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心魔血誓
林皓玄雙手雙腳被捆仙索綁得動彈不得,兀自在床上掙扎。
谷問柳整理好儀容,拉開床帳:“別白費力氣,那是特制捆仙索,可以壓制魔修修為。”
聽了這話,林皓玄停下動作靠在床頭,道:“勞師尊費心,竟想了這么個法子來克我。”
“你若能聽為師一句勸,何至于此?”
“師尊若能接受弟子,凡事好商量。”
針尖對麥芒,兩人都沒什么好臉色。
“師徒相戀有悖倫常,”谷問柳蹙眉,“你明知道,為師拿你當半個孩子看的。”
林皓玄閑閑道:“所以嘍,沒得商量。”
他雖被綁著,卻全然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做派,三言兩語激得谷問柳額角發緊冒著青筋,恨不得親手敲開他腦袋看看是什么構造。
谷問柳深吸一口氣壓下情緒:“幽熒劍在何處?”
他方才趁林皓玄睡著檢查過他的靈脈,這蠢貨受魔劍影響頗深,得先想辦法切斷人與劍之間的聯系,然后再化解他體內的魔氣,可魔劍是有靈之物,強取不得,除非主人愿意,否則難以招架。
“師尊,”林皓玄道,“您要殺便殺要剮便剮,本座技不如人,可以認輸,但要把幽熒劍交給那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絕無可能!”
想銷毀幽熒劍,當然不可能靠谷問柳一己之力,少不得要召開除魔大會當眾公示,如此才能把林皓玄完全從這件事里摘出去,保住他的性命。
谷問柳斥道:“你頭腦昏聵言行無狀,為師不計較,可你不該縱兇傷人!你已經被它控制了明不明白?!”
“笑話,”林皓玄滿臉不屑,“本座殺人圖個心里痛快罷了,與這死物有何干系?”
“你一定要這樣嗎?”
“不這樣,又能怎樣?”
口舌之爭,多說無益,谷問柳取出熾鴻,揮劍在自己掌心劃出一道傷口。
林皓玄似有所感,臉色一變:“你要干什么?!”
對方沒有回答,只是把定身符拍在他身上,在他掌心也劃出一道傷口。
“谷問柳!”林皓玄動彈不得,只能怒喝出聲。
他眼睜睜看著對方將二人掌心傷口相貼,另一只手做了個起誓的手勢。
“諸天仙神在上,弟子谷問柳,收林皓玄為徒十載,教導無方,致其墮入魔道,縱兇傷人,若不能阻其為惡,愿與之同受天罰,如有違誓……”
“你住口!”
谷問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繼續道:“天雷轟頂,神魂俱滅。”
話音剛落,交握的手掌間一陣白光亮起又湮滅,誓約生效,兩人頓時感到一陣強大的威壓,魂魄仿佛被什么東西打上了烙印一般。
心魔誓是修真界有名的毒誓,毒就毒在每一句都會應驗,起誓者往往會留有余地,不會將話說得太滿,畢竟誰也無法保證以后的事,從未有人像谷問柳這樣拿命發誓的。
“你!”林皓玄眼眶發紅,強行沖破符咒束縛,定身符化為灰燼。
谷問柳后退半步離開床邊,拂袖道:“你總說為師不管你,如今可滿意了?”
林皓玄掌心一空,手指虛握,冷笑道:“還不是為了別人?你既然瞧不上我,又何必做出這副大義凜然的姿態?直接動手豈非更痛快!”
谷問柳道:“我收你為徒,便該盡責。”
林皓玄盯著他:“你不會以為這樣就能牽制本座了吧?你可知,本座最恨的便是你這種濫好人的樣子!你就不怕本座故意殺幾個人給你陪葬嗎?”
谷問柳目無波瀾:“隨你。”
朝陽漸升,外頭風和日暄,可暖陽卻照不進這小小的房間里來。
沉默良久,林皓玄道:“師尊之前演得好,當真是手段了得,弟子好像從未真正認識過你。”
谷問柳垂眸看他,無悲無喜,只有一點淡淡的憐憫:“為師向來如此,是你識人不清,癡心錯付罷了。”
林皓玄喜歡的干凈仙君、想要的長相廝守,從來都是鏡花水月一場空,不可能存在。
谷問柳活了兩世,自認不是什么不食人間煙火的單純之人,殺人為下,誅心為上,他從小就無師自通了。若是沒有這點手段,他根本活不到遇見掌門師尊那天,更遑論踏上仙途。
這么多年,谷問柳都活得像一面鏡子,別人如何待他,他就如何待別人,除此之外,分毫不多,分毫不少。天機宗眾人皆以真心對他,他便也真心實意把他們當家人看待,如今林皓玄用別人的命威脅他,他也以自己的命威脅林皓玄,原樣還回去而已。
話雖如此,谷問柳看著對方黯然失神的表情,終究心里發堵,只得別過頭去不再言語。
林皓玄盯著床邊頎長清瘦的身影,指尖輕觸掌心血痕:“師尊曾說弟子與旁人不同,其中便沒有半點真心嗎?”
