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接到云致霖那邊護士打來的電話，云母也算是放心了，在內科病房里安安心心地陪著云朵朵。

        插科打諢了一會兒，這孩子才表現出了明顯的疲憊，沒過多久就睡下了。

        云母撫摸著云朵朵柔順的長發，漆黑如墨，印在潔白的枕巾上看起來漂亮極了，這是她的女兒，也是老云的女兒，偏偏此刻就像水火，怎么都無法相容。

        問題處在了云氏上，而那是她無法逾越的鴻溝，云母心里有許多抱歉，卻沒辦法多說什么。

        一天的時間過得很快，云朵朵睡了一覺，又醒了過來，便已經是鄰近傍晚了。

        四點鐘的冬天，太陽還掛在天上，整片天空的顏色卻已經變得陰沉了不少。

        云母斜倚在窗邊的椅子上，從大大早上開始折騰，到了這個點兒，又連續經歷了三次心臟加速，年逾五十的人深感疲憊，卻沒有辦法停下來，只能趁著事情的間歇打個小盹。

        剛剛去ICU那邊問過了，還得有一個小時到了四點半才能進去看看老云，這會兒功夫，云母就貼著椅背睡著了。

        云朵朵看著手邊高立的欄桿上掛了不少空瓶子，桌上的袋子里也沒有了剩余的鹽水，她明白今天應該到此為止了。

        按下床頭呼叫護士的鈴，云朵朵見床頭柜上有體溫計和酒精棉，便自己動手測起了提問。

        用手摸的溫度好像已經低了不少，她也不敢自作主張說自己已經好了，只能用這樣客觀的體征說明。

        喝過排骨湯的肚子沒有一點饑餓感，云朵朵覺得今天最大的錯誤就是沒能去買成早飯，平白無故讓媽媽擔心了兩次。

        “云小姐，你……”

        護士進來就叫著云朵朵的名字，云朵朵全身打了個戰，立刻打住了護士的叫喊。#@$&

        比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云朵朵指了指自己的手，上面還扎著針頭，看起來沒有大問題。

        小心地把體溫計從嘴里取出來，云朵朵先自己看了看，三十七度五，應該是最正常的溫度了，又沖著護士比了比。

        待護士把一切都收拾好了，她才敢打開被子走下了床。

        云母睡得很熟，在醫院擔驚受怕的日子過久了，她總是覺得時時刻刻都有壓力。照顧病人不是一個輕松的活兒，哪怕有護工，她也想事事都親力親為。

        正因為這種想法，云母很少讓外人插手，反倒做了許多本可以代勞的事情，讓自己的體力大大地被壓縮了。%&(&

        云朵朵讓護士拿來了一條小毯子，醫院的消毒做的不錯，她甚至能在上面聞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不敢動云母，云朵朵只能小心地守候在她身邊，為她披上這條毯子。

        陌生而疏離的關系讓在這可怖關系之中的所有人都心力交瘁，包括云致霖、包括母親、也包括云朵朵自己。

        失去了最核心的力量，本來擰成了一股繩子的感情就像分散了的繩索，再也承受不住同等的力量了。

        太陽慢慢沉了下去，云朵朵在云母身邊守了一陣，又跑到了重癥病房，那里有他的父親，剛做完心臟手術，很有可能感染并發癥。

        這個病區的護士大多認識了云朵朵這一家人，云致霖的病情反反復復，不僅對他們一家造成了極大的影響，也讓這些醫務工作者感覺到了疲憊。

        “護士，我爸的情況怎么樣了？”

        云朵朵給云母買了晚餐，順便也帶了一些水果過來。

        貼近父親的人不止是她和媽媽，還有這些善良的人們。

        “朵朵啊，云先生的病，哎，心理準備做好，可我總覺得他是幸運的，上一次那么大的風險他都能安然無恙地度過，這一回肯定沒問題。”

        “更何況他還有這樣優秀的女兒和貼心的妻子，就算是真的要走，他也不會舍得這一切的。”

        護士拍拍云朵朵的肩膀，笑著說道，看過了世上無數的冷暖是非，反倒是像云朵朵這樣的家庭，成了人性的最后一道堡壘。

        云家還算是好的，有錢、有權，能夠給云致霖最好的治療和足夠的藥物，不用擔憂其他的負擔，這世上的許多生死甚至都走不到這最后一步，就夭折在了路上。

        “謝謝，真的謝謝。”

        眼里氤氳了霧氣，云朵朵有心在這兒多站一會兒。

        雖然云致霖還是昏迷不醒的，可她站在外面，就像是能和他說話一樣。

        都說父母和孩子沒有隔夜仇，云朵朵也希望這句話是真的，可云氏就這樣死死地亙在他們兩個人之間，進退不得。

        “爸爸，現在杜云帆已經放手了，云氏應該不用多久就能回到我們手里了，你不要在這時候放棄，好不好？”

        一滴眼淚淌了下來，云朵朵的眼里浮現出了杜云帆的樣子，可不知道為什么，云朵朵覺得這是一種蠱惑，像是昏睡不醒時她聽到的聲音一樣，是種其他的蠱惑。

        或許媽媽說的是對的，她該去醫院或者心理醫生那里看看了，這個問題可大可小，可一旦她深深地陷了進去，這輩子就完了。

        “朵朵，你也來看爸爸了。”

        云母醒過來的時候看到了身上的毯子，也看到了桌上放著的飯菜，可她做的第一件事還是來找云朵朵。

        在此之前，云朵朵就沒有一次單獨地見老云，兩個人之間的嫌隙太深了，深到幾乎無法磨滅。

        “媽，爸他會好的吧？”

        云朵朵的臉從玻璃窗上抬了起來，那上面已經掛上了水印，那是她的淚水，也是她的哭訴。

        “會的，一切都會好的，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

        把云朵朵摟進了懷里，云母用最溫馨的話說著最希望看到的結局，哪怕那是假的，此刻它也成了真的。

        這個家永遠都不會散，只要有云母在的一天，這句話就是真的。

        “探望的時間到了，這次只能有一位家屬進去。”

        護士從她們身后冒了出來，本來不想打擾母女二人傾訴的，可她知道她們有多關心這件事情，也就勉強做了這一回。

        只是不知道這回進去的還是不是云太太，護士不知道云家內部的矛盾，只知道云朵朵一直都不敢去見云先生。

        父女之間會有什么隔閡呢？外人可能永遠都無法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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