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九鳴與祈鑒稍做休息便再次趕路。他們要將鎮妖石快點送回去，這才能堵住左霆那些人的嘴。

        二人剛離了厚墻土屋不久，一行人便浩浩蕩蕩的趕了過來。

        “長老，這里沒人�！�

        只見一小弟子敲門后向貪狼回稟。

        “沒有？”貪狼眉頭皺了起來，額中留下深深的刻痕。他昨日剛去了風華劍宗，那左霆態度十分冷淡，只說舒九鳴來了大北，卻沒說來做什么。他們一行人左右打聽這才打聽到舒九鳴來長清山取鎮妖石，又歷經艱難找到舒九鳴可能落腳的地方，卻不想已經人去樓空。

        “罷了，他們可能已拿到鎮妖石回去了。”貪狼無奈的一震衣袖。早知道他應當先傳個信來的。

        就在貪狼思襯要不要再去一趟風華劍宗時，另一個小弟子急慌慌的跑來，臉上還帶著喜色，

        “長老，好消息。圣主傳信說宮主醒了。”

        “當真？”貪狼臉上的欣喜難以掩飾，“可有說如何醒的？”

        那小弟子接著道：“聽說是淵墨公子想到了辦法。”

        “淵墨？”貪狼臉上流露出些許敬佩，這人還真是有能耐。貪狼當即裹好狐裘帶著一行人返回無極宮。

        到底是常年與風雪打交道了，貪狼一行人未花多久時間便到了無極宮第四閣。

        “宮主、圣主，淵墨公子�！�

        貪狼微微行禮，向姜云卿等人匯報了此行所經之事。

        “舒九鳴去了長清山？”姜云卿震驚的一挑眉，“她可有事？”

        淵墨聞言再次皺緊眉頭。這姜云卿為何對舒九鳴如此關心？

        貪狼欠身回稟道：“我們去時未聽見長清山有神靈震怒之聲，風鳴上君應當是安全出來了。此刻約莫著已回了風華劍宗。”

        淵墨默不作聲的看著姜云卿，似是想從她的表情中窺探出些什么。

        姜云卿聽完貪狼的稟告肉眼可見的松了口氣。淵墨眼中疑惑更甚，趙是然估計是查不出什么了，看來他得親自去一趟南境找南陵問問。

        只見淵墨朝姜云卿行禮，道：“圣主，宮主已經無礙，在下便要告辭了�！�

        方才他已與姜云卿說了今后的打算，救了姜云時便要離開無極宮。

        淵墨一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樣子。姜云卿眼中有些不舍，似乎想挽留卻不知如何開口，求助般看了一眼姜云時。

        “先留下先把傷醫好。”

        接收到妹妹的眼神，姜云時雖語氣生硬但難掩關心的留了一下淵墨。

        聽見姜云時的話，淵墨離去的腳步頓了頓，投過一個受寵若驚的眼神，溫聲道：

        “多謝宮主關心，在下已無礙。叨擾許久，這便走了。”

        淵墨看似單薄柔弱，但言語堅決，姜云時自不是強留的人，別開頭揮揮手任他走了。倒是姜云卿先是按耐了一會兒，終還是沒按耐住，留下一句“我去送他”捉了上去。

        第四閣一時只剩下姜云時與兩位長老。

        “這是怎么回事��？”

        貪狼左右看看，用眼神詢問旁邊的攬月長老。

        攬月悄聲湊過去，道：“淵墨公子昨日猜測，宮主可能是被仙品分了魂。分魂只需心頭血引魂回流即可，這便將自己的心頭血祭于凝玉石上，再由圣主護法，將宮主的一半身魂拿了回來。”

        貪狼面色大驚，悄悄看了一眼姜云時，道：“這，這心頭血難取且一個不察便會送命，這淵墨公子竟這么大方？”

        “唉，”攬月聞聲神色戚戚道：“淵墨公子大義啊，一直記得咱們無極宮的救命之恩，這是在報恩啊。只可惜這便要走了。”

