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講座她壓根兒沒聽進去，就前三句話她就知道這八成又是要賣什么課的了，鄔安生打心里覺得好笑，現在的商人，把心都放在怎么賺可憐家長的錢上了。

        回家的路上，鄔母一直在跟她商量買不買那個專家填報志愿的軟件，鄔安生說了不用，她又轉頭打電話跟鄔父商量。

        其實她心里很煩，甚至這幾天被磨得都有點恍惚了，鄔安生感覺自己已經沒有眼淚了，只是麻木的看著路邊樹木，墻邊花草。

        要不，算了吧。

        北京或許真的沒有她能上的大學了。

        她在心里開始重新盤算，如果她這四年只能在寒暑假去報北京動畫工作室的培訓班，平時再加緊學習和練習，應該…也不會差吧？

        鄔安生看著母親已經從發(fā)頂冒出的幾根白發(fā)，心里有說不出的苦澀，她甚至覺得，她連舌根都是苦的。

        “媽，那報考軟件買就買吧。留在本地就留在本地吧。”鄔安生帶著有點沙啞的聲音，宣判自己終于終結了去北京的想法。

        鄔母剛剛掛掉電話，聽到她的話回頭看著她，好像這些天的擔憂和疲憊都一掃而空了，鄔母感覺好像許久都沒聽過這樣動聽的話了。

        鄔安生回到家之后就打開電腦，邊用軟件輸入信息邊趁著父母都不在家給解桃李打電話。這幾天不是沒聯系過，只是在她覺得崩潰撐不下去的那些瞬間，她的求助都顯得蒼白無用，畢竟解桃李的處境一點兒也不比她強。

        兩個女孩子只能互吐苦水，感嘆世事無常，怎么這種高考失誤讓她們倆雙雙撞上了。為什么這么強勢不理解自己孩子的家長也能讓她們雙雙碰上。

        除此以外，她們還能說點什么呢？說什么也沒用，說什么也是白說。

        “喂，安生。”

        鄔安生心揪了一下，短短三個字，她就能聽出來解桃李的狀態(tài)非常不好。自她松口不去北京之后，父母跟她不再是對立的態(tài)度，至少從敵人變朋友本身就讓人身心感到愉悅。

        她知道解桃李的母親嚴格，望女成鳳，那個阿姨強大的氣場甚至讓她都不敢常常去解桃李家玩兒，像是冷漠不近人情的公司老板照進家庭。

        在備戰(zhàn)高考的時候，在多少個解桃李已經熬不住的深夜，她甚至都會強行拽她的頭發(fā)把她拽醒，以達到“頭懸梁”的效果。

        其實每個經歷過高考的人都清楚，到了最后那個階段，長時間缺覺的情況下，當困意涌來的時候并不是靠堅強意志就能生生熬過去的。

        有用夾子掐自己手臂內側的，用手掐大腿內側的，一天兩杯咖啡不間斷的，還有跟同桌或者后桌說你看我不行了就快捶我的。就連周一早上的升旗儀式，也從集體背高考5500詞變成高三學生們站著補覺的絕佳時機。

        可解桃李的媽媽不相信，她總覺得事在人為，每次聽到這種論調，鄔安生都覺得非常好笑，熬夜的不是她，被拽頭發(fā)的也不是她。她這明明就不是事在人為，而是事在你媽為。

        “啊，桃李，要不我們，不去北京了吧。”鄔安生心里百般難過和自責，就是因為她硬要去北京，解桃李才要這么難過的。

        “不去了？為什么？”她沙啞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疑惑。

        “你想啊，現在我們的成績都沒辦法在北京學什么很好的專業(yè)了，而且就算是北京有動畫工作室的培訓，時長也都是十幾天或者二十幾天甚至是一個月，通常不也都是開在寒暑假嘛，咱們在這里讀書，假期去學也完全來得及啊，而且，那畢竟也是一兩萬塊錢，如果我們現在留在這里，他們始終會覺得對我們有些虧欠，或許這錢，他們就愿意出了呢？我們強行去北京，這學費我們自己也沒辦法拿啊。”

        解桃李無聲地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是。”

        “桃李，雖然說現在的情況比我們當初預想的要差得多，但是這條路本身就是困難的，我們一定要堅持住。”

        好像時間過了許久，以至于鄔安生都懷疑是不是信號不好，或者是不小心掛斷了，電話那邊才終于傳過來一聲，“好。”

        就這樣，她們在三四本厚厚的志愿報考指南、報考軟件以及百度之間來回切換，初步列出了96個志愿后，又不斷進行修改和溝通。當然，還有各種親戚七嘴八舌的建議，雖然說日后想起來覺得是很有趣的場面，但當時卻讓各大考生煩惱不已。

        提示：一共有一次提交志愿和五次志愿修改的機會。

        在她點了三次確認鍵以后，鄔安生把她的志愿意向表拍下來發(fā)給了解桃李。

        她感覺這么多天的信息檢索下來，真的太累了。

        鄔安生在自己的床上躺了一會兒，再聽到手機響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了。

        “安生，今天晚上在五中有一場志愿填報的報告會，你去嗎？聽說是咱們學校的一個老師開的，說是很有經驗的老教師了。”解桃李說道。

        鄔安生迷迷糊糊地說道，“啊？這回又賣什么？志愿不都報完了，還有兩天就到了本科一批的截止時間了。”

        “查漏補缺吧，我媽非讓去，還有李欣也一起。說是自己學校老師的講座，肯定是有用的。”

        “行，我知道了。那你把時間跟地點發(fā)給我吧。”

        傍晚的風吹得鄔安生心里癢癢的，她左拐右拐好不容易才跟著導航來到這個她只聽過沒來過的五中。她看著門口的眾多家長悄悄地嘆了口氣，心里只想快點結束這一切，又糟心又繁瑣累人，眼不見才心不煩。

        “安生！”

        鄔安生還在路邊踢石頭等著門衛(wèi)開門呢，就聽見身后有人叫她，她回頭一看，眼里流露出興奮和訝異，“李欣！我都好久沒看見你了。”

        “快別說了，考那點分沒被打死就不錯了。”李欣看了看周圍，側身小聲地說道，“今年隔壁小班考得格外好，有十二個提前批進清北的，怎么咱們班高考出了這么大問題，985和211預測達線率都比其他理科班差遠了，咱們班學得不錯的幾個人都沒考好，非要說點兒優(yōu)點的話，那就只有咱班全過一本線了。可這也不算什么優(yōu)點啊，別的班有個一個兩個沒過一本線的也都過本科分數線不少啊，況且人家要么學藝術要么學體育，考那么高的文化成績已經是非常牛了。”

        李欣頓了頓接著說，“你說，咱們班會不會被詛咒了啊。”

        鄔安生看著她一臉認真還鋪墊那么老長就為了跟自己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不免覺得好笑。還沒說什么呢，解桃李就從他們兩個中間插/進來，她一手挽著一只胳膊。

        “別嘮了各位姐姐們，走吧，門都開了，再不進去可就沒有好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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