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最后一節課是生物課，還是講解卷子。

        鐘翡成績本來就不好，重活一世，好多東西都忘了。

        現在的她，看著生物老師在黑板上寫的東西，簡直就是一臉懵。

        “那么，既然我們知道，氮元素可以讓植物枝繁葉茂，那缺乏氮元素的時候植株會怎么樣啊？”

        “——對了，植株矮小，葉片發黃。”

        “答案不就是b？”

        “像這種送分題，白送你們的分，考試的時候，千萬千萬不要做錯。”

        生物老師在上面講得唾沫橫飛。

        鐘翡一手撐著下巴，看著黑板發呆。

        看著看著，她看到坐在前面的蔡曉霧回頭瞪了她一眼。

        瞪得她莫名其妙。

        蔡曉霧又很快把頭轉回去。

        然后鐘翡就看到她左手攥成拳頭，往后，伸到她和沈容與的桌子之間。

        鐘翡一臉黑線，這才想起這是她和蔡曉霧當同桌這么多年來，每節課都會有的保留項目——

        傳紙條。

        鐘翡上輩子死的時候剛剛大學畢業不久，重生回到五年前，她竟然把曾經和蔡曉霧一起堅持了十幾年的小動作忘了。

        說起來竟然有些慚愧。

        她伸手過去，接過蔡曉霧手上的小紙條。

        蔡曉霧還趁機捏了一下鐘翡的指尖，像是懲罰。不過她的背影也因此變得歡快了些。

        這讓鐘翡不由有些好笑。

        回想起上輩子蔡曉霧的悲慘遭遇。作為狗血虐文里的惡毒女配，和惡毒女配的頭號狗腿子，她們兩個前期有多壞，后面的結局就有多慘。

        想到蔡曉霧奄奄一息的時候，還拉著她的手恨恨地說對不起，沒幫她搞死鐘瑤……

        而作為她的“貼身保鏢”，付甜甜的下場也好不到哪去。

        緊接著她又想起那個為了救她而死的消防員叔叔，和本來就是單親家庭，還因為她失去爸爸變成孤兒的海歌……

        鐘翡鼻子一酸，眼睛也跟著有些酸澀。

        上輩子，媽媽和哥哥被“她”的各種操作傷透了心。

        還有好些人因為她而死。

        這些都是她身上背負的債，是她重活一世也解不開的心結。

        這輩子如果可以，她要好好還。

        深吸一口氣，她調整情緒。

        打開紙條。

        淺青色背景的小紙條上，畫著可愛的卡通風箏。蔡曉霧用她最喜歡的天藍色的星光水筆，在上面寫著——

        “今天中午去哪吃？應該不用帶上你那倒霉鬼妹妹吧？”

        “倒霉鬼”三個字被她用紅筆圈了起來，還在旁邊畫了一個小惡魔的表情。

        蔡曉霧現在還只是單純的不喜歡鐘瑤，等宋君霆出現后，她的不喜歡就會變成厭惡甚至憎恨。

        女生的第六感是如此敏銳，不單是鐘翡，蔡曉霧也一眼就看出了宋君霆對鐘瑤的不同。

        然后她們兩個就狼狽為奸，在作死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了。

        好在現在有沈容與在。

        在沈容與身邊，上輩子曾經出現過的各種算計鐘瑤的念頭，沒有再不受控制地出現在她腦海里。

        沒有那些碎碎念和刺耳的尖叫，鐘翡覺得周圍的空氣都是甜的。

        不知道沈容與會不會在學校吃飯。

        她悄悄地看了一眼沈容與。

        少年桌上擺著一張滿分答卷，正百無聊賴地看著黑板。

        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他給了她一個余光。

        鐘翡想了想，掏出傳紙條專用小本本，在上面寫了同樣的問題，還畫了一個自認為很可愛的笑臉，然后把紙條從小本本上完整地撕下來，遞給沈容與。

        因為經常要和蔡曉霧傳紙條，她們兩個甚至還為此專門準備了傳紙條專用小本本。有的是精美的便簽紙，有的是袖珍筆記本，上面有各種各樣可愛的圖案，非常適合小女生。

        ——哪怕是像鐘翡和蔡曉霧這樣大姐大一般的存在，也是有少女心的呢。

        “今天中午去哪吃-”

        沈容與活了這么久，人生第一次來學校上課，也是第一次和同桌傳紙條。

        看著上面狗爬一樣的字跡，他眼底淌過一點淡淡的笑意。

        【雖然……丑了點，但是怪可愛的。】

        乍一聽到這樣的評價，鐘翡身子一僵……

        ——我謝謝你。

        她把頭轉向一邊，甚至不想看到沈容與此刻的表情。

        沒一會兒，她聽到沈容與輕輕地扣了扣桌子。

        小紙條靜靜地躺在她的桌子上，被生物卷子壓了一個小角。

        少年的筆跡龍飛鳳舞，比答題卷上的字跡要張揚不少。就這一眼，就沖這字跡，鐘翡就輕而易舉地原諒了他剛才對自己的無情嘲笑。

        原因無他，只因他這字寫的也太太太太太好看了。

        筆鋒犀利，龍飛鳳舞，遒勁有力，透著少年人獨有的肆意與張揚。

        那飛揚的字跡似乎要穿透紙張而去。

        鐘翡想把這張紙條裱起來。

        感嘆了好一會兒，她才晃晃腦袋，仔細去看紙條上的字。

        “聽你的。”