        攬月的樣子看起來十分不舍，貪狼又瞅了瞅姜云時，發現宮主也定定的不知在思索什么。貪狼不著痕跡的嘆了口氣，人的緣分還真是妙不可言啊。

        “淵墨。”

        淵墨聞聲沉了沉眼，回過頭已是一副溫潤之相。只見姜云卿身著紅色狐裘朝淵墨跑來，道：“淵墨，我送你吧�！�

        姜云卿雙眼亮晶晶的，剎那間竟讓他想起來一個人，那人小時候也有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長大后卻變得沉靜淡漠。

        淵墨回了回神，淡然一笑，道：“不勞煩圣主了。派個小弟子送我出大北即可�！�

        大北常年風雪交加，常人很容易凍死在路上，只有無極宮的人有燙金伐，可在雪地中日行千里。

        幾次被婉拒，姜云卿也不變強求，只稍稍掩飾了眼中的落寞，再抬頭便是一臉明艷的樣子，“好，既如此我便安排親信送你。但是淵墨，我們還會再見么？”

        淵墨假裝不懂姜云卿話里的意思，溫潤一笑，道：“有緣自會再見�！�

        這一個月，他將該做的都做完了。

        再見面時，只怕就是仇人了。

        姜云卿的親信將淵墨送出了大北，又給了他一些無極宮的靈石與仙草，大約是彌補他用的。淵墨謝過之后一人上路了。

        大北之外已見綠意，淵墨沒走多久便停了下來，微微側頭，“是然，出來吧�！�

        “瞎，又被你發現了。”趙是然的聲音傳來，不一會兒淵墨身后竟憑空出現了一個人。

        淵墨回過頭皺著眉：“下次用隱身陣時記得穿軟一點的鞋。”

        趙是然低頭看了看自己鑲金邊的牛皮底靴輕咳一聲，是他大意了。

        “怎么樣”，趙是然搭上了淵墨的肩膀，“分魂珠到手了么？”

        淵墨“嘶”了一聲，嘴唇甚白。默不做聲的將他的手抖了下去，道：“我已將心頭血放進凝玉石，接下來只需靠姜云時的元神養著即可，等時機一到我便可將其召回。”

        趙是然大約是沒發現淵墨的不適，再次笑著說道：“你這心思也夠毒的。先是引姜云時帶上那珠子分魂，再假裝救他順理成章的與分魂珠結契。我估計憑姜家人的腦子，幾百年都想不明白是給他人做了嫁衣�！�

        趙是然說完還譏諷的笑了兩聲，“就這樣姜云時還想稱霸修仙界，真是笑掉大牙了�！�

        淵墨的臉色越來越不好，沒理會趙是然的諷刺，他把手搭在趙是然的胳膊上道：“姜家人自然想不明白。但是姜云卿似乎與舒九鳴關系很好，若是她去無極宮，那便不好說了。要養好分魂珠，起碼需要三個月。”

        聽到這里趙是然緊張的看著淵墨：“那我們怎么辦？”

        “咳”，淵墨的身體虛弱，終是有些撐不住，“我已通過傳聲陣得知他們要去滄溟海底，你快聯絡南陵，帶人毀了那里的冥靈幻境，暫時拖住”

        淵墨還沒完話便昏倒了。

        “淵墨？淵墨！”

        趙是然喚人無果，迅速結了個陣，二人消失在原地。

        此時，風華劍宗后山。

        “什么？舒九鳴安然無恙的回來了？”

        “是，主人。她已帶回了鎮妖石�！迸釕懼畨合滦闹械男老�，裝作悲憤的樣子回稟道。

        “砰”的一聲，眼前氣急敗壞的人打碎了一塊巨石。

        “她回來了，那前一個月的籌謀就都白費了！”

