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夜半鬼哭
“就是那股妖氣,”木逢春道,“我不會記錯,雖然它只出現過一次。”
谷問柳蹙眉:“你是何時發現它在繁花樓的?”
“三天前,我與一個魅魔打賭輸了,她讓我扮三天女子。”木逢春提起來也是一臉無語,本來他今天就能換回男裝了,偏偏遇上這種事離不了地方。
“魅魔?”谷問柳沒想到這小子膽子這么大,敢和正道深惡痛絕的魔族來往。
“對,師兄發現我與魔族結交,罵了我一頓。我一氣之下就跑出來了,正好發現城中有妖藏匿,就追著它混進來查個究竟。”
“你倒是守諾。”怪不得要女裝混入繁花樓。
“霧隱前輩,您不會也覺得我是錯的吧?”木逢春道,“那個魅魔很好的,她從來沒有害過人,還從其他魔物手底下救過人,只是種族和我們不同而已。”
“無妨。”谷問柳心情復雜,誰能猜到他才是結交魔族最深的那個呢?
世事無常,世事無常。
得了長輩的認可,木逢春高興不已:“嘿嘿,我就知道天機宗的人不會那么死板。”
谷問柳道:“你可還發現了什么?”
“啊?這……”木逢春突然有種被考察功課的惶恐,不由得挺直了背。
谷問柳看他一眼,發現這小子一臉空白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提醒道:“這尸體上有魔氣。”
“什么?”木逢春吃驚,仔細檢查一遍,隨即松了口氣,“晚輩可以用性命擔保,這絕對和那個魅魔沒關系!”
真是孩子氣,這種時候還想著萍水相逢的異族朋友。
谷問柳當然知道和魅魔沒關系,因為他昨天才和魔氣的主人接觸過——這具干尸上有幽熒劍的氣息,雖然極淡,但仔細觀察就能發現。而且,要是他沒有記錯的話,死者正是昨天倒酒的八個姑娘之一。
……林皓玄,當真已經瘋到這個地步了嗎?不管是不是他做的,此事也八成與他有關,恐怕無法善了。
谷問柳神色凝重,指尖下意識地緊緊抵著掌心,掐出數枚細痕。
看熾鴻的狀態,林皓玄現在應當還未失去神智,可該去哪里找人則是完全沒有頭緒。昨夜一別,他就消失了,沒有留下一絲蹤跡。
木逢春以為谷問柳在愁怎么找到這神出鬼沒的妖,就道:“那個……林師兄肯定會有辦法……”
他從小受方慕源的影響,一直覺得林皓玄無所不能,不管是降妖除魔還是修理靈器都是手到擒來,什么懸案奇妖都難不倒神奇的林師兄。
雖說昨夜不小心看到了某些不該看的東西,但那一定是個意外,也許……是情趣呢?畢竟連霧隱峰主這個當事人都表示問題不大,那就一定能解決。
木逢春在心里不停地給這兩人找理由,并且十分想給方慕源寫信。阿源,你師兄可能要變成你師娘了啊!
“……”谷問柳自己都不敢相信林皓玄,只得隨口推脫,“他有其他事務,來不了。”
木逢春笑得傻里傻氣:“哦,哈哈……是這樣啊。”
他說什么來著?這世上怎么會有人敢強迫霧隱峰主?這一定就是情趣!阿源啊,你真的有師娘了!
不知旁邊的假姑娘腦子里又在想什么東西,能露出這種表情,谷問柳搖搖頭,真心實意地佩服譚山月,把徒弟教得這么天真好騙,也不知是如何辦到的。
想起自己那不成器還不好騙的徒弟,他又頭疼起來,若此事當真是林皓玄所為,那其余幾人也不可能被放過,只要在繁花樓守株待兔就一定能找到他。
谷問柳實在不愿意憑借這一點線索就懷疑他,若是僅憑臆測就定罪,那自己和當年那些人有什么區別?又有什么資格為人師?
不想懷疑,卻不得不懷疑。
繁花樓人數眾多,為何死者偏偏是昨夜見過的?又為何恰好死在他們來無虞城之后?說起來,就連昨夜那場大火燒起來的時機也很是微妙。巧合太多就不叫巧合了,怎么看林皓玄的嫌疑都不小。
木逢春輕手輕腳地將尸體上的白布蓋好,等著谷問柳指揮。
谷問柳道:“你將昨夜我叫過的幾人都帶到一個房間,今夜護著她們。”
“哦,好!”木逢春道,“那您呢?”
“我去會一會這位兇手。”
……
今日天氣陰沉,淅淅瀝瀝下了一天小雨,將月光和星子也一并洗刷干凈了,只余不見雜色的夜幕。
月黑殺人夜,干尸的慘狀歷歷在目,六個真姑娘哆哆嗦嗦地聚在一處,一個假姑娘百無聊賴地守著她們。
其中一個大著膽子道:“那個……門口風大,不如……請那位柳仙君進來暖和暖和?”
木逢春道:“他名草有主了,姐姐不如看看我怎么樣?”
