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大殿的金磚地被地毯包裹起來,腳步聲一并被掖在了地毯里,原本就空曠的大殿,沒了宮人來去的腳步,更顯肅靜。
皇上坐在龍椅上說了些例行廢話,嚴言心疼的看著餐盞上繚繞的熱氣慢慢散去。
坐在一旁的嚴思月心情低沉,好不容易見到皇上一次,還是在這么多人的晚宴上,皇上能看到她才怪。
皇后好像感知到了嚴思月幽怨的眼神,沖著嚴思月這邊以勝利者的姿態笑了。
皇上好不容易說完了話,眾人齊齊站起謝恩,又耽擱了些時間,等前菜端到嚴言的桌上已經成了涼菜。
嚴言狠狠的咬了一口酸辣肉丁,上菜的宮人也心里嘀咕,郡主又是在和誰置氣。
雖是八珍玉食,但分量極小,若是中午,嚴言定會再要兩碗米飯。
菜肴已經上到了第五個,墾宜才姍姍來遲。
皇帝本想裝作看不見,任他默默入座便罷了,但墾宜風塵仆仆進來,跪在了皇帝面前。
“求陛下做主!”墾宜好似受了多大屈辱。
皇帝并非不知曉方才園林里的事兒,只是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了。
“陛下,方才我與七皇子在園林起了爭執,他們仗著人多,對臣一頓拳打腳踢,臣身單力薄,好不容易才躲過一劫,臣初來啟盛,竟不知這便是啟盛的待客之道!”墾宜顛倒黑白,咄咄逼人。
嚴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剛剛是在用身單力薄這個詞形容身材健壯的他自己?
皇帝低低提醒了他一句:“朕知道,你和七皇子年輕氣盛,有爭執也正常,何況七皇子打了你,你也打了七皇子,也算扯平。”
墾宜不依不饒:“不只是七皇子,在臣和七皇子斗毆時,有人踹了臣一腳!如此落井下石之事,為人不齒,還請陛下找出這人來。”
皇帝龍顏微震,墾宜如此,是不打算讓這場晚宴好好舉行下去了,何況當時人多雜亂,他自己都分不清是誰下的手,還要叫皇帝把這里翻個底朝天才肯。
皇后嗅覺靈敏,一看陛下的表情,就知道機會來了。
“長明,你剛剛也在,你可有看到誰踢了墾宜王子?”
被稱作長明的人站了起來,“啟稟陛下,皇后娘娘,臣方才正好站在外圍,并未看到有人踢了墾宜王子。”
那人一說話,嚴言就憶起了當時的那一聲輕笑。
“那是許長明,皇后娘娘的侄子。”嚴思月忽然說道。
嚴言才不信嚴思月有那么好心會提醒她,果然下一句話就給嚴言挖坑。
“許長明雖然是庶子,但才華橫溢,文武雙全,人也長得出眾,他方才說話時一直才看你,說不定是對你有意呢。”
嚴言無所謂的笑笑,許長明明顯是看到了魏青朝踹的那一腳,但嚴言并不覺得有多感謝,這個節骨眼兒上給墾宜作證,那不就是想把頭送給皇上當球踢嗎?
“許長明就算是庶子,那也是許家最受寵的,別的嫡子也蓋不過他的風采呢”嚴思月極力推薦許長明,像極了街上賣靈丹秘藥的假道士。
這嚴思月將身份看的如此重要,前世怎么愿意陪著李煥韜光養晦?
墾宜聽到許長明睜眼說瞎話,立刻就回嘴說道:“你們蛇鼠一窩,他的證詞有什么用?”
許長明笑了:“臣當時看的很清楚,有兩人站在王子身后,想將王子拉開,或許是當時太過混亂,王子記不清了。”
皇后親切的詢問道:“墾宜王子可有其他人證?不如你再仔細想想是真的有人踹了你,還是記不清了?”
