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和煦的微風吹過光禿禿的樹枝,樹枝被震的嗚嗚作響。都說春日花草香,春風倒是來了,花草卻一個都沒見著。
冷風一過,嚴言就迫不及待脫了身上的斗篷,披了一整個冬天,也累贅了一整個冬天。
屋子里再也沒有暖爐嗆人的煙氣,撲面而來的是淡淡的迎春花香。
如此一個生機盎然的春日里,身旁卻坐著一個滿面愁容的婁元詩,一個人就將這春變成了秋。
“你說,這怎么辦啊!我這么久沒回去,婁以丹怕是早就和王爺成雙入對了,我現在回去,不就是自投羅網?”
嚴言嘗了一口小廚房的牛乳茶,近日陛下賞的烏龍茶口感真是順滑。
“你有沒有在聽啊!”婁元詩晃了晃嚴言的手臂。
“在的在的,你不必如此悲觀,李楨他心里有你,此次叫你回去,我倒覺得不是什么壞事。”嚴言思索道。
“可是我不想回去。”婁元詩小聲的道。
嚴言了然道:“我知道,所以我也沒說讓你回去,我只是在想原因罷了,你這庶妹入了楨王府就沒了動靜,實在可疑。”
“王爺性格暴虐,以丹不會已經被……”
“不會,婁以丹再如何,也是王府的妾室。現下二皇子一走,多少雙眼睛盯著李楨,就算婁以丹自己想自盡,怕是現在都沒辦法如愿。”
“那我豈不是……”婁以丹似泄氣的皮球一般,松松垮垮的坐在椅子上。
“你倒也不用一直將自己帶入婁以丹的位置,不過,在李楨身邊時間長了,確實危險。”
李楨此人城府極深,越是不熟越是安全,而他身邊的文芳則是個深藏不露的,看似膚淺,卻能將楨王府治理的井井有條。
不說別的,就說嚴言的人現在都沒能插進楨王府去,就可知文芳的手段。現在楨王府上下的仆役,全是文芳從東宮帶出去的,一個來路不明都沒有。
想想之前文芳唇紅齒白,驕矜造作的樣子,倒是自己眼拙了。
“李楨現在叫你回府,必定府內出了大事,我們一定要知道這件事才行。”
“你不是說楨王府固若金湯,插不進釘子去嗎?”婁元詩沒抱什么希望。
“我們插不進去,還不能將他們楨王府的釘子拔出來一顆?”
婁元詩眼睛一亮,“此話何意?”
春寒未過,近幾日,傷風的人多了起來,在城內的藥房門口排了長隊。
“我是來藥房買藥的,不是來聽你在此問詢的!”藥房里雖是僅有兩人,扎著雙環髻的丫鬟還是警惕的看著周圍。
藥柜前面忽然站起一個風仙道骨的老者來,“姑娘不必心急,老夫不過是看你這抓藥方子有誤,隨意的詢問幾句罷了,若是姑娘心里有數,那你就拿著這藥回去便是。”
吵嚷的丫頭霎時安靜下來。
藥房先生翻起面前的賬本,并不在意這丫鬟心里的掙扎。
“您方才說這方子有誤?”
老者頭也不抬的道:“這方子其他藥材皆是無誤,唯獨這生草烏,與其他藥材相沖,若是久服多日,母子俱損。”
“什么?大夫,您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你將這方子隨意給誰一瞧,都知道這其中貓膩,這都是些老玩意兒啦!”
丫鬟失魂落魄的走出藥房,找了個無人的角落,不經意間將手中的藥包放在了地上,低著頭匆匆離去。
次日,楨王府傳出了婁以丹失蹤的消息。
消息空穴來風,皇上早就聽說過婁以丹此人的惡貌,只當是兩人因齟齬爭吵鬧脾氣,特地在養心殿召了李楨要他好好管束妾室。
可幾日后,婁以丹在婁家舊府大鬧,強行要進去居住,官差無奈之下上報朝廷,皇上這才覺得蹊蹺。
嚴言帶著婁元詩到養心殿時,就聽到里面婁以丹時而大笑,時而嚎哭的詭異聲音。
兩人對視一眼,婁元詩膽怯的縮在嚴言身后。
“她變成這個模樣,你說你不知道?”
皇上根本不信李楨的說辭,只如此冷冷的瞧著。
“父皇,兒臣平時公務繁忙,且與婁以丹感情不睦,根本見不了幾次,怎會知道。”
李楨至今不滿皇上當初讓他納婁以丹為妾室的決定,語氣中自然也滿是不在乎。
“文芳,你說。”皇上挑了一眼跪在后頭的文芳。
文芳在皇上跟前,倒是跪的端正,像模像樣的回道:“皇上,婁氏自進了府,日日都攪得府中不得安寧,婁家出事兒之后,更是天天在府里嚷著要出去。”
“你既知道她精神不好,為何不找人醫治?反倒一口一個婁氏,你可還記得自己的身份?”