        舒九鳴成功取回鎮妖石，所有人都會將她看作名正言順的風華劍主，他們再想拿回風華劍就沒法子了。

        裴憫之聽著這話暗自冷笑。眼前這人曾派出弟子尾隨舒九鳴，卻不料半路跟丟。后來想去長清山守株待兔，卻因不懂仙山百里內不得御劍的規矩，被紛紛打了出來，死傷慘重。

        賠了夫人又折兵，蠢貨。

        “主人”，裴憫之將頭低的更低了些，假裝喪氣的說到：“屬下聽說，現在仙門里對舒九鳴評價很高，說她是被仙山檢驗過的人，道心純正。我們以往放出她的惡名，現在大概是無用了�！�

        裴憫之說罷抬頭觀察了對面人的神色，此時這人雙手微微握拳，胸膛也起伏著，看起來是氣急。

        裴憫之心中松了口氣。舒九鳴惡名已初，眼前這人以后應當也翻不出什么水花，這樣他也好告訴那人，讓他放心。

        后山一片寂靜，二人各懷心思。

        “不對，仙山絕不會讓凡人安然無恙的進出。就算她有能耐也難掩凡人的氣息。她是不是帶著她徒弟去了？”

        什么？

        裴憫之蹙眉，這人是瘋了嗎？他默默回道：

        “她是帶著徒弟去了，但祈鑒也是凡人啊，這”

        裴憫之以為，這人是氣急攻心開始胡言亂語，卻不料他眼中精光一閃，像是真瘋了般笑道：

        “哈哈哈哈哈，原來是這樣。這就對了，這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了。”

        “主人，您這是？”裴憫之想繼續問下去，卻不料對面這人滿面紅光的一揮手，道：“沒事了，你下去吧�！�

        顯然不愿意讓裴憫之知道。

        裴憫之張了張嘴還想問，卻被一個陰毒的眼神逼了回來，作禮離開。

        等去了無人之地，裴憫之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見左右沒人便向空中發出一道傳音符：

        “主人，毒蛇已瞄準祈鑒。原因不知�！�

        而此刻，祈鑒還全然不知自己已被盯上。

        “唔，所以此后他們就叫你風鳴上君？叫你師兄凈衡上君？”

        祈鑒盤腿坐在舒九鳴身旁，嘴里還咬著桃酥。

        自她們上交鎮妖石后便回了停鳴殿休息，可祈鑒精力旺盛非要聽她的前塵往事，美其名曰“互相了解”，還尤其對澤清感興趣。

        舒九鳴看著賴在身邊不走的祈鑒無奈搖頭，道：“上君一名不是誰都能擔的，那年南海蛇妖作祟，吞了凡俗世好幾個村鎮的百姓，萬花島的趙島主百般無奈下求助風華劍宗，我與師兄前去幫忙，由此一戰成名。”

        “哦，那凈衡上君武力高強么？和師傅比誰更厲害？”

        誰更厲害？

        舒九鳴表情微滯。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斟酌道：“師兄博古通今，過目不忘，對陣法、法器等皆有研究。但若說練劍，只怕我要強一些。師尊常說我們一動一靜，可相互補足�！�

        “哦，這樣啊。”祈鑒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

        舒九鳴蹙眉剛想說些什么，只聽祈鑒又問道：“那師伯他都看什么書啊！改天我也去看看，向師伯學習�！�

        看書？自打他進了風華劍宗一個字都沒讀過，現在竟說要看書？

        舒九鳴像看傻子一樣看著祈鑒，無語了良久，道：

        “師兄什么都看，你若是想學是學不完的。他愛書如命，連禁書都沒放過，為此師尊還嚴厲的斥責過他�！�

        “禁書？”祈鑒一下支棱了起來，“他為何要去看禁書？”

        舒九鳴表情一滯，像是不愿回憶起似的，緩緩道：“可能就是好奇吧。那時他也不過十幾歲�！�

        “哦？”祈鑒眸中精光閃動，緊盯著舒九鳴道：“什么禁書啊，師傅你知道嗎？”