“我知道,我只是害怕而已!”昨天那一吻在場的都看到了,長眼睛的都看得出這人不是她們能肖想的。
“哎?不對!”那姑娘反應過來,“你怎么是個男的?春花呢?”
“沒有春花!”木逢春聽到自己的藝名簡直哭笑不得,當初怎么腦子一抽取了這么個名字?這也太難聽了。
“你……也是修道之人?”修士之間的差距這么大嗎?一個又滅火又抓鬼,另一個卻穿著女裝混在青樓里?
姑娘們的眼神非常復雜,不知腦補出了怎樣的獵奇故事,譜成曲怕是夠唱半個月的。
木逢春被她們看得渾身不自在,咬牙擠出個笑:“我不美嗎?”
“美美美!誰說不美我們打死他!”眾人瘋狂點頭,好歹是來保護她們的,這個面子一定得給。
谷問柳在門口聽得一清二楚:“……”
他是真的不能理解現在的年輕人都在想什么。
正說著話,她們突然安靜下來,表情凝固,逐漸露出了驚恐的眼神。
“……你們聽到了嗎?”
“外面……外面有人在哭!”
“是幽兒的聲音!她變成厲鬼了!”
“……那支簪子不是我拿的,幽兒你做了鬼不要來找我啊!”
“哎呀你別哭了,有仙君在呢,不會有事的。”
幽兒就是那個變成干尸的姑娘,尸體還停在她自己的房間里,現在眾人卻聽到她在外面哭,嚇得要死,一時間,啼哭的、哄人的、議論的聲音亂作一團。
“別吵了各位姐姐,”木逢春一臉疑惑,“你們都聽見她在外面哭?”
谷問柳道:“你沒聽見?”
“沒有啊,什么聲音都沒有。”
屋里的人都安靜下來,木逢春努力聽了一圈,仍舊什么都沒聽到。
“你們都聽到了什么?”谷問柳蹙眉。
眾人立刻七嘴八舌描述一番,總結下來就是除了哭聲什么都沒有。
其中一個姑娘小聲道:“可我能確定那就是幽兒的聲音。”
其他人都表示認可,另一個姑娘道:“幽兒生前和她關系最好,她說是就一定不會出錯。”
“我聽到她在說話。”谷問柳道。
這是只有自己聽不到嗎?木逢春緊張不已:“她說什么了?”
谷問柳仔細辨認,道:“求救。”
“這一定是那個妖邪的圈套!”木逢春隱約感覺到一點妖氣,說不上在哪兒,但肯定離繁花樓不遠。
他能感覺到,谷問柳自然也能,而且比他的感受要更清晰一點。
“春花,你看著她們不要亂跑,守好結界。”
“……好。”
谷問柳走得很急,木逢春對著兀自搖晃的珠簾發呆片刻,以前怎么沒發現霧隱峰主也會開玩笑呢?
“春花仙君,柳仙君不會有事吧?”
“他很厲害的,還有,我不叫……”頓了頓,木逢春嘆氣,“算了,愛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免得真名暴露后被編到小話本里,讓師尊和師兄知道那才是真的死定了。鬼知道這群凡人為什么那么喜歡給別人編故事,林師兄他們就是活生生的前車之鑒啊!
……
外面還在下雨,只是綿綿細雨,卻煩人得很。
濕氣浸潤著谷問柳的衣料,銀白發絲如同一匹上好的綢緞在夜色里輕揚,他懶得打傘,快步走在空無一人的街上。
哭聲越來越近:“……救救我,好冷……”
拐過一條小巷,谷問柳看到一個衣衫單薄的女子。
雙手環臂的女子在檐下避雨,凍得瑟瑟發抖,流著眼淚:“……好冷,好冷啊……”
谷問柳停在巷口:“幽兒?”
“公子,是你啊,救救我……好冷……”她哭得更傷心了。
一個弱女子,梨花帶雨,我見猶憐,鐵石心腸也會軟化三分,只可惜她遇見的人不是一般的鐵石心腸。
“你覺得冷,”谷問柳慢悠悠道,“那就多穿點。”
非常實用的建議,幽兒姑娘期待的目光僵在臉上,仿佛徹底被凍住了。
“……多謝關心,”她道,“公子,你有多余的傘嗎?”
“沒有。”
她眼神一亮,羞澀道:“那……奴家可否與公子共撐一把……”
“我是說,”谷問柳誠懇地解釋道,“一把傘都沒有。”
幽兒姑娘二度沉默,放下環臂的雙手,站直了身子,美麗的臉龐上失去了嬌羞,還有點生氣。
“怎么?演不下去了?”
“你是故意的。”她的聲音不復清脆,聽起來像渴了一天又干吞兩斤沙子一般粗糲。
谷問柳揚眉:“你才發現?”
這話著實氣人,檐下人從喉嚨里發出一聲低沉的怒哼,如同野獸進攻之前的警告。
“別人的臉就那么好用?”谷問柳抬起右手,勾勾手指,“要勾引我,也得先讓我看看你長什么樣。”
對方再也忍不下去了,“咯咯”幾聲將脖子硬生生轉了半圈,身體沒動,后腦勺和臉卻掉了個個兒。
說是后腦勺也不準確,因為那還是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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