“為師能給你的只有師徒之情,你若不要,就算了。”
谷問柳不動聲色地捏緊拳頭,掌心微微刺痛,舌根涌上一陣苦澀,他聽得出林皓玄話語中的痛意,只能不回頭去看,給林皓玄希望會讓他越來越瘋,唯有逼著他放下,才能真正救他。
五年前試劍大會上的冤案只是給了他墮入魔道的契機,這份不容于世的感情才是真正的心魔。
執念一日不改,則心魔愈甚,心魔一日不除,則必將受控于幽熒劍。
谷問柳想起春風渡里郁郁而終的櫻娘,想起了她臨終前不甘的眼神和洛城外的荒墳。
情之一字,當真傷人。
“師尊,好疼……”
谷問柳正盯著緊閉的窗戶出神,卻忽而聽到林皓玄呼痛,急忙回過頭查看。
床上的人還被綁著,像受傷的野獸般痛苦地蜷縮起身體,牙關緊繃,雙頰魔紋時隱時現,大汗淋漓,呼吸粗重,額角青筋畢露。
谷問柳道:“哪里疼?”
“全身都……疼,”林皓玄眼底含著一點淚,眸中沒有對死亡的恐懼,反而盯著眼前人,滿是不舍,“師尊,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別胡說。”谷問柳避開目光,將他扶起來解了捆仙索,一掌貼在他背后輸送靈力,“凝神靜氣,不要胡思亂想!”
“咯——”
方才隨手放在床頭的熾鴻劍身上又裂開一道紋路,林皓玄臉色倏然變得慘白,一仰頭,唇角溢出鮮血。
這是……魔氣反噬!
谷問柳取出數枚清心丹,掐著林皓玄的下巴讓他張嘴:“吃下去!”
丹藥入腹,林皓玄呼吸平復些許,谷問柳沒松手,繼續摟著他,用靈力修復殘破的靈脈,梳理他身體里雜亂無章互相糾纏的兩股力量。
魔氣太過霸道,谷問柳耗了大半個時辰,配合清心丹的效用才使它蟄伏下來,堪堪止住了對靈脈的反噬。
“事到如今你還要嘴硬嗎?”他冷著臉,“再這樣下去,我真的救不了你了。”
林皓玄周身仍有余痛,靠在他肩上喘了口氣,微微搖頭,道:“幽熒劍……不、不能給你……”
“你!”谷問柳一雙鳳眸黑沉沉的滿是怒氣,話未說完,卻被窗外的驚呼打斷了。
“走火啦!!!救命啊……”
怎么又起火了?
他抬手,袖間送出一縷風吹開了窗戶。
窗戶一開,呼救哭叫之聲如同潮水一般涌了進來,比之前繁花樓起火還要嘈雜百倍。
谷問柳眉頭緊鎖,放下懷里的人,快步走到窗前查看。
外面傳來一股焦糊氣味,遠遠望去,無虞城中數處均冒起了濃煙,近處已然是火光沖天,街上板車扁擔、貨攤菜籃摔了一地,人們滿臉驚慌亂作一團,到處跑著躲避四處蔓延的火舌。
繁花樓的鴇母正提著裙擺穿過互相推搡踩踏的人群往這邊跑,她是來求救的,但街上太亂,短短一段路走得艱難萬分。
谷問柳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躺在床上的人面無表情,異色雙眸不再靈動,直愣愣地瞪著床頂,不知在想什么,嘴角還有瘀血,面如金紙,仿佛下一瞬就要昏死過去。
谷問柳回到床邊,匆匆號過林皓玄的脈,給他嘴里塞了藥,把剩余的放在枕畔,又用袖口在他唇邊擦了擦,血跡半干,已經擦不凈了。
砰砰砰!!!有人敲門,急得火燒眉毛。
他站起身,頓了頓,拿過床頭的熾鴻收進儲物囊。
“柳仙君!救命啊!”尖厲的嗓音滿是慌亂。
谷問柳抬手罩了一個結界,連人帶床一起護好,放下紗簾遮住床榻,轉身欲走。
“師尊,”林皓玄忽然叫住他,語氣十分平靜,“你又要丟下我了嗎?”
隔著床帳,兩人都瞧不見對方。
心底莫名一刺,谷問柳咬咬牙暗自鎮定,道:“好好呆著,我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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