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放血排毒

        離書房處不遠的石凳上，韓天佑面色慘白，不過短短的一段路便累得冷汗淋漓、氣喘吁吁。他歇息片刻，緩緩吸了口氣，扶著石桌便要起身，誰料胃中那股血腥翻滾入喉，再難抑制，一下便沖破唇齒桎梏，噴涌而出。

        我同柳飛繞開以沫的視線，急急找來時，正瞧見他吐了一地的血，身形踉蹌地跌坐在石凳上。

        “公子。”

        柳飛和我慌忙上前攙扶起公子，擔憂地喚道。

        “嗯，回去吧！”

        剛說罷，他意識便漸漸有些恍惚，也不再撐，將身體的重量壓在了攙扶著的我二人身上。

        我有時懷疑，公子自六年前出事后，似乎腦中總繃了根弦，便是昏迷也不曾敢放松懈怠。

        從前聽小蝶說，陷入昏迷的人腦中往往會迷迷糊糊，而之所以如此，乃是因為身體實在承受不住疼痛的折磨，故而自行屏蔽五感，進而麻醉自己，其實是個自發的保護行為。但那時的公子，卻卻出于本能的警惕，仍勉力保持著清醒直到入了小院才敢卸下戒備，安然入睡。

        后來的某天，他開玩笑地說，那天他感覺被誰給背在了身上，那人身形雖是熟悉瘦削，但力氣倒是很大，背著他還能健步如飛，想來自是只有柳飛。他還隱約聽到了喜眉焦急詢問的聲音，以及小蝶憤怒的吼聲。所以，他猜測應當是回到了小院，可以放心地睡個好覺了。只是這一覺不小心睡得長了些。

        彼時，公子說這話時云淡風輕，頗有些個不以為然，但他卻不曉得，當時的我們四個，尤其還是我，被他當時的慘狀給嚇成了個什么鬼樣！

        “公子怎么沒有動靜了？不會是”

        喜眉瞧著一旁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韓天佑，不禁哭出聲來。

        “滾出去。”小蝶惱怒地沖喜眉道，“公子只是痛暈過去了，我現在要給他排毒，別在這兒待著礙眼。”

        說著，不及喜眉說什么，柳飛已一把將喜眉拎起，扔出了門外。

        “你也出去。”小蝶邊準備一旁的藥瓶銀針，邊沖柳飛道，復又面無表情地吩咐我，“去把桌上的桃花釀和盆架上的盆子拿來。”

        “你怎么還不走？”小蝶抬頭瞧了眼柳飛，慍道，“你不走我何時開始治療？”

        柳飛瞧了眼床上躺著的公子，面上現出擔憂，出聲問道，“我也可以幫忙的，讓我留下吧！”

        “你也可以幫忙？”小蝶想了想，“好，那去廚房燒水吧，待會兒治療完需要給公子擦洗。”說罷，不待柳飛反應，將她推出門外，插上了門栓。

        “為什么不讓柳飛留下來？”我將桃花釀和盆子準備好，沖小蝶問道。

        “誰知道？”小蝶無所謂道，“公子這樣說，我便這樣做。估摸著覺得你膽子比較大，所以”

        說著，我便瞧見小蝶對著公子專注地開始行針，不一會兒功夫，銀針口處便開始滲出黑色的血液。

        “愣著干什么？擦下。”小蝶沖旁站著的我叮囑道，“小心點，別碰著銀針，哪處開始滲出鮮血，立刻通知我。”說著，便搬了個凳子坐在一旁開始配藥。

        我忙開始小心翼翼地工作起來，用沾了水的毛巾小心避開銀針擦拭著銀針周遭的污血。

        不知忙碌了多久，我覺得自己的手已經不是手時，小蝶終于讓我停了下來。

        “好了，不用弄了。”

        說著，只見她自桌上取過桃花釀，往公子的嘴里灌了四杯，心疼地咋舌了好久。

        “還有好些處銀針流的是黑血啊！”我甩甩自己麻木的雙手，不禁擔憂地問處聲。

        “知道！”小蝶又取過配好的藥給灌入公子口中，這方答道，“盆子里的血流得夠多了，若再多些，那便是大羅神仙在世，怕也救不過來了。”

        “那這殘余的毒？”我聞言眉頭皺了皺，擔憂道。

        “我灌了些桃花釀，能抑制些。不過，每年都這樣累積著，終有一日會受不住，希望公子早些解毒的好。”小蝶嘆了口氣。

        “我算是知道，為什么這毒不能一下子解了。不過公子今日病的有些重，他赴宴前沒有服藥嗎？”

        小蝶聞言，面上現出后悔來。

        “是我考慮不周。當日我同公子說了這桃花釀的效用，建議公子留著約命丹以防萬一，改服了兩杯桃花釀。本以為這毒素同往年份量一樣，無甚礙事，卻不想這次公子食用的紫色月餅里毒素竟是翻倍的，另外還有那粉色月餅里的。統共三倍的毒素，卻只兩杯抑毒酒，加之公子常年累月的毒素積累，方鬧得如今這番地步。不過還好，救治及時，險險地，還是保住了條命。”

        我憂心地瞟了眼床上躺著的公子，復又瞧了眼盆子里的血水，眼中已泛起水花，沖小蝶嘆氣出聲。

        “那個，小蝶，等公子醒了，你記得告訴公子，其實我膽子也挺小，經不住他這般嚇的，下次可以換旁人，比如柳飛來。”

        小蝶瞥了瞥我，用旁邊干凈的毛巾擦了把手，沒有說話，又恢復了往日的溫柔端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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