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重相逢
林遲臉都快綠了。
千月又問:“那你知道怎樣擺脫畫的控制嗎?”
樂顏依舊搖頭,懵懵懂懂,沒聽懂似的。
林遲忍不住罵出口:“操!”
樂顏嚇得脖子一縮,眼睛怯生生在二人中來回打轉。
千月最后一問:“還能找到畫中‘那個人’嗎?”
樂顏繼續搖頭,典型的一問三不知。
林遲:“媽的!”
三人同時陷入沉默。不過須臾,忽聞“啪”的一聲響,林遲活學活用將一道召喚印拍進了樂顏肩后。樂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傻愣愣盯著林遲。
林遲理直氣壯回瞪她一眼,樂顏連忙心虛地低頭。
彼時天已經黑盡,再商量也沒結果,于是三人打道回府,往客棧走去。
尤昌國熱鬧,尤其開春后,被嚴冬封鎖了一整個冬天的人久不出戶,用完飯全都出來閑步消食。尤昌又不興男女大防那一套,年輕男女無拘無束地閑逛著,街頭巷尾溢滿了鮮活的市井氣息。
晃蕩回客棧的路上,眼前白光乍現,千月和林遲再次變成了“傀儡”。樂顏見怪不怪了,尾巴似的墜在兩人后面,沒打算跑。
鄰近包子鋪里傳來勾人的香。千月停下腳步,期期艾艾道:“哥——”
林遲“寵溺”地笑出聲,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饞貓,聞著味兒餓了吧?”
千月內心千萬個不愿意,但還是眼睜睜看著自己伸出手,揪住林遲的袖子搖啊搖,齒縫里跟著蹦出三個黏糊的字眼:“想吃嘛。”
平素清心寡欲的修仙臉,這時候露出一副乖巧撒嬌的模樣。林遲看著這表情,別扭還是其次,他只覺得已經窺探到皮囊之下暗藏的殺機。
虧得自己沒再說什么令人難堪的話,只是道:“你站著別動,我去給你買。”
千月粲然一笑,沒答話。然而林遲前腳鉆進包子鋪,他后腳就百無聊賴地東瞅瞅西看看。沒走幾步,擦肩行過一人,是李綦。
樂顏見到李綦,下意識往街邊鋪子里躲。
李綦見千月視若無睹,怔了怔,隨即朝背影喊道:“樓千月?”
千月腳步不停,恍若未聞。心中卻暗自驚奇,李綦沒被控制嗎?
見他行動怪異,李綦追出幾步按住千月肩膀,那只手看似隨意地輕輕搭著,實則銅打鐵鑄般牢不可破。
千月這時候終于舍得回頭,眼睛瞎了似的認不出他。“你是什么人呀?”
他莫名其妙又略帶畏縮地睜眼說瞎話,尾音黏糊糊的。李綦聽得渾身起痱子,難以置信這個乖巧又怯弱的人是樓千月。他不禁擰著眉再次確認,膚白身長,模樣裝束都沒變,不是他還是誰?
他端詳著眼前人,指節箍得泛白。李綦不明所以道:“你……”
“你放開他!”
遙聞一聲怒喝,林遲黑著臉,拎著包子步步逼近。千月真受夠了,這種場面,這種劇情,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周遭獵奇的視線匯聚過來,明里暗里在三人中來回打轉,看戲的比演戲的還要蠢蠢欲動、興奮不已。
李綦松開禁錮,千月拔腿就往林遲那邊跑。一只手揪住林遲的袖子,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哥,我不認識他。”
林遲溫柔地將千月護在身后,安撫性拍著他的手道:“哥知道,厭厭別怕啊。”
千月不禁惡寒。待林遲轉頭看向李綦,一腔柔情盡散,眼中只剩下狠戾兇悍。李綦不明所以,怎么一個兩個都這樣?
他盯著姿態親昵的倆人,心里暗暗涌上一股難言的煩躁,忐忑沉浮,徒亂人心。最后千言萬語化成了一句:“你們……在干什么?”
