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誰來喂狗
夜色深沉,地牢內幾乎暗得伸手不見五指。
谷問柳陰差陽錯之下恢復了前世記憶,終于知道自己究竟從何而來,也明白了林皓玄的身世,想最后放他一條生路。
二人話未說完,石道口卻閃過一點光芒,接著便有鬼鬼祟祟的腳步聲傳來。
谷問柳將面罩戴上,閃身躲到角落里,林皓玄動了動,手腳上的鐐銬發(fā)出撞擊之聲。
來者進入地牢內,提起一盞小巧的燈籠,映出一張帶著嬰兒肥的少年面容,間雜著輕微的抽泣聲。
方慕源兩只眼睛腫得像核桃,輕聲道:“師兄,我來看你最后一眼!
林皓玄:“……”
谷問柳:“……”
誰能告訴他,方慕源是怎么繞過守在門口的空塵大師的?
許久未見,小師弟還是個哭包,林皓玄好笑地挑了挑眉:“你來看我,你不恨我么?”
方慕源抬手抹了把眼睛:“師兄,你怎么會是魔族?”
“你有沒有想過,我本來就是魔族,之前對你好都是騙你的!绷逐┬䴘M不在乎地說完,直接席地而坐,靠著墻閉上了眼。
“不會的,不會的,”方慕源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急惶惶道,“你說過我們是一家人,你還說會殺盡魔族為我父母報仇,你……”
他果然是眼窩淺藏不住淚,話未說完已經(jīng)淚流滿面,紅腫的雙眼卻還是執(zhí)著地盯著地上的人,希望能得到一句“騙你的”。
可惜,林皓玄毫無反應,只是手指微微一動。
方慕源年幼時親眼看見父母死于魔族之手,自己也險些丟掉性命,嚇得神志不清,恨得錐心刺骨。
拜入谷問柳門下后,一開始他對這位寡言少語的師尊又敬又怕,還是林皓玄告訴他師尊其實是嘴硬心軟,慢慢地他才敢和師尊撒嬌。師尊也果然如師兄所言,并不兇悍,甚至隨他的意叫他“阿源”,就像他爹娘喚他的一樣。
林皓玄也一直對方慕源照顧有加,鼓勵他好好修行,說將來會和他一起殺盡魔族,為他父母報仇。
當年之言猶在耳邊,他滿心崇拜的兄長卻變成了仇敵,還做出人人唾棄的丑惡之事。
方慕源吸了吸鼻子,道:“他們說明天就是你的死期。”
林皓玄平靜道:“這是好事,你哭什么?”
“我想不通……我想不通,師兄,”方慕源斷斷續(xù)續(xù)道,“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可你們突然就失蹤了,好不容易等到師尊回來,他卻總是魂不守舍的,我以為是你在做什么危險的任務,可你卻對他……”
“哦?”林皓玄仍舊閉著眼,眼珠在眼皮下動了動,“你都知道了?”
方慕源似乎覺得難以啟齒,囁嚅道:“他們說……你想做師娘……”
林皓玄:“……”
谷問柳:“……”
這話倒也不算全錯,就是聽起來不太對勁。
“他們說得沒錯,”林皓玄不想和他敘舊,下了逐客令,“看過了就走吧,你小心被人發(fā)現(xiàn)!
方慕源道:“不會的,我用迷藥放倒了空塵大師,木逢春幫我看著呢,他至少還得睡大半個時辰!
谷問柳:“……”
雖然不合時宜,但是他現(xiàn)在真的有點想打人。
地牢內唯一的光源就是方慕源手中的小燈籠,躲在角落里的谷問柳一直都沒被發(fā)現(xiàn)。
他正打算繞到方慕源背后直接將他打暈扔出去,卻聽石道中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接著便有人拎著個燈籠進來了。
來者似乎對地牢構造頗為熟悉,抬手在墻上摸了摸,四周瞬間燃起一圈燭火,照得在場眾人無所遁形。
林皓玄睜眼看了看,懶懶道:“喲,好熱鬧!
的確是熱鬧,這一下足足來了四五個人,神態(tài)各異,身份各異。
木逢春像只鵪鶉似的被嚴崢拎在手里,沉痛道:“阿源,對不起,我被發(fā)現(xiàn)了!
方慕源抬手抹去臉上的淚水:“……我看出來了!
蕭屹川板著張冰塊臉,甩出兩個字:“解釋。”
聞鑒長老兇名在外,硬邦邦的兩個字嚇得方慕源抖了一抖,腦中一片空白,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么。
林皓玄好心地幫他解釋:“他說他來看本座最后一眼,你們還有誰想看的一起看了吧!
“……”盧岐無奈道,“嚴掌門,這孩子只是想和故人道別,就不必計較了吧!
嚴崢冷哼一聲,指著墻角處的靛藍色身影:“那他呢?”
“誰知道呢?可能是來殺本座的吧,”林皓玄抱怨道,“你們天機宗的地牢怎么誰都能來?本座又不是猴子,用得著這么供人參觀么?”
他這一副無賴的樣子惹得嚴崢怒從心頭起,恨不得直接拔劍了結了他,又想起明日就是他的死期,不急于這一時半刻,這才強自壓下火氣,不再搭理他。
嚴崢朝著墻角道:“轉過身來,老夫倒要看看你是個什么人,居然敢來見幽熒魔君!”
被迫面壁的谷問柳:“……”
他慢吞吞地轉過身,看著擠在石道口那一堆人,頭疼得要命。
蕭屹川認出他身上是本門弟子校服,冷聲道:“摘下面罩!
左右是躲不過去了,谷問柳抬手扯下面罩,一頭青絲瞬間變白,現(xiàn)出了他的真容。
方慕源失聲道:“師尊?”