        也不知道哪里戳中了她的萌點，鐘翡頓時星星眼。

        她怎么覺得，大佬這三個字看起來這么乖呢？

        她朝沈容與比了個“ok”的手勢，假裝不經意地，把紙條塞進了生物課本里。

        沈容與自然不會放過他的小動作。

        只是他沒有多想。

        他根本想不到鐘翡會喜歡他的字跡，喜歡到想要裱起來每天瞻仰的地步。

        ……

        對于白鷺學校的每一屆十班而言，除了班主任周老師之外，所有給十班上課的老師，都沒有拖課的權力。

        只要下課鈴聲響起，不管老師當前講得知識點有沒有講完，都必須停下來宣布下課。

        也不是說學校在這方面有硬性規定，而是——

        只要一下課，那些背景深厚天不怕地不怕的學生，就都跑了啊。

        隨著上午最后一節課的下課鈴一響起，就有信奉“天大地大吃飯最大”的學生，像踩著風火輪一樣，“咻~”地一下消失不見了。

        生物老師甚至還沒來得及喊“下課”。

        生物老師對此的反應也是司空見慣，她十分豁達地說了句“下課下課吧”，自己也收拾好教材一走了之。

        鐘瑤坐在位子上看得目瞪口呆。

        這樣是放到她以前的學校，像這樣不聽老師說下課就跑掉的學生，那可是要在校園廣播里通報批評的！

        “愣著干嘛呢，你要自己去吃飯嗎？”

        鐘翡的聲音自身后傳來。

        鐘瑤順著聲音看過去，就見鐘翡和蔡曉霧一起，站在教室后門門口，用不是很耐煩的目光看著她。

        這不是才剛下課？

        這種不耐煩的樣子是在給她下馬威嗎？

        鐘瑤在心里惡狠狠地想著，面上卻做出一副愧疚的模樣，快步走到鐘翡面前，向她道歉。

        “對不起，翡姐姐，我不該磨蹭。”

        她這姿態一出，頓時就惹來了第一組幾個女生的不滿。

        那是和鐘翡有著十幾年恩怨糾葛的死對頭，以林琪為帶頭大姐，楊思雨和葉諾為跟班小妹的小團體。

        而這個林琪，恰好還和鐘翡……不對，是和鐘瑤，有血緣關系。

        她是鐘瑤的表姐。

        鐘媽媽姓林，叫林語舒，是蓉城林家的大小姐，她有一個雙胞胎妹妹，叫林語笑。

        而林語笑其人，就是造成鐘翡和鐘瑤抱錯的罪魁禍首。

        這一切都要牽扯到他們上一代的恩怨，具體是什么，鐘翡一開始也不是很清楚，還是后來她當惡毒女配的時候無意間發掘出來的。

        “我說鐘翡，你一個鳩占鵲巢的野雞，是怎么敢對人家正統小姐這么頤指氣使的啊？”

        林琪說著，拽拽地走到鐘瑤身旁，抬手搭在鐘瑤肩膀上。

        她放柔了聲音對鐘瑤說道：“表妹別怕，有表姐在，這只野雞別想欺負你。”

        如果沈容與不在旁邊，如果換成“瘋狂鐘翡”，估計已經a上去了。

        實際上鐘翡一點都沒有被林琪激怒。

        她單純地把林琪當跳梁小丑。

        “翡姐姐，琪表姐……”鐘瑤似乎很著急，她那天生的柳葉眉微蹙了起來，雙手抬起來又不知道怎么擺放的樣子，想勸鐘翡不敢，想勸林琪也不敢。

        她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還偶爾抽出空飛快地瞥一眼站在門外的沈容與。

        沈容與正面朝教室，斜斜地倚靠在走廊的欄桿上。教室內女生的爭吵沒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他也沒有因為等待而表露出哪怕一絲不耐煩的氣息。

        他只是微微下垂了眼瞼，看起來像是在走神。

        蓉城的冬天不算太冷，就是風有點凍人，學生們大多會在校服外面套上一件大衣。

        白鷺學校在別的方面管束得頗為寬松，在制服方面卻管得很嚴。夏天只能穿校服或者制服，被發現穿自己的衣服，就會被學校派車送回家換。但是冬天沒辦法，總不能不讓學生們不穿外套就那樣凍著。是以每年冬天都是學生們比美的狂歡。

        在一堆五花八門的外套里，沈容與只用一件黑色風衣，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陽光暖暖地照在他身上，像是給他周圍鍍上一層淡金色的光。光線也似乎在給他特殊的優待，把他本就無可挑剔的五官更加立體。

        周圍幾個班的女生飯都不吃了，都裝作有意無意地站在走廊上，或者站在教室內靠窗的位置。

        或近或遠地圍觀著他。

        眾人都知道了他是沈容與，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天之驕子。

        ——也不知道他會在學校呆多久。

        說不定看了這一眼就沒有下一眼了，這次一定要過過眼癮。

        和其他女生一樣，鐘瑤哪怕不是第一次見沈容與，也差點被他帥得忘記自己正在做什么。好在她還保持著最后的理智，艱難地把自己的目光從沈容與身上拔下來。

        她斂了斂眸，咬著嘴唇。

        “你們……你們不要為了我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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