林遲不寒而栗,他怎么好像嗅到了危險的氣息。但面上還是那副風雨不侵的狂妄勁兒,“管你爹呢?”
李綦原本沒打算動手,但林遲變得異常沖動,揮著拳頭就上,絲毫不留情面,兩人于是不可避免地過了數招。
千月從惡寒里回神,不禁長嘆出聲:“真夠荒謬的。”
他怔了一下,這就結束了?
圍觀的人還在機械地指指點點,千月環視一圈,這些傀儡竟比破廟里的精致鮮活很多,跟活人差距不太大。他猜測,難道是因為在尤昌國地界,越靠近夜宴圖的中心越接近真實?
林遲那邊也做出暫停的手勢,哭笑不得地告饒道:“殿下,停一停。”
李綦停下來,問道:“你們倆究竟怎么回事?”
林遲詳述了一遍事情的來龍去脈,四人于是一起回了客棧,然而這時候遇到另一個問題。方才林遲只訂了兩間房,但現在卻有四個人。待問掌柜是否有多余房間,掌柜豎起一根手指,笑瞇瞇道:“還有一間。”
三間房依然不夠。
千月盤算著:“樂顏是姑娘,自然獨自一間,我就跟李綦湊合一下吧。”其實他有私心,短期內如非必要他實在不想看到林遲的臉,怕忍不住惡心反胃。
林遲踟躇著:“可是……”雖然他暫時也不大想跟千月住一塊兒,但李綦畢竟是永安王,再怎么也應該自己住一間房。
千月像是看穿了他,“也不是第一次了,沒關系吧?”
李綦道:“沒關系。”
永安王都發話了,林遲自然沒再繼續發表意見。
待安置好住處,四人又叫了一頓飯。由于李綦習慣揣碎金碎銀出門,因此無論在哪里都吃得開,待結清房費伙食,錢袋依然鼓鼓囊囊的。
千月滿意地將錢袋還給李綦,問道:“進來這段時間,你身上沒錢怎么過的?”
李綦從袖中摸出兩枚尤昌特質的鑄幣,排在桌上。“用這個。”
林遲捏起一枚鑄幣端詳著,“殿下,您哪來的錢?”
李綦道:“不清楚,袖子里自帶的。”
“還有這等好事!”林遲羨慕道。
千月卻道:“殿下,有個問題我從剛見面起就好奇了,你就沒被畫控制過嗎?”
李綦看了眼桌上的鑄幣,抬眼道:“之前從沒察覺。但結合你們的說法,我覺得不是特例。或許畫的控制一直都在,只是因為我在畫中扮演的,就是個無傷大雅的角色,因此才不被控制做一些特定的事情。這種‘自由’不易察覺,也不會引起反抗,所以才造成不被控制的假象。”
千月釋然地點頭,轉而跟樂顏確認:“李綦的情況是有可能的吧?”
樂顏跟著點頭,食指蘸水,往桌上補了一句話:也可能是特定的劇情還未發生。
李綦看著那一行字,顯見的不大愉快。
千月倒是從李綦的話語中咂摸出一點門道,他向來跟畫對著來,因此處處受其限制。但若跟李綦一樣不反抗,而是順著畫的意思行動,是不是相對能自由一些。至少能自主說一些無傷大雅的話,或做些小動作?
他提出了這個假設,另外三人都覺得可以嘗試。
用完晚飯大家便各自回房了。尤昌國提倡即時享樂,因此客房也比想象中大,還專門設了小書房和浴堂。浴堂中澡具齊全,通風做的也好,外邊則拿簾子屏風隔斷。
李綦讓千月先洗漱沐浴,自己去了對面的小書房,其實就是書架隔出來的一塊角落。
小二往浴桶灌滿熱水便出去了,千月下了水才意識到沒有換洗的衣物,泡了片刻,極其自然地朝簾外喊,“李綦。”
“什么事?”李綦撿了本雜書在看,目不轉睛,遙遙答應著。
但由于回應的聲音太低,對面浴堂里的半聾壓根兒沒聽見,伸著脖頸又抬高音量喊:“李綦!”
