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oliver感覺到了皮膚上的癢, 大概有只小蟲子鉆進了他的衣服里,又莽莽撞撞地順著皮膚一路爬, 最后停在了他的腺體附近。
他住在禁閉室十多年, 鮮少遇見蟲子,因為這里總是很干凈,地面幾乎一塵不染。
每次他被司泓掣帶出去, 再回來, 都會發現這里被徹底清理過了,潔凈的規格不亞于藍樞高級長官在禁區內的住宅。
畢竟他是一個經常被司泓掣使用的人, 保持干凈也就成了必須要做的事。
oliver并不想傷害任何生命, 他在等小蟲子自己爬走。
等它爬走了就會發現, 這棟大樓里好吃舒服的地方有很多, 哪里都比這間黑屋子好。
蛾戎翁將幾只爪爪收進白色小圓殼里, 窩在oliver腺體附近打瞌睡。
主人說它不能輕易行動, 要等對方發現它才行。
現在看來這個人睡的很熟,連它從癢癢肉上爬過都沒反應。
身上落著小蟲子總是不舒服的,oliver到底還是微微睜開了眼, 只是他實在疲憊, 連根手指都不愿抬起來。
于是他稍微放出些橄欖信息素, 企圖把小蟲嚇跑。
蛾戎翁睡著睡著, 突然嗅到一股不同于主人的清香,于是它閉著眼,晃著須須就湊了過去, 爪爪踩在柔軟的腺體上, 確認這里的香氣最濃郁, 它才啪嘰又趴了下去。
oliver:“”
緩了片刻, 發現小蟲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 oliver才不得不積蓄力量,動了動脖子。
他一動,皮膚繃緊,蛾戎翁沒抓穩,咕嚕從腺體上滾了下去。
小蟲晃著爪子掙扎半天才把自己翻過身來,它仰頭看到金色發絲在枕巾上摩擦,知道這個人大約是醒了。
于是它振奮精神,攀著oliver的衣角,再次鉆了進去。
這次它數爪并用,尋到勉強還算寬闊的胸膛,然后遵循主人教過很多遍的訓練,盡職盡責的繞圈爬了起來。
oliver發現小蟲被他的信息素刺激得更活躍了,竟然在他胸口亂爬,小蟲子什么都不懂,爬到有些地方,癢的oliver忍不住輕顫。
他的身體已經習慣了疼痛,癢這種體驗實在是久違了。
雖然哪種體驗都不好受,但不得不說,小蟲成功將他的精神從痛苦的記憶里拉了出來。
他整個人都清晰的意識到,疼痛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他的傷痕已經徹底被修復。
好親人的小蟲子,那就讓它隨意吧。
他本就是植物系覺醒者,植物,就是該被小蟲子爬的。
oliver深呼吸,努力忍耐著不亂動身體,可是小蟲子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它孜孜不倦的在他胸口爬著,每次爬到敏感的地方,oliver都要咬牙才忍得住。
等等,每次?
oliver終于開始注意小蟲爬過的路線,感受著皮膚上傳來的癢意,他的腦海中逐漸勾勒出一個游走的線條,隨著小蟲的腳步最終停在他心臟上方,線條匯聚成一個完整的信息。
oliver猛然睜開眼睛,碧綠色的瞳孔顫抖閃爍著。
那是——363!
是他在虛擬境中給黑燈會成員的提示!
oliver的胸膛劇烈起伏,他的指尖無法自控的顫抖著。
不是錯覺,他來了!
今天為他送餐的那個人,就是來殺死他的。
蛾戎翁感覺到oliver不尋常的呼吸,連忙停下腳步,小心地抓住他的皮膚。
當下的震動實在不適合蟲走路,還是等地面穩定一些再繼續爬。
oliver這下也學乖了,他不知道司泓掣是否還注視著監控,所以他并沒有輕舉妄動。
他動動手指,讓一枝細細的藤蔓伸進胸口,用細嫩的葉片輕輕碰了碰蛾戎翁。
他可以確定這不是人用異能幻化的蟲,因為他房間所有通道都被稀鉛礦覆蓋,任何異能通過都會失效。
用毒蟲嗎?