躲在盧岐身后的墨白也驚訝道:“師尊!”
蕭屹川還是板著臉,眼神中卻多了一點詫異。
盧岐嘆氣:“問柳,你的傷勢才剛有好轉,不好好休息跑來這里干什么?”
谷問柳斜睨一眼直勾勾盯著他的林皓玄,冷聲道:“清理門戶。”
他頸部被掐出的痕跡還未完全散去,眸中怒氣凜然,如此表現(xiàn)合情合理,足以騙過所有人。
嚴崢道:“此魔當誅,霧隱峰主深明大義,只是明日除魔大會眾人還等著用他的血來祭奠冤魂,還是忍耐些吧!
當真是風水輪流轉,嚴崢一直都是急著要殺了林皓玄報仇的那個,如今卻反過來勸谷問柳忍耐了。
谷問柳冷哼一聲,背過身去不再作聲,似乎是強忍著怒氣。
林皓玄也跟著笑了一聲,似乎十分開心。
嚴崢皺眉道:“你笑什么?!”
“心上人來看本座,當然要笑了,”林皓玄伸了個懶腰,“你年紀還小,不懂也很正常,千萬別自卑啊。”
“你!”嚴崢抬手拔出崔嵬對準了他,差點就要直接刺過去,動作到一半?yún)s又停下來收起劍,轉而向蕭屹川道,“霧隱峰主尚且情有可原,他座下弟子夜闖地牢,疑似同情魔族,請問貴派如何處置?”
蕭屹川被林皓玄那一句“心上人”震得五感不清,神色不耐地掃視一圈,簡單粗暴道:“那就都關起來,明日再審!”
說罷,抬手將墨白推到地牢中,又在墻上一按。
除卻正對著石道口的那面墻,其他三面墻都各自探出一副鐐銬,自動將霧隱峰師徒三人鎖了起來。
嚴崢勉強滿意了,道:“老夫今夜就守著門口,看誰還敢來!”
言畢,一甩袖離開了這里,似乎是不想再聽林皓玄的驚世駭俗之言,腳步極快。
蕭屹川拎著木逢春道:“我去將他還回去!
“……”,盧岐無奈道,“問柳,你也太沖動了些,好在天快亮了,為免節(jié)外生枝,便將就著委屈一個時辰吧。”
說罷,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臉色冰冷的谷問柳,搖搖頭,跟著蕭屹川一起離開了。
誰也沒想到,最后師徒四人居然會以這種方式“團聚”,一人分到一面墻,也算是同甘共苦。
墨白看看閉眸不語的谷問柳,又看看神色淡然的林皓玄,震驚道:“師兄,你真的……”
她似乎沒想好怎么說,話卡在了嘴邊,只是神色又急又氣。
林皓玄言簡意賅地幫她概括:“想做你師娘!
墨白:“……”
她身上的毒才剛治好便聽說林皓玄傷了谷問柳,急忙跑去看望,卻發(fā)現(xiàn)谷問柳根本就不在無藥堂,床上只躺著一只睡得四仰八叉的狗。
正在墨白疑惑之時,盧岐終于給當日被林皓玄所傷的眾修士診治完畢,一臉倦容地回來查看谷問柳的傷勢,卻見墨白焦急地說師尊不見了。
這兩日天機宗為各門派都提供了住處,人員混雜,無藥堂更是不時有人來訪,谷問柳一個傷患又是風言風語的中心,說不準就會有人借機生事,如此不見蹤影實在令人記掛。
盧岐卻并不十分擔心,查看過睡得不省狗事的靈芝便胸有成竹地叫上蕭屹川來了地牢,果然找到了谷問柳。
只是墨白沒想到他竟是來殺林皓玄的,如此冷靜之人居然連這一夜的時間都等不了,帶著傷也要來清理門戶,更是印證了外頭那些人的傳言。
她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師兄,你為何要如此行事?師尊究竟有哪點對不起你?你可知他們明日就要取你性命?”
方慕源聽了這一串質問,強忍著的淚水終于滑落,抽泣道:“師姐……”
林皓玄卻并不關心自己死期將至,只是道:“本座有個問題。”
痛哭不止的兩人看向他,卻聽他問道:“你們都在這里,那誰來喂狗?”
一直默默不語的谷問柳:“……”
他為了不被旁人覺察來過地牢,特意將靈芝迷暈幻做自己的樣子,裝作還在沉睡。原本時間都是掐好的,放走林皓玄就換回去,不會有任何人懷疑到他身上。
可惜他霉運纏身,陰差陽錯地被困在這里,不但沒能救人,差點連自己一起賠進去。
如今算算時辰,靈芝身上的幻術和藥效大概都過了,也不知是否會嚇到旁人。
墨白聽了林皓玄的問題,哽咽著怒道:“你還有空關心狗!”
說罷,反手一揮,從儲物囊中放出靈芝:“餓死它算了!”
靈芝似乎剛睡醒,迷迷糊糊站起來,習慣性地嚎了兩嗓子。
其他三人都被嚇了一跳,連谷問柳都睜開眼看向地牢中央。
他心頭煩躁,道:“我就是這么教你用儲物囊的?”
谷問柳突然出聲,墨白和方慕源卻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紛紛哭起來:“怎么辦啊師尊?師兄當真就非死不可嗎?”
“……”谷問柳道,“他不會死,安靜!”
林皓玄也道:“你們兩個別打擾師尊休息,要聽話!
靈芝似乎認出了他的味道,興奮地搖著尾巴撲到他懷里,高興得快暈過去了,嗷嗷直叫。
于是林皓玄不再理睬師弟師妹,將靈芝摟在懷中好一頓搓揉,直到蕭屹川再次帶人來地牢將他們一起押了出去。
(https://www.dzxsw.cc/book/75524741/30846717.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