皇上至今不發一言,擺明了不想在此事上糾纏,皇帝不發話,剩下的人自然立場明確的默不作聲。
墾宜冷笑一聲:“就當是臣記錯了。”墾宜也不等皇帝說話,徑自坐到了位子上。
皇上給了皇后一個贊許的眼神,皇后欣慰的笑了。
嚴言不舍的放下手里的排骨,端詳眼前自由如風的少年,這人實在不似同齡人一般稚嫩,像是陰雨天云朵里的太陽光,有著明知世事難料,才要前行的堅定。
而這種人堅定卻不堅韌,若遇不平之事,容易一蹶不振,從此被陰云掩蓋,再無光輝。
魏青朝在對面看到嚴言與許長明對視,皺起了眉。
皇后看眾人吃的差不多了,提議叫舞姬上來獻舞,也好活躍氣氛。
嚴言只想吃東西,心里根本不在乎什么舞姬。
樂師撥動了琴弦,絲竹之聲不絕于耳,連兩人寬的二皇子都停下了手里的筷子,嚴言還在夾菜。
一排身姿裊娜的女子走了上來,隨著曲子輕輕擺動,如同清池里的鯉魚一般柔軟纖細,又好像窗幔上的輕紗一般飄逸。
墾宜推杯換盞間早忘了方才的不愉快,對著舞姬拍手叫好。
她們像是漫天的雪花,輕盈的圍坐成一堆,忽的又好像被風吹起,輕輕散去,她們轉著圈,就像在天空里盤旋,最后緩緩落在地上。
雪花寂靜之時,中間站起一個如搖風嫩柳般的女子,她緩緩走來,靈動又清雅,像是池塘里的青蓮仙子,只站在那就出淤泥而不染。
看那女子慢慢向皇上靠近,再看皇后毫無慍怒之意,嚴言知道,這估計又是皇后塞給皇上的新人。
嚴言端起茶杯,里面空空如也。紅雀已經被青蓮仙子勾去了魂一般,呆滯的注視著青蓮仙子的方向。
嚴言輕咳一聲,紅雀仍是呆愣著,嚴言又咳了一聲,連嚴思月都注意到了,紅雀卻還是沒回過神來。
嚴言用胳膊肘戳了一下紅雀,紅雀這才回過神來。
“小姐……”紅雀聲音微弱。
嚴言感知到紅雀的不知所措,小聲的問道:“你怎么了?”
紅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確定的說道:“小姐,可有看清方才那舞姬中心之人?”
嚴言莫名其妙:“沒有,我哪有空看那個?”
紅雀無所適從的咬了咬嘴唇:“小姐還是……細看看吧。”
嚴言雖有些惱紅雀話不說盡,但還是仔細看向皇帝面前那個婀娜的背影。
“不行,我看不清。”嚴言努力的看了,但一個背影根本看不出是誰。
紅雀將氣憤嘆進心里化作茫然。
“那是小容。”
“誰?”
剛剛是紅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現在是嚴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確……你確定沒認錯人?”嚴言驚得說話都燙嘴。
“不會的,我和小容從小服侍小姐,絕不會認錯小容,她出來的那一瞬,我就認出她來了。”紅雀不知該氣憤小容的叛逃,還是該遺憾她們的姐妹情分,但在這一刻,都化作擔憂。
小容如同雨日飛燕,在皇上面前翩翩起舞。一個轉身,嚴思月也發現了端倪。
嚴思月湊了過來:“妹妹!那人是?我怎么看著有些眼熟,像是妹妹身邊的小容?”
“是她。”得到了嚴言肯定的回答,嚴思月瞠目結舌的看著面前氣氛沉重的主仆二人,心里猜到了一二。
“這小蹄子怎么敢的啊!等今晚回去,妹妹你別攔我,我一定要替你打死這丫頭不可!”
嚴思月火冒三丈,竟有人阻擋她的封妃之路,還是平時都未正眼瞧過的一個小小奴仆。
“姐姐小聲些,小心殿前失儀。”嚴言淡漠的說道。
嚴言已經不想再去看臺上即將發生的一切,無論是前世或者現在,小容都是個好姑娘,就像她不肯相信小容告密一樣,她現在也不相信臺上那個為爭圣寵而起舞的是小容。
“你叫什么名字?”
終于,皇上注意到了這個清麗的女子。
“奴婢陶容,拜見陛下。”小容還是和平時一般乖巧,瓷白的臉上一抹羞怯的紅霞動人心弦。
“皇上,臣妾瞧著陶容的舞姿翩若驚鴻,想賞些什么給她,卻又覺得玉石珠寶都配不上她的清秀,不如皇上替臣妾挑選。”皇后給皇上遞上一雙筷子,皇上就知道該如何下嘴。
“你倒是個機靈的,你以為你這么一說,朕就許你借花獻佛了?你的賞賜留著以后慢慢給吧。”
皇后抿嘴一笑:“是,臣妾都聽皇上的。”
皇上看著陶容,“你的舞姿極美,朕看到你,就像是在賞池塘里的青蓮,若有你在朕身邊,往后無論夏冬,朕都能看到蓮花盛開的美景,你可愿意盛開在朕的春夏秋冬里?”
陶容巧笑嫣然,跪了下去:“奴婢愿意。”
皇上大笑一聲:“如此甚好,既你的名字里有一個容字,朕就不另賜封號于你了,宮女陶容,柔嘉淑順,風姿雅悅,著即冊封為寶林。”
“謝陛下。”
小容歡喜的叩了下去,這一叩,便和嚴言他們叩出了兩條路來。
“容寶林,遷居春宜軒,春宜軒長久無人居住,現下打掃怕是來不及,今夜只能委屈你在原住處將就一晚了,明日我會派陳公公去接你。”皇上戀戀不舍的看著陶容。
陶容大著膽子回道:“臣妾不委屈,能在陛下身邊侍奉已是臣妾的榮幸。”
皇上眉開眼笑的招了招手,“坐到朕身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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