這樣很好,他死后,不必牽連任何人,只是不知道,他化作的養分還能不能被花草樹木吸納,但他實在顧不了那么多了。
原來到了死亡這一刻,他才真的能感到愉悅了。
今后不必怨恨任何人,不必奢求任何事,他在三十六歲生日這一天,無悲無喜的離開,無需有人惦念著他的生日或是忌日,他孑然一身,無牽無掛。
蛾戎翁被嫩葉rua了一把,張口就要咬,但脆脆爽口的嫩葉很快就縮了回去。
它連忙追了兩步,才想起自己的使命,只好遺憾的狂甩須須。
它又盡職盡責的在oliver胸前爬了起來,一邊爬一邊想,嫩葉子嫩葉子嫩葉子,木蘭花瓣木蘭花瓣木蘭花瓣
oliver這才后知后覺的發現,這只小蟲似乎不是來殺他的,而是想和他說些什么。
他很快在蛾戎翁的爬動下復原出了第二個詞——uriel。
烏里爾?哥哥!
oliver渾身血液瞬間凝固,一股無法言喻的寒冷和戰栗侵襲了他。
對于當年的事,他有太多不理解,他不理解烏里爾為什么與司泓穗同時出現在雨林生態區,不理解監控鏡頭里烏里爾對司泓穗做的事。
烏里爾明明堅決否認監控中的人是他,卻絕口不提他那晚到底去了何處。
最初,烏里爾是很自信的,他平靜地待在藍樞臨時監獄里,甚至還安慰oliver,說一切遲早會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可直到那一天,oliver再去探視他,他卻變得異常慌張焦慮,他求oliver 放他出去,他說一切錯得離譜,他必須去救那上百人的性命。
oliver憂心忡忡,他想問的更詳細,烏里爾卻說會引來殺身之禍,無論如何不肯讓他知道更多。
oliver想上報區長甚至聯邦議會,烏里爾卻一把扼住他的手,說不能相信禁區內的任何人。
烏里爾甚至撕開上衣,露出胸膛,情愿讓他用【問心】刺入心臟,以證清白。
oliver心如刀絞,只好照做。
他得到了心中所愿的答案,司泓穗不是烏里爾殺的。
他明白哥哥是被人陷害了,但此刻二區七區的稽查隊員已經朝監獄的方向追來,他沒有時間問出更多真相,只好動用二區的權限,擅自打開了從棘大門
那是暗無天日,瞬息驟變的一夜。
烏里爾走了,他卻留了下來。
無論哥哥是不是真兇,都是本案最大的嫌疑人。
在真相未查明之前,擅自放走嫌疑人,oliver自覺對不起司泓掣,所以他選擇留下承擔責任。
烏里爾臨走前捂著鮮血淋漓的胸口鄭重發誓:“oliver,哥哥一定帶著真相回來,回來救你。”
oliver不用他發誓,他說什么,oliver都相信。
可是十八年了,他再也沒有聽到哥哥的消息,他每日盼著,祈求著哥哥可以帶著真相回來,回來救他,但他最終什么都沒有等到。
在日復一日的折磨中,他的記憶已經混淆,他的情感已經遲緩,他甚至不確定自己當初放走哥哥,是出于對哥哥的信任,還是一己私心。
他甚至也不確定,自己是否后悔了當初的決定。
oliver再也躺不住,他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不顧自己汗濕的衣襟和僵硬發麻的四肢,他小心護著胸口,防止小蟲因為他的動作而掉下來。
然后他艱難的將身體蹭下床,踉踉蹌蹌地朝衛生間走去。
雖然傷痕已經恢復,但他的身體大不如前了,四肢無力是常事,關節僵硬更是司空見慣,他曾經是星大的長跑運動員,如今卻連正常走路都氣喘吁吁。
他扶著冰冷的墻壁,走進禁閉室里唯一一個沒有監控的地方。
月色清涼,透過唯一一處狹小的窗口,落在他蒼白如紙的皮膚上。
oliver解開上衣,輕輕將蛾戎翁托了出來,他低喘著,急切又生澀地問:“這里,沒有監視,你要,對我說什么?”
蛾戎翁根本聽不懂他嘰里咕嚕的話,仍舊盡職盡責的在他掌心轉圈圈。
oliver的鬢角已經被冷汗打濕,通風口終于有風吹進來,撩起他柔軟的金發。
他保持著手掌不動的姿勢,認真揣摩小蟲想要傳達給他的信息。
這次的信息偏長了些,但oliver還是辨認了出來——
when nobody。
他很快反應過來,黑燈會是想要問他,什么時候走廊無人,可以與他交談。
小蟲畢竟能力有限,沒有辦法傳遞更復雜的消息,也沒辦法告訴他哥哥在何處。
可是監控怎么辦呢?
