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兩朝的邊境可以說是很混亂的，時常有馬匪打家劫舍，當地沒有官府管轄，百姓想伸冤也無處可去，可有一個地方是例外。

        ——長亭道。

        長亭道乃是南北商隊互通的重要官道，此處駐有重兵把守，那些馬匪再怎么囂張也不會和官府叫板。

        雖說前方在打仗，但兩國之間的商業往來還是得繼續，不得不說，北蕭和南詔的皇帝也真是拎得清，打仗歸打仗，通商歸通商，兩者毫不相干。

        長亭道的驛站停了一車商隊，人都在里面喝茶閑聊歇息，嘈雜聲一陣接一陣的。

        突然有人提到了前方的戰事，“咱就是說，這寧川王此番沒有打贏，竟然還跟南詔議和了，這戰神的名號莫不是有些假。”

        這話一出，直接就打開了在場人的話匣子。

        “就是就是，戰事持續兩個多月了，輸贏都沒分出來就議和了。”

        “我好像還聽說這次議和完全是寧川王的自作主張，陛下也是事后才知曉的。”

        “啊……看來殿下這次怕是要接受陛下的雷霆怒火。”

        這些人的話一聽就知道他們是北蕭的國民，要說北蕭的人這樣議論寧川王，有的人可就要出來反駁了。

        “你懂什么，寧川王這才叫格局，要是真打得不可開交，咱們這后方的商業你能保證半點影響沒有？古往今來戰爭死多少人，你是沒有家人在打仗才說的這般肆無忌憚。戰神名號假？殿下單槍匹馬沖進敵營取了對方大將的項上人頭，最后還在那么多人的追殺下成功逃脫，是你你能做到？”這人是極不認同前人的說法，噼里啪啦說一大堆，“而且南詔的太子殿下也都答應了雙方議和，哪里容你們在此議論紛紛。”

        前面說話的人不高興了，“我們跟你說話了嗎，就在這兒插嘴！”

        “那你們也不能這樣隨意編排殿下。”

        “寧川王是你什么人吶你這樣為他說話？”

        “怕不是欽慕殿下吧！”

        這人見別人都向著對方，而他看起來也不像是個會吵架的，當即結巴了起來，“我……我不是。”

        “啊我我我……我。”那些人學著他說話，笑道，“話都說不清楚還跟我叫板。”

        “你……”

        好多人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頗有一種要打架的氣勢。

        “誒誒誒，各位各位，打住。”眼見著就要打起來了，連忙有人出來當和事佬，勸道，“咱們都是有緣才聚在一起，沒必要因為幾句話傷了和氣，而且要是將官家的人引來了就不好了。”

        出來說話這人跟在座的都有些格格不入，一襲青衫，頭戴著帷帽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只能聽見聲音。

        而這人正是兩個月前從南詔士兵手底下逃脫的喬雙澤。

        喬雙澤這一勸，劍拔弩張的氣氛漸漸降了下去，那人只是憤憤瞪了一眼喬雙澤擋在身后的男子就回座了。

        身后那人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喬雙澤回身擺手笑道：“沒事，而且要真是打起來了我也要遭殃的。”

        喬雙澤瞧著時間差不多了，抬腳就出了驛站。

        沒想到那人卻是跟著出來了，“你是去京都嗎？去做什么呀？”

        “回家祭祖。”

        那人又問：“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喬雙澤頓步，摘下了頭上的帷帽，一副姣好的容顏瞬間亮于眼前，薄唇輕笑，一雙生得極好的鳳眸眼尾恰到好處的微微上挑，右眼尾下方有一顆小痣，美得仿佛勢要將人的魂勾走。

        “我叫……喬玉生。”喬雙澤想了想還是告訴他這個名字。

        而那男子早就盯著喬雙澤的臉看呆了，連人是什么時候走的都不知曉，只聽見一個“喬玉生”。

        喬雙澤此番回京就是祭拜父母，自己死了兩年多，他們的墳只怕是沒有人打掃，雜草應該都長了。

        至于祭拜完后，就要離開京都，江州肯定也是不能去的。

        喬雙澤陷入了迷茫，沒想到天下之大，自己竟然連去哪兒都不知道。

        不過唯一值得高興的是，他自由了。

        他之前愿意為了景皓千引開追兵，就是賭，賭自己能活下來，而景皓千也答應了還他自由。

        事實證明，他賭贏了！

        而現在也是離京都越來越近了。

        一到京都，那股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

        以前他總是同自己的諸多好友到處游玩，京都的酒樓沒有哪一家是他沒過的。

        大街兩旁的小攤販還是原來那般模樣，其中個別老人家的小攤換了人。

        喬雙澤去了一家酒樓，這是他前世最喜歡的一家，上了二樓，找到了窗邊自己經常坐的那個位置，隨后摘下帷帽喚來了小二。

        小二一瞧見他，笑意更勝，“這位公子，請問需要些什么？”

        這小二沒想到干了幾年還是個小二。

        喬雙澤點了幾樣自己愛吃的菜，小二聽見了倒是悵然若失道：“以前有位公子也特別喜歡這幾樣菜，他也是經常坐這個地方，只可惜他……”

        “行了行了，快去準備吧！”喬雙澤見他那樣子，只怕是要把自己前世拿出來說一遭。

        這人慣會跟客人嘮嗑，喬雙澤前世就挺喜歡聽他說些趣事，但是現在一想到對方可能會把自己拿出來說，于是連忙打斷他。

        下方的人聲陡然大了起來，喬雙澤往下面一瞧，人群迅速往兩邊散開，中間瞬間騰出一條寬道，隨即聽見有人打馬而來，直直往前方皇城而去。

        喬雙澤眼眸一動。

        景皓千為何提前回來了？按照正常的行軍速度應當還有一個禮拜才會抵達京都。

        那邊有人隨口道了句：“這次陛下急招寧川王回京，不會是要問罪吧？”

        同桌的人瞬間制止他，“在天子腳下就敢妄自揣測圣意，萬一讓人聽去，你不要命了！”

        那人連忙捂住嘴不敢說話了。

        喬雙澤不等小二上菜，直接留了銀子在桌上便離去了。

        他來到了前丞相夫婦的墓地，意外這處竟是沒有雜草，倒像是經常有人前來打掃，可族中親屬都是與他們斷了關系，會是誰呢？

        喬雙澤搖搖頭，不再去細想。

        他點了三支香，在墓碑前蹲了下來，“爹，娘，孩兒這般模樣你們能認出來嗎？”

        或許是見了父母，心中壓抑了許久的委屈終于釋放出來，喬雙澤有些泣不成聲，“孩兒都三年沒來看你們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可是我……我現在的身體是別人，若是兩年前死了也就罷了，也好早日與你們團聚……現在在別人身上活過來了，許是老天眷顧我吧！”

        “孩兒會離開京都，以后每年回來見你們一次，請原諒孩兒的不孝。”說完他重重磕了三個頭，額頭砸在軟軟的草地上，是沒有聲音的。

        喬雙澤走后，身后不遠處的幾棵樹后走出一人，目光靜靜地盯著喬雙澤的背影直至遠去，嘴角扯起一抹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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