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么在罵聲里不情不愿地過著，一直到高考成績出來的那天。

        一大早，鄔安生就收到了許多學長學姐還有七大姑八大姨的微信轟炸，她只能一一回復到：下午五點才能查成績，現在還不知道呢。

        其實她本來沒什么感覺，但是大家都這么積極熱情地問她，反倒是把她弄得很緊張。

        鄔安生那天照舊是練了一個下午的科目二，只是她覺得那天的下午真的很快，雖然鄔安生本人的確是坐在車上，但是她感覺她的靈魂和五感都飄在空中，被近在咫尺的太陽熾烤著。

        和她同一個練車時間的除了解桃李，還有一個二中的小姑娘和一個三中的小姑娘，四點開始，她們兩個人就已經開始不斷刷新查詢成績的界面，即使是提前一個小時，網站還是卡得不成樣子。

        鄔安生清楚地記得那天的夕陽很好看，她從充滿冷氣的教練車里走下來，和教練還有另外兩個小姑娘說過再見之后，和解桃李肩并肩地走出駕校大門，走到門口的時候，她拿出手機拍下了那天在廣闊的天空中僅存于一角的層層疊疊的紫紅色云霞。

        解桃李看著她將手機放回口袋，右手不自覺地攥成拳，聲音中有掩不住地緊張。

        “安生，你準備好查成績了嗎。”

        鄔安生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笑著看了她一眼，“說實話，桃李，我一點兒都沒準備好，我明明覺得沒問題的，也不知道為什么這么緊張，可能是今天的氣氛渲染到這兒了，不緊張不行了吧。”

        解桃李拿出手機，輸入了那個所有高考生都爛熟于心的網址，在等待擁擠的瀏覽器緩慢打開的過程中，還不忘打趣鄔安生一句，“看樣子你也沒那么緊張，還有心思說玩笑話。”

        鄔安生只好用她都是冷汗的手重新拿出手機輸入網址。她的手機要更慢，雖然一直放在家里也沒怎么用得著，但是畢竟已經用了三年了。

        她只好邊等邊側頭瞟了解桃李一眼，只這一眼，她就發現解桃李整個人的狀態都不好了。她眼神里都寫著不可思議，身體也微微發抖，一直盯著手機屏幕不說話。

        鄔安生心跳漏了一拍，不會吧？她的身體卻率先反應，已經讓她貼過去看解桃李的手機屏幕，解桃李也沒躲開，就任由她看。

        647分。全省總排名5376名。

        鄔安生眉頭一皺，這個分數和解桃李平時的成績倒是差別不大，但是今年為什么大家都考得這么好？這個名次和她全省統考差太多了，大概是三千多名。

        馬路上的喇叭聲把還在震驚之中的鄔安生拉了回來，她下意識地將解桃李拉向了她，她抬頭看了一眼旁邊的解桃李，果然，這么多年的努力就是這樣的結果，怎么可能不掉淚呢？就是鋼鐵俠都能哭生銹了。

        她拍了拍解桃李的肩膀，這種時候，確實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或者說安慰或者不安慰意義都不大。她想把手機鎖屏，有點怕自己的成績對解桃李造成二次打擊，但她看到手機屏幕的那瞬間愣住了。

        585分，全省總排名39575名。

        解桃李覺得大夏天的，自己卻馬上從頭涼到了腳，怎么會？她好像甚至都不會呼吸了，為什么只有585分？怎么可能呢？這怎么可能是我考出來的成績呢！！！絕對不可能！

        她拉住解桃李，示意她不要再往前走了，就這樣靜靜地站在路邊，解桃李看著鄔安生一遍又一遍的刷新網址，一遍又一遍重新輸入自己的身份證號和準考證號。甚至因為手抖還多輸了七八次。

        鄔安生把手機遞給解桃李，蹲在路邊抱著雙腿，好不容易壓住一口氣，不至于讓她一開口就哭出聲來，

        “桃李，我完了。”

        解桃李看了一眼她的成績，除了震驚之外什么話也說不出來，這種成績，鄔安生這三年只有二模到三模之間才出現在幾次周測里，自從老劉掏心掏肺地跟她談話之后，她就再也沒有那么吊兒郎當的態度對待了。

        解桃李站在馬路外側擋住鄔安生，撫摸著她的頭發。

        過了不知道多久，馬路上的路燈也已經亮起來了，鄔安生調整了一下呼吸，吸了吸鼻子重新站起來，朝解桃李笑了笑，

        “沒事兒桃李，我們再想辦法。”

        “你笑得真難看。”鄔安生好像很少能聽解桃李嘴里說出來一句這么不符合她論調的話。也跟著笑了笑。

        她們在公交車站分道揚鑣之后沒過一分鐘，鄔安生就接到了爸爸的電話，她心里咯噔一下，連續呼吸了好幾口新鮮空氣才勉強接起電話來。

        “喂。”

        “出成績了，你媽給你查了，585分。”

        “是嗎，怎么才考了這么幾分啊。”鄔安生裝作很震驚的說道。

        “誰知道你，不過也沒事兒，有學上。”

        她還沒回到家，她的成績已經被家里所有能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她姑媽一家，她姨媽一家，她舅舅一家，她大爺一家，以及所有的左鄰右舍。

        鄔安生連晚飯都沒吃，坐在電腦前心里煩躁的很，突然想起來老劉說過的話：

        “安生啊，你要知道，面對高考，正常發揮就是超常發揮了。”

        “所有老師最怕的就是你這種情況的出現，如果你的成績隨意波動，萬一高考那次剛好在你成績

        的波谷，你怎么辦，你會不會后悔你現在的所作所為。”

        悔，我悔死了。我悔的腸子都青了。

        她不想再點開那個頁面看到那些令人難受的數字，就只是坐在書桌前發呆，即使這樣，那串數字還是不死不休的充斥在她的腦海里，占據著她所有痛苦的神經。

        其實悔到這里就夠了，如果不是她收到來自省教育廳的成績短信。看到短信的那一刻，她腦海里突然閃過了她考數學時候的情況。

        她腦袋嗡地一聲，好像聽不見所有外界的聲音了，只有沙沙的聲音在耳邊作響，像是把她和現實世界遠遠隔開了。

        她沒涂選擇題。

        是，她數學沒涂選擇題。繼她語文考出三年最低分后的又一大打擊。

        她趴在桌子上，用手抓著頭發，在四下無人的環境里眼淚終于不受控制的打濕了桌面。

        為什么？為什么一千多了日日夜夜，換來的就是這樣的結果？這輩子十幾年考試沒出現過這種問題，為什么偏偏在高考考場上干這種事兒？

        鄔安生，你真是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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