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做什么！”蘇薏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忙放下手中事情去扶他。

在她眼里，那不過是幾張經歷幾代先輩研究完善的藥方，實在沒想到在讓人眼里竟然有這么大的分量。

“這于將士們而言，實在是大恩！”胡軍醫被攙扶起來，身體還是不住的顫抖著，雖不知這藥方療效如何，可他方才聽了蘇薏一席話，雖然大受震驚，但受益匪淺，仿佛打開了他新世界的大門。

“你們，能不能顧及下我？”方昭堪堪抬手，打斷二人的談話，現在麻藥已經散得差不多了，腹部傳來一陣陣隱隱的痛。

故而，他的臉色并不算好，再加上此時他衣不蔽體躺在床上。

蘇薏見他清醒得差不多，臉色也沒先前那般謙和了，劈頭蓋臉便是一頓罵：“你知不知道諱疾忌醫的道理？明明已經痛得要死，還要忍著？難不成你以為忍著就能自愈了？”

“方昭，你既然想參軍入伍，想建功立業，那至少得在自己還活著的基礎上進行，如果你還沒上戰場，就被自己人打死了，我真會看不起你！”

她看著對方那張隱在發絲之下毫無表情的臉，劈頭蓋臉便是一頓罵，饒是如此，仍不解氣，但到底沒再繼續罵下去。

今日若不是自己一行人趕到此處，若不是自己恰好去尋他，那么方昭就只能等著在軍營里痛死了。

京都首富方家的大公子又如何，這軍中死的不過是一個小卒，誰又會在意？

方昭唇瓣微張，似是想要反駁，但又覺得她也沒說錯，最終選擇閉眼假寐。

“裝死有什么用？方昭，我救了你兩次了。”蘇薏的情緒逐漸平復下來，目中無波無瀾，只平靜地望著他：“所以，在沒還清這些賬前，你不能死。”

“知道了。”方昭目光晦澀，他懶懶抬眼，對上蘇薏那雙居高臨下的眼，眼前這女子，不過比自己虛長了兩歲，能力卻不知比自己強了多少。

這一路來她尋藥也好，打獵也好，每次都能帶領著大家化險為夷，他想要努力追上，可每次都會在一瞬間又被丟下好遠。

就像現在，她始終站在更高處，自己唯有仰視，方昭抿了抿唇，冷聲道：“放心，我一定能活著回去。”

胡大夫聽了這么一頓罵，表情有些尷尬，現在去走也不行留也不是，他目光瞥了一眼床上的少年人，又看向手中的藥方，認真道：“蘇姑娘你且放心，只要我還在這里一天，便一定保證方小公子的安全！”

“那便多謝胡大夫了。”蘇薏嘴角不可察覺勾起一絲弧度，見目的達成，只眉眼一彎道：“我還有些急救的法子，能有效止血，等空閑些，我一并交給你。”

“好好好！”胡軍醫大喜在望，這可真是來了個天地菩薩了！

此時天色已經不早，蘇薏檢查完傷口，上藥時又教胡軍醫縫合技術，確認無誤后才伸了個懶腰站起來。

“你可看明白了？”蘇薏回首問他，縫合術雖然不算難，但是要縫得好看也是一門技術，她可不指望胡軍醫能看一眼便都學會。

“明…明白了。”胡軍醫若有所思，又反問：“屆時老夫拿豬肉皮聯系也是一樣的吧？”

“自然可以！”蘇薏眉眼彎彎，沒曾想這還是個好學的主。

方昭見她把自己當成教學器具，面色登時黑了下去，他扯過被子蓋過腦袋，聲音悶悶道：“我需要休息，你們能不能出去說？”

“好好好，咱們出去說！”胡軍醫處于一個激動狀態，根本不在意他的話。

而此時，方然卻匆匆闖了進來：“薏姐姐，出事了！”

她上氣不接下氣的喘著，說完這句話后便彎著身子猛地喘息，臉色因奔跑激得漲紅。

“什么事兒？不要心急，你慢慢說？”蘇薏不由皺眉，她不過睡了一下午，就這么點時間，能出什么事？

方然喘了許久才緩過神來，一張小臉仍舊漲紅：“阿云哥在跟人打擂臺，已經將好幾人都打趴下了，現在此處駐扎營的將領要親自下場和他打！”

“？”

“帶我去看看。”蘇薏眉頭一皺，察覺此事并不簡單，當即讓方然引路去看。

白天再看這駐扎的營地，與夜晚完全不同，成排的白色帳篷駐扎在渭水河畔，營地雖然不大，估摸著總共加起來也不過三百人，但瞭望臺，防敵欄應有盡有，看似井然有序，卻似乎并沒有長期駐扎的打算。

蘇薏邊看邊在心中思量，他們應是擔心雍州以西幾座城池淪陷后，會有敵軍從這些水流平緩處淌水過河，直取禹州，故而在此駐守。

但是現在雙方休戰，怎么還有軍隊在這里安營扎寨？

不等蘇薏細想，便聽見前方傳來一陣轟動聲。

二人繞過一個好大的帳篷，只見前方用粗大的繩索圍出一片圓形高臺，其下圍繞著一群光著上身的將士，熱情高漲無比。

蘇薏的目光隨之移動，便見臺上站著那人，阿云如往常一般穿著一身粗布麻衣，一頭墨發隨意撕了條布帶束起。

一舉一動皆是撲面而來的少年感，而在高臺外，一處有眾將士簇擁的座椅上坐著的，正是方然所說的那位，是此處營地真正的領頭者。

總兵統領，楊儀。

“他這是打敗了多少人了？”

“十五個！”

“已經突破咱們這的最高記錄了吧？”

“他當真只是個流民？”

高臺之下，眾將士議論紛紛，看臺上那人的目光里充滿了探究。

“還有誰，愿意與我一戰？”阿云環視臺下眾人，束起的墨發隨著風浮動，不論穿著什么，他只需站在那里，便是風光霽月的君子。

“幾個意思！他是當我軍中無人了嗎？敢這么囂張！”

“難不成是為了給那個叫方昭的出氣？”臺下眾人頓時騷動起來，個個熱血沸騰，一張張五大三粗的臉被氣得通紅。

平常時候，打擂臺不過是他們閑時的消遣，氣氛倒也算融洽，但是今天，是有外來人踢館，還一家連干翻十五人，如此囂張，又佛了他們的面子，這些人怎么可能善罷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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