樣進了這里。
有個衣著華麗的男人跟我說他會保護我,以后遇到危險只要寫下“柳溪讓”三個字,那些人就會徹底消失。但前提是,需要保護好那副畫。
千月替她補充接下來的事情:“所以你出去后,用這個方法讓鄭家的人全部消失了,并且帶走了那副河洛夜宴圖。但是在幾路人的追查下又逃回了潭州府,最后躲到云來鎮。”
樂顏遲疑地點頭。
“為什么告訴我?為什么出賣那個‘保護你’的人?”
樂顏寫道:你是個好人,我想幫你。
千月緊追不放:“那他呢?那個男人也保護過你,他就不是好人了?”
樂顏踟躇寫道:他只是利用我,我知道。
千月忍不住想說虧你還深明大義,但對面一個小姑娘,譏諷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他松開力道,只是將人捉住。“既然知道這一點,我救你的時候,為什么要繼續作惡?”
樂顏寫道:我不知道那群人為什么追我,也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么,所以沒辦法解釋。但如果說不是我做的,罪魁禍首是另一個人,沒有人會相信。
樂顏眼眶中又滾下一顆淚,抬手揩干,吸著鼻子補充:沒人相信我,他們只當我是瘋子、騙子。
寫到后邊,手指一直在抖,由于手勢不穩字跡跟著變得扭曲難看。她收手看向千月,多日來經歷的委屈和苦難終于找到突破口,瞬間決堤爆發出來,哭得聲嘶力竭。
從未吃過苦的富家千金,一夕變成啞巴、乞丐、過街老鼠,撐到現在大約真的很累了。千月即便心如磐石,也有些動容,撫慰地替她拍著背,聽她“唔唔”亂著,發泄這一個月所受的苦難與冤屈。
千月不知道怎么安慰小姑娘,硬邦邦道:“別哭了。”
誰知樂顏哭的更兇。
千月反思也許是語氣不對,據說書人傳授的經驗,對小姑娘大約應該溫和一點,還得順著毛摸。于是斟酌道:“那好吧,你隨便哭,我不管你了。”
意外收獲,樂顏果然停下了哭腔。他錯愕地仰頭看了千月一眼,飛速寫下:對不起,我不哭了。
雖說目的達到了,但這句話怎么看怎么不對勁。樂顏細細的泣音還未完全結束,忽聞一聲怒喝。“冬至!”
林遲沉著臉走來,一步一步,甩得文武袖烈烈生風,活像圍堵獵物的頭狼。樂顏被他兇神惡煞的模樣震住了,直往千月身后躲,跟個小雞崽子似的。
這場景何其熟悉,千月已經能游刃有余地招架,抵住林遲的肩膀道:“林將軍,這件事另有隱情。”
林遲道:“把我們弄進來的是不是她?”
這個問法,千月只能回答:“是。”
林遲又道:“那你還袒護她……”
千月正欲解釋,又聽林遲往下補充道:“知道還袒護,看來真有隱情。那說說吧,究竟怎么回事?”
方才見林遲一副不好招惹的樣子,沒想到還挺通情達理。千月從頭到尾解釋了一遍,總結道:“不過把那么多人卷進來,的確是她的錯,這一點無可厚非。”
樂顏忍不住又小聲啜泣,但礙于林遲在場,嗚嗚咽咽壓低了聲音。怕冒犯了這位很兇的將軍。
林遲的表情沒怎么變,兇煞的氣息卻收斂了一些。他問樂顏:“既然如此,你有辦法讓我們出去嗎?”
樂顏無奈寫到: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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