“嘖。”李綦被他震得耳朵疼,放下書去敲他屏風:“叫魂呢,有什么事?”
浴堂內“嘩”一聲水響。是千月又溜進了熱水里,他愜意道:“幫我找件干凈的中衣,沒衣服換了。”他總不能光溜溜地睡覺吧。
李綦一愣,略顯窘迫道:“等會兒,我去問問掌柜。”嗓音中染上了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沙啞。明明知道說者無心,但那水聲、那話還是烙鐵似的熨得他胸口滾燙。
里面的人猶在催促:“那你快點回來,怪冷的。”
李綦匆匆出了房門才覺得透過氣來,屋內實在太悶,讓他呼吸都有些窒塞。他不斷提醒自己,男人之間這樣說話很正常,不要多想。倚住門長長吁出一口氣,這才下樓。
千月又泡了須臾,整個人都被熱水蒸得軟趴趴的,皮膚也褪去病態的蒼白,由內而外泛著層淡淡的暖粉。
李綦回來時身后跟著客棧的小二,手中木托盤整整齊齊疊著兩套綢布中衣。他客氣周到地跟李綦確認:“郎君,衣服放床頭行嗎?”
千月一直留心著外邊的動靜,李綦還沒說話,他便眼也不睜搶先道:“麻煩替我拿進來吧。”
“好嘞。”小二熱情答應著,腳尖一轉就要捧著托盤進去。
李綦卻半道接過托盤,淡聲道:“我來就行,你去忙吧。”
客棧準備的衣物分黑白兩色,李綦撿了白色的綢衣送進去。挑開簾子便見千月死魚似的仰躺著,搭在浴桶邊緣的胳膊自然下垂,柔若無骨。水已經有些溫,對面的通風窗卻作死地大敞著。
難怪方才說冷。
李綦看不慣他明晃晃地晾肉,不贊許道:“風窗大敞的,這會兒又不怕冷了?”
水里的人眼睛睜開條縫,笑了一下,話音也被熱水蒸出絲潮氣,“里面太悶了,開一會兒不妨事。”說著矜貴的手指一抬,“衣服幫我放凳子上就行,多謝。”
李綦依言放下中衣,順便將窗戶關了個嚴實,口中叮囑著:“水里泡太久容易頭暈乏力,差不多就出來吧。”
做完回頭,千月正支著脖子盯著他看,懶散又綿軟,要笑不笑的。李綦不知道他是何意,但那妖精似的笑,的確勾得他又焦又渴。卻聽那人道:“李綦,你確定是李綦,不是被百日奪舍了吧?”
李綦咬著后槽牙道:“懶得管你。”
說著抬足往外走,背后又聞晃蕩的水聲,放下簾子的瞬間他鬼使神差回望了一眼。
浴堂內升騰著渺渺水汽,千月閉眼仰躺在及腰的水中,臉頰發梢滴水,濕噠噠的可憐。漂亮的下頜、脖頸、鎖骨連為一線,怒張成皎白的下弦月。
簾子落下來,隔斷了李綦的視線,隔不斷胸中盤桓的、名為禁忌的誘色。
他踱步到桌邊壓了一口茶下去,要把那種不合時宜的悸動從體內剔除。那感覺越抗拒越清晰,像綿綿細雨中搖曳頹靡的花色,既破碎,又危險……
李綦氣息不穩,胸腔深深起伏著,只覺得浴堂內任何一點動靜都像在他神經上點火,引誘他沉淪。
是他心里有鬼,才覺得此時的風月都揉進了隱晦的曖昧。
但平心而論,那個人就真的單純無辜,沒有絲毫雜念嗎?就像北冥的雪域,澄澈,冰冷,不容侵犯?都是男人,他才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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