        大約是祈鑒表現的太好奇，舒九鳴覺得甚是奇怪，瞇著眼睛看他，道：“你要知道這些做什么？”

        這小子，該不會不想走正道吧。

        “哎呦”，祈鑒好像猜到了舒九鳴怎么想他，氣笑道：“我的好師傅，我這有你管著，又有長生戟看著，我能干什么啊，我真的就是單純的好奇�！�

        似是怕舒九鳴不相信，祈鑒還舉起手指對天發誓道：“我要是真不走正道，就讓我死在師傅手里，永世不得超生�！�

        “師傅，你就告訴我一下吧。”祈鑒晃著舒九鳴的胳膊。

        “好吧”，舒九鳴見祈鑒似是真的好奇，嘆了口氣緩緩講道：

        “他當時看的是《靈庫異錄》，那書本不算禁書，只是其中有一殘章記載過一種殺人于無形的分魂之法�！�

        “分魂之法？”祈鑒支起耳朵。

        舒九鳴點點頭，繼續道：“分魂之法依托于分魂珠。這東西可助人將身魂分離至另一個軀體，原身則就此消亡。此為禁術，練就此珠之人，必須祭出一半身魂作為引魂，而使用此珠者也要拿出一半心頭血來與煉珠者結契，此后二人便以命相連�！�

        “相連之后呢？”

        “相聯之后，使用此珠者可隨意奪舍其他人的身體，但因果報應卻只報應在煉珠者身上。此法背德，世間罕有�！�

        “嘶”祈鑒聽著一個膽寒，“那這使用珠子的人也太惡毒了。萬一誰要煉出來，這不就為禍蒼生了？”

        大約是受舒九鳴影響，祈鑒現在也動不動把“蒼生”掛在嘴上。

        祈鑒的擔憂舒九鳴不是沒想過，只見她神色放松道：

        “這倒不必擔心。能分魂的珠子只有靠仙山的玉石才能養成。那長清山你也見了，凡人根本進不去，更別提拿玉石。這禁術大概也無人能練成�！�

        祈鑒聞言放心的點了點頭，但轉而又疑問道：“師傅，可修士不是本就能奪舍么？為何還要依靠分魂珠，直接奪不就行了？”

        祈鑒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邊喝一邊看舒九鳴。舒九鳴見狀輕輕將他的臉扭到一邊，“因為普通奪舍只能奪走普通人的身體，對于靈力高強的修士是無用的。但有了分魂珠卻不一樣，別說是靈力高強的修士，哪怕是即將成仙的人也可以瞬間奪舍�！�

        祈鑒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舒九鳴看著他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好像自從長清山回來就總是打聽這些有的沒得。

        “你問了這半天，也該換我問你了�！�

        果然，祈鑒眼神有些躲閃，“咳，師傅，師傅想問什么？”

        舒九鳴見狀笑了笑，道：“講講你那兄長吧，不是他把你養大的么？他對你好么？”

        其實她本想問祈鑒暮影和她說了什么，但轉念一想，祈鑒這人若是打定主意不說實話，她肯定問不出什么，還不如問問他過去的事。

        師徒一場，總不能什么都不了解吧。

        “啊，小時候啊”，祈鑒明顯松了口氣，“我之前和師傅說過的，我那兄長是個書生，平日里就看看書、爬爬山，我十五歲之前都是靠他給別人寫詩賣字畫為生。后來他被山匪我就一個人生活了�！�

        祈鑒說完深吸了口氣，轉頭看向了另一邊。

        “你很想他么？”舒九鳴輕生問。

        “我？”祈鑒搖頭笑了笑，“我只是想，他輪回了我還能不能見到。若是可以，我想看看他，再和他做兄弟�！�

        “這不難”，舒九鳴抿了口茶，“告訴我他的名字，我可請西閻羅幫忙查一查他的前世今生�！�

        “真的？”祈鑒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

        舒九鳴看著他笑了笑，點點頭。

        “他叫，淵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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