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寂靜
明明面前的少女看起來沒用多少力,阮明櫻卻感覺到自己下巴被緊緊地錮住,動彈不得,
“時…代…?”她出聲,有些啞。
“你不會覺得自己裝得很像吧?”
身著暖暮色外套的少女稍稍睜大了眼,笑容甜美而親切,漆黑的發絲上極淡的水汽。
遠不似白日見到的整齊發髻,露出白皙的脖頸。
看起來相較于白日的端莊,此刻隨意許多。
“但若是說阮家的那群人看不出來,我也不奇怪。”
安陽說著,俯視著端詳了一下,安慰道。
她松開手,給阮明櫻倒了一杯茶,給喂了幾口才放下。
“阮明玕的態度就挺正常的,緊張、陌生、敬畏。”安陽說著,看著阮明櫻肉眼可見的意識到自己犯的錯。
“你看我的眼里不光沒有對皇權的敬畏,更可疑的是那種熟悉…你甚至對我身邊的太監都不陌生。”
安陽匪夷所思地挑起了一根眉。
“我最大的誠意便是告知于你,我并非是古代人,對你也并無惡意,只是出于好奇以及掌控欲請你過來。”
阮明櫻雖然覺得這個人說話方式還是有點詭異的不夠現代,不過考慮到對方可能是胎穿,被同化了也不是不可能
……不然怎么會說出“古代人”這種話。
“大家都是穿的那為什么還要把我綁這么死啊!
阮明櫻說著還扭了扭僵硬的肩膀。
安陽:“這不是我的吩咐,但是出于照顧褚公公可愛的焦慮與擔憂,我也不是不可以成全他。”
阮明櫻:“?”
她瞳孔一震,試探地看著面前的“穿越同胞”。
“你好這口?雖然我也不是沒看過太監文學啦…冒昧地問一下,他是真還是假?”
原文里也沒說啊。
安陽反而被她問得詭異地沉默了一下。
“皇宮之中沒出現過假太監,倒是有那萬分之一的復陽案例,但很快就被重新割了!
說著她還抬了抬手:“他們都有定期檢查的,理論上不可能出現假的!
阮明櫻“啊”了聲,連連點頭。
雖然聽安陽這么說,但阮明櫻也覺得安陽并沒有那種非君不可的喜愛度。
更像是對身邊人的偏愛?
“所以,你是不知道自己也是穿書?你沒看過原著嗎?”
安陽手托著下巴,滿臉迷茫:“書,穿什么書?”
阮明櫻愕然:“我還以為只有看過的人才會穿呢,我看完小說睡覺,一睜眼就過來了!
“你都不知道自己穿成了原作大反派!”
安陽緩緩地挑起了眉。
“反派?”
她眼眸若有所思,稍微轉動了一下。
阮明櫻不知道具體,但她可是知道的。
若她未曾穿過來,這具“安陽公主”便會直接隨著阮皇后的難產胎死腹中。
也就是說,阮明櫻理解中的“穿成原作大反派”的說法只對了一半。
不是她穿成了反派。
而是她就是反派本人。
“細說!卑碴柵擦伺惨巫,湊近了些。
或許是她這一動作太像是寢室內室友湊起來一起好奇吃瓜的架勢,阮明櫻明顯地放松了許多。
安陽的桌子上還有些精致得和藝術品一樣的糕點,她時不時拿起給阮明櫻投喂幾口。
“什么驕奢淫逸的生活!比蠲鳈迅锌,“這就是宮里的——”
“不?你誤會了,這是褚公公的家里!
安陽欣然反駁。
阮明櫻戛然而止。
“打擾了!睒O小聲。
安陽大致聽完,在阮明櫻的凝視之下,興致不減,反而眼里亮起了星子般的光。
“也就是說,裴家和明陵想謀反?”興致勃勃
阮明櫻:“?”你的關注點…?
這個訊息可比那什么女主角嫁去裴家然后被她隨手打壓有意思多了。
“他們肯定不會是因為你的那個姐姐才想謀反,只是因為她恨著我才將她也納入了計劃的一環!
安陽指甲點著柔軟的薄唇,嫣然笑著。
“這可是個新鮮的好消息,不錯,你放心,我會保住你的!
阮明櫻滿臉欲言又止。
她真的懷疑是不是原著忘記提這個反派是穿越的這件事了。
“作為你這些訊息和將你綁過來的賠償,你有什么想要的嗎?”
“呃,你這么說我也一時想不起來…銀子?不管到了哪個時代,最大的毛病就是窮病啊!
阮明櫻哽了一下。
“如果可以的話,等會把我送回去的時候可以稍微溫柔一些嗎?”
安陽:“噗…咳,咳咳,我知道啦!
“你一直在笑,你都沒停過!”
“乖,沒事的。”
安陽抬手摸了摸阮明櫻的頭,聲音溫和。
“改天我寫封信給你堂哥,若我之后對阮家出手,也會對二房網開一面,就把你丟到二房去,不要慌……我會派人看著你的!
阮明櫻感覺她摸頭的手法有點怪。
有點像擼狗…她不是說自己是狗,只是這種既視感太濃了。
如果說安陽之前說“派人看著你”還會讓阮明櫻感到毛骨悚然,但涉及到謀反抄家這類事,這種監視也算是一種另類的保護。
人要懂得變通。
阮明櫻安慰著自己。
“褚衛!”