oliver扭動脖子,向通風口外望了一眼。
同一片星辰下,偶有禁區居民夜間散步,來到藍樞大廈附近。
寵物狗晃著鈴鐺,嘹亮的吼叫兩聲,便被主人寵溺地抱在懷里,喂一塊磨牙的肉干吃。
蛾戎翁被隱隱的狗叫聲嚇得縮回爪爪,抱緊須須,瑟瑟發抖。
oliver似乎感受到了蛾戎翁的情緒,他微微蜷起手掌,用指尖變出的嫩藤小心翼翼地撫著蛾戎翁的白色甲殼。
月光落在他金色卷曲的睫毛上,他顫著眼瞼,柔聲道:“別怕,我在。”
大概是oliver溫柔的語氣,或是他掌心薄弱的溫度給了蛾戎翁安全感,它躲了一會兒,終于將兩根須須松開,重新晃動起來。
它探出一只爪爪,冒險去抓脆嫩的藤葉,oliver看出了它的意圖,毫不吝嗇的將嫩藤上最小的葉片掐下來,喂到蛾戎翁嘴邊。
藤枝是用他的血幻化出來的,覺醒者的能力不斷向上修煉,會無限接近他們的屬性源,擁有四階能力時,動物系,植物系,昆蟲系,元素系覺醒者便可以完全化形,而一旦擁有了五階能力,人性就會徹底變為神性,不再受任何七情六欲裹挾了。
不過,五階能力的創造需要天時地利人和,時至今日,還沒有任何覺醒者修煉出五階能力。
oliver只有四種能力。
他的一階能力【問心】,將枝蔓與對方的心臟連接,可以詢問問題的答案,只要對方的實力低于自己,得到的一定是真實回答。
他的二階能力【枝蔓橫生】,可以操縱方圓一公里內的所有植物。
他的三階能力【虛擬境】,可以制造強大的幻境,讓入局者辨不清真偽。
他的四階能力【共軛】,能夠將一個生命與另一生命體綁定,同生同死。
他明明是攻擊型覺醒者,卻沒有一個能力是為了殺人。
蛾戎翁欣喜若狂,它連忙抱住脆嫩的葉片,在oliver掌心咕嚕翻了個身,將肚子露給oliver以示討好,然后便抱著葉片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全然忘記了嚇人的狗叫。
這葉片甜絲絲的,帶著股清香,比它啃過的所有植物都好吃,而且吃過后,須須的感知能力似乎更強了,蟲腦都更加清爽了。
oliver認真看它進食,小蟲吃的很香,一邊蹬爪一邊甩須須,白色小殼在他掌心滴溜溜轉,滑稽又可愛。
oliver都沒有注意,自己看著看著,久違地牽起了唇角。
他在這束縛之地,困囿之所,于一只小蟲身上獲得了片刻慰藉。
他是被需要的,他原來,還是被這個世界需要的。
夜過凌晨,萬籟俱寂。
蘭斯在宿舍里等到哈氣連天,昏昏欲睡,蛾戎翁終于挺著圓咕隆咚的肚子爬回來了。
此時湛平川已經趴在他身邊睡下,兩人擠一張床,實在有些勉強,但親了腺體的小傻逼很粘人,賴在他房間不走,一提分開睡就說后背疼。
蘭斯索性趁他不備,偷偷給他喂了些安神藥,確保小傻逼不會突然醒來后,便隨他了。
小蟲不遠萬里爬回來,瘋狂甩著掛滿露水的須須,向蘭斯展示自己的辛苦。
“怎么感覺吃圓了?”蘭斯滿目狐疑地打量著眼前的蛾戎翁。
蛾戎翁心靈脆弱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才吃了一片葉葉,怎么能圓了呢?
蘭斯倒也不是很介意,他趁機用余光掃了一眼熟睡的湛平川,這才繼續問:“他的回答呢?”
小蟲攥緊爪爪,發現那個早就該被自己一口毒死的任務對象,此刻正不拘小節地摟著主人的腰,還把手指伸進了主人的衣服里,都不知道在摸什么!
簡直倒反天罡!
小蟲一個助跑就要往湛平川身上撲,被蘭斯及時抬手抓住,笑道:“不可以。”
小蟲委屈吧啦地甩了甩須須。
蘭斯攤開手掌,輕撫它的白色小殼,低嗔:“別撒嬌。”
小蟲只好忿忿背過身去,不甘不愿的在蘭斯手心里爬。
oliver教給它畫的圈倒也簡單,很容易就記住了。
蘭斯只看了一遍,便清楚了oliver的回答——3am。
凌晨三點。
蘭斯輕笑:“藍樞這幫人還真是加班狂,凌晨三點才徹底沒人。”
藍樞的人加班無所謂,但這么一來,度瑪也要跟著加班,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孩子的生長發育。
反正他睡不好,第二天是會有點起床氣的。
倒也不大,就是磨人。
蘭斯低頭看了看環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自言自語道:“也不能白親。”
蛾戎翁此刻也累了,它跑完oliver教的圈圈,便數爪并用,爬進蘭斯的袖口睡覺。
蘭斯這才取下眼鏡,放在床頭,輕手輕腳地縮進湛平川懷里,抓緊最后時間補眠。
今夜來不及,明天,就是他表明身份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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