瞧著文芳的有恃無恐,皇上眼里的寒光更盛。
“皇上,奴才已經尋大夫來過了,是娘娘不肯醫治,這才拖到了現在。”文芳誠惶誠恐的道。
看著文芳的瑟縮,皇上這才放過文芳一馬。
“皇上,張太醫在外頭等著。”陳鈺道。
聽到太醫求見,沉默著的李楨,忽然道:“父皇,我會帶她回府好好醫治,請父皇放心。”
皇上好似沒聽見般,吩咐陳鈺:“叫張太醫進來,給婁氏問脈。”
婁氏被帶往偏殿問脈,邊固又抓著個灰頭土臉的姑娘站在殿外。
“皇上,人抓到了。”
邊固將那姑娘往里一推,那姑娘一瞧見滿身龍紋的皇上,順勢一跪。
“皇上!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
“小怡,這幾日出了什么事?你為何會在此處?”文芳故作疑惑不解的問道。
小怡這才發現,面前跪著的還有話里有話的文芳。
瞧著李楨陰鷙的側臉,她低下了頭。
“陛下。”太醫躬著身子走出側殿,跪在殿中,“陛下,娘娘有喜了,已有三月。”
頂著皇上眼里的幽寒,李楨拱手道:“父皇,兒臣有一事要稟,婁氏肚子里的孩子,與兒臣無關!”
此話一出,殿中鴉雀無聲。
皇上端詳著李楨,他才不信,李楨能忍得下奇恥大辱。
“父皇若是不信,大可等孩子生下來與兒臣滴血認親。”
李楨滿面憋屈,皇上倒信了三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皇上!”小怡不顧李楨的警告,叩頭說道。
小怡的聲音尖利,平時說話雖是聽著刺耳,但一帶上些嚎啕,倒讓人覺得其中真有天大的冤屈在里頭。
“不是這樣是什么樣?婁氏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本王的,你很清楚!”
此話聽似辯白,實則威脅。
“餓了……餓了!餓了!”偏殿內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凄厲。
張太醫又想起什么,道:“陛下,娘娘好似是受了什么刺激,已然是失了神智,若好生調理,三五年的或許能恢復。”
聽聞太醫此言,小怡似是破罐子破摔,喊了起來:“皇上!我家小姐的孩子確實不是王爺的!但這事王爺是知道的!”
“此話何意?”
“陛下……”
文芳剛欲解釋兩句,就看見皇上眼里的殺意,即刻抿緊了嘴。
“皇上,我們家小姐自進了王爺府,就沒睡過一天安生覺!王府上下都將我們小姐當下人,隨便一個丫鬟都能使喚我家小姐。我們小姐這半年來,連口正兒八經的飯菜都吃到過,若不是餿了的,根本就不會送到我們西廂來。”
皇上并不訝異,婁以丹當日做下錯事,以李楨的性格,若是不苛待婁以丹,那才是奇事。
“我家小姐忍不下如此屈辱,元月時,我家小姐求王爺放她出府,王爺非但不肯,還將我家小姐拖至廊下拳打腳踢,還不許我家小姐就醫,小姐的右腿現在還是跛著的!”
皇上看向張太醫,張太醫微微點頭,證實此事。
“那日,王爺去了一趟宮中,回來便喝的酩酊大醉,不顧我家小姐的傷勢,蔣小姐從廂房拖至正廳,竟……”
說道此處,小怡的心口像是卡著一根倒刺,怎么都說不下去。
“竟如何?”皇上沉聲道。
小怡潸然淚下,顫抖著,用嘶啞粗糲的聲音道:“王爺竟著人扒了小姐的衣服!叫了……叫了府里的侍衛當眾將小姐……將小姐!”
悲鳴一般的哭聲代替了后面的慘烈,婁元詩緊緊的抓著嚴言的袖口。
嚴言聽著反胃,忍著胃里一下一下的翻騰。
“小姐的孩子,就是在那時懷上的!”小怡說罷,一頭磕在地上,不用去瞧,就知道地上必定已有了血跡。
“你這畜生!”皇上拿起茶盞就沖著李楨的頭砸去。
他的額角上瞬間留下一道紅線一般的血跡,發冠被砸的東倒西歪,兩鬢的碎發也垂在胸前。
皇上咬著牙:“朕真想廢你為庶人!”
額角的血跡流在李楨嘴邊,他舔了舔嘴角,一股鐵銹味兒充斥在舌尖上,“父皇,我那日醉了酒,不知自己所為,才犯下如此大錯。兒臣知道自己錯了,所以才決定好好照顧婁氏,未曾宣揚此事。”
一句醉酒就能抹去自己做下的所有錯事,而聽者也自然而然的將一件事的錯處歸在醉酒,若是人人如此,今后刑部何必還審什么人,干脆擺一壇酒,審審那酒便罷。
“兒臣今后一定視婁氏的孩子為自己的親生骨肉,兒臣會尋天下名醫,為婁氏治病。”
李楨說的懇切,嚴言只替婁以丹悲涼。
“婁氏留在宮中,待她病好了,朕自會給她尋個去處。朕已為你瞧好了封地,待邊境平穩,你便去吧。”
皇上此言斷了李楨的念想,除非皇上駕崩,皇子才會前往封地。皇上現在就讓李楨去封地,無意是告訴他:今后除非你領軍謀反,否則絕無繼位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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