安陽站起身來,捋了捋頭發,一把打開了窗戶。
少女清脆的聲音在死寂的院子內如明燈一般。
幾乎是瞬間,阮明櫻就看到一道暗色的身影沖到了窗邊,認真而帶著幾分緊張地看著安陽。
甚至分了幾秒鐘,用警惕而帶著微妙嫌棄的目光瞅了她一眼。
阮明櫻:麻木。
那,還是他比較像狗。
突然也不是不能理解,安陽之前對于褚公公的“可愛”評價。
即便這種話但凡傳出去,都可能會有已經是殘骨的軀體半夜從棺材里爬出來在墳頭罵街。
……這是在開玩笑。
可能安陽自己都沒發現,她對著一個身邊僅對她特殊照顧的太監,也抱有一些不太符合實際狀況的奇異偏愛。
“你派人把她送回去,然后放個人在她身邊,要動作稍微輕一些!卑碴枏澲鄱谥斑叺鸟夜。
“本宮留著她有別用。”
褚衛:“是。”
阮明櫻看著看著。
……也,也不是不行吧。
在古代,至少太監…不不,至少褚公公是潔身自好的?這個好像是原著作者在作話里親自認證的——是個極度潔癖事還多的死太監。
就在她覺得好像這對乍一看畫面還挺美好的時候。
阮明櫻被帶出安陽的房間,見她友好地沖自己揮了揮手,而后就在褚衛的死亡凝視下。
寫滿了“這玩意兒到底是為什么能得了殿下的青眼”的、毫不掩飾的目光……!
阮明櫻又再次被五花大綁,被抗著沖上了墻,朝阮府的方向沖去。
夜晚的冷風刮得她眼淚都射下來了。
媽的,可惡,死太監,毀滅吧!
深夜。
褚衛在處理完事務之后,特意又去安陽地房間看了看。
燈還沒滅?
錦緞窗上還透著淺淡的燭光。
“殿下?”他手持提燈,在門口輕聲開口。
里面的少女聲音清晰地傳來。
“進來!
褚衛立刻放輕了動作,打開門扉。
少女倚靠在床邊,見他進來,臉頰或許是因為之前的對話染上幾分粉,臉上的笑容帶著幾分親昵。
不像是對著身邊的屬下,而更像是對著家人的。
剎那間,褚衛像是應激反應般迅速掐住了心里那無比狂妄又僭越的思路。
保持冷靜,保持敬畏。
褚公公,你可不是什么剛入宮不知禮數、任人欺辱的小太監了。
燈光柔和,夜風淺淡。
他什么都仿佛掩飾得住,往前走的步伐也僅僅是為了調整呼吸,放慢了一分。
褚衛感覺自己靈魂都出竅了一瞬,如飄浮著的鬼怪看著自己的身體如傀儡般正常行動。
他聽到自己說。
“殿下還未曾睡?可有何吩咐?”
啊,做得很好不是嗎。
他終于緩過神來,眉眼溫順。
安陽眨了眨眼,反問:“你不是準備撫琴給本宮聽的嗎?還是你覺得太晚了,攪擾鄰居?”
說著,她還假裝猶豫了一下。
褚衛:誰敢有意見他連夜持刀出去把人干掉(無慈悲)
雖然心里確實是這么想的。
但他表面上還是睜大了些眼,臉上的笑容都帶了幾絲心滿意足的靦腆。
“能為殿下撫琴是奴的福氣,只是技藝著實比不上司樂坊的樂師,若是攪擾了殿下的耳朵也容奴提前告罪。”
安陽:“彈點柔和的!
“是。”
房內響起琴音,如湖面泛起的漣漪層層散開。
安陽手撐著臉,本是半睜著眼欣賞。
聽著聽著,挑起了眉。
他這么忙還有時間練琴?這聽起來……
她越聽越匪夷所思。
不像是什么速成的技術啊。
即便是普通的琴曲,他這一手沒個幾年苦練下不來。
所以她更迷茫了。
啊,莫非這就是某些特定人群最擅長、也最愛說的“略同一二”?
不過確實今日也是累了,即便在馬車上也沒睡好,就覺得褚公公這一手按摩技術是真不錯。
琴曲結束。
床邊暗香繚繞。
令人驚異的是,明明安陽有些認床,但卻在床上緩緩地睡了過去。
褚衛幾乎未曾發出任何聲音,將古琴放在一邊,而后走到了床側,輕柔地在不驚擾到剛入睡的安陽的前提下,幫她往上拉了拉毯子。
剛好把腰腹部已經脖頸一下完美保護住。
殿下經期將近,絕不可受涼。
在這方面相當古板的、比她自己還謹慎的褚公公看著和諧的床鋪,欣然露出了笑意。
驀然,他的視線落在了床上少女彎曲的手臂,手指曲起放在身側。
指甲上是再精致不過的花色,很顯然是他不在的時候,安陽公主也撫弄過琴弦,她的指腹都有幾分泛紅。
褚衛感覺從指骨開始,奇異的酥麻感開始在體內流竄,最后往腦上翻涌而去。
殿下。
他無聲地張開嘴,屈膝跪在地上。
地面上是他為了保護安陽公主鋪設的柔軟地毯,更不必提造價。
面容蒼白的少年臉上帶著不可思議的滿足感,他張著嘴未發出一個音。
目光落在少女那柔軟的指尖,良久。
褚衛緩緩傾身,而后就在僅僅半寸,屏住的呼吸,溫和的香氣…
他驀然頓住。
而后默默的,在這死寂的黑暗之中又坐了回去,原本挺直如青松的脊背驟然展現出幾分佝僂。
這是許多常年低頭、躬身的太監會有的通病,原本不會出現在習過武,身形矯健的他身上。
此刻,卻顯得無比卑微。
少年模樣的太監低下了頭。
他安靜離開了房間。
就像沒來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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