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禁區出現的奇觀幾乎驚動了藍樞所有的高級官員。
一區區長被接連不斷的手機鈴聲擾醒, 他迷迷糊糊接起電話,另一邊稽查隊員急促又焦慮的聲音就噼里啪啦地灌進耳朵。
聽完了事情經過, 一區區長登時瞪圓眼睛, 一邊合衣而起,一邊迅速布置工作。
“通知下去,務必將消息封鎖在禁區內, 誰要是走漏了風聲, 傳出對藍樞高級長官的惡意誹謗或不友善言論,給我定位到個人, 挨個解決!”
“是!”隊員應聲領命。
一區區長的擔憂沒有錯, 在淡金色雪花鋪天蓋地時, 在整個禁區的植物無風搖曳時, 流言就已經開始蔓延。
那個人擁有了五階能力, 已經不再是人類了, 他選擇犧牲自己,與萬千生命融為一體,從此沒有了自己的意識, 每株植物都可能是他的意識。
而他之所以這么做, 是因為這十八年的囚禁, 折磨, 苦痛。
今日剛傳出小道消息,說他曾經與司泓掣有過一個孩子,但那個孩子還沒生下來就死了, 如今胚胎殘存在肚子里的組織, 也被割出來埋在后山。
他就是被這件事刺激后才獲得了五階能力。
似乎全世界的宗教教義都有一個共識, 人只有經歷了巨大的痛苦與絕望, 才能開悟成神。
那個帶給他苦難的人, 就是司泓掣。
司泓掣是如何做的呢?
二區的人最有話語權,他們全部看在眼里,幾乎每個人都能列舉出一項司泓掣殘酷無情的手段,哪怕平時他們并沒有對這些手段提出絲毫的異議,也根本沒有施舍給那個人一丁點的憐憫。
那個人曾經是司泓掣的禁臠,是整個藍樞地位最卑微的人,是戴罪的囚犯,是失敗的s級。
可如今卻不一樣了,那個人突破了五階,與天地共生,有萬物回響,他遭受的一切都成了成神度化的劫難,他的隱忍靜默也成了超凡脫俗的神性。
“司區長的所作所為,果然已經超出人類的承受極限了。”
“s級不愧是s級,戰斗系不愧是戰斗系。”
“果然以前只是他不想,不是他不能。”
“沒想到這些年禁區第一個五階,是這樣煉成的。”
“一個被囚十八年的犯人,沒有再進一次地下城,居然成了五階,這不是對所有覺醒者的嘲弄嗎?”
“他們恐怕不敢跟其他公會說,今晚禁區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一區區長并非為了維護司泓掣的臉面,他維護的是整個權力機構,高級長官這個群體的名譽。
司泓掣的那些暴行一旦公之于眾,哪怕事出有因,也少不了引起公眾的恐慌。
一個扭曲到把昔日的愛人救回來,再囚禁折磨十四年的人,一個公然在藍樞大廈內部實施私刑,卻無人敢置喙的人。
他有多大的權力,有多肆無忌憚,有多冷血無情,這樣一個無視規則和律法的人,有可能維護整個聯邦的公平嗎?
為了整體的利益,司泓掣的形象必須正面,積極,他做的一切都應是對的,哪怕做錯了,也是事出有因迫于無奈的。
一區區長焦頭爛額,七區區長也不遑多讓。
七區早就亂成了一鍋粥,值班人員都被司泓掣調度到了七層,結果因為沒有從棘鑰匙,只能看著那個人化成雪花,逐漸消失。
司泓掣失控后,一群人圍過去噓寒問暖,忙前忙后,生怕不能給司區長留一個憂長官之所憂,擔長官之所慮的好印象。
“地下三層檔案室遭人入侵,你們卻全去關心司泓掣的那個婊子!你們是全瘋了嗎!”七區區長憤怒咆哮,震得所有人縮頭不語。
七區區長與司泓掣的梁子結了不止一天了。
他嫉妒司泓掣比他更受元老院的垂青,又怨恨司泓掣為了個犯人射殺七區的隊員。
在他眼里,那個人早就該死,也本來就是司泓掣的泄|欲工具,那么有什么說不得,他司泓掣敢做還怕人說嗎!
“還愣著干嘛,現在立刻給我去三層抓人!”
一眾稽查隊員如夢初醒,連忙給槍上膛,朝地下飛奔而去。
其實他們并非真的不懂輕重緩急,只是禁區十余年安然無恙,他們在七區安逸慣了,如今遇到不知底細的入侵者,他們并不確定能否順利抓人。
大家一起上還算公平,但偏偏司區長叫人去七層查看情況。
那么誰留下拼命,誰去查看那個從不傷人的人呢。
“不許動!”
“立刻放下武器,繳械投降!”
檔案室大門權限一開,一隊稽查隊員舉著槍沖了進去。
鱗次櫛比的灰白色鐵柜給抓捕造成了巨大的困難,稽查隊員們不敢輕舉妄動,拿著槍慢步向前摸索。
湛平川此刻剛剛縮回通風管道里,悄無聲息地蓋上了換氣扇。
他原本以為自己很難脫身了,可不知道為什么,那些堵到大門口的稽查隊員突然撤走了。
“莫非我真是天生反賊圣體,這都能化險為夷?”
湛平川一邊納悶一邊把有關司泓穗的資料全部錄下來,他稍作思索,故意沒把這沓資料放回原位。
既然知道有人闖入地下,那么也該知道闖入者是為了什么。
尤其是司泓掣,他最好知道被翻的是什么資料。
他大概會好奇,為什么有人對這沓資料感興趣,也會好奇,這沓資料中,是否有被他忽略了十八年的問題。
只要在司泓掣心中埋下懷疑的種子,那好哥們兒就能過得好一些。
湛平川暫時沒辦法把oliver從囚牢中救出來,但至少,也要為他做點事。
處理好一切,湛平川才提起氣,一躍攀住通風口,將自己提了上去。
就聽“嗡”一聲,安好的風扇開始轉動。
“隊長!沒有人!”
“我這里也沒有!”
“注意排氣口!旁邊有鞋印!”
幾只槍口齊刷刷對準黝黑的排氣口——
砰砰砰!
幾聲槍響,風扇被打穿數個孔洞,終于徹底損毀,咣當墜落下來,砸在地面上。
湛平川稍微側目聽著身后的動靜,然后雙手用力,更加迅速地向外爬去。
“入侵者進入了通風管道,各部門注意,迅速封堵各個出口!”
“呼叫增援!呼叫增援!”
“上上上,前后夾擊,別讓他跑了!”
有人緊跟著鉆入了通風管道,追著湛平川而去。
“隊長,我現在追著入侵者,正向西南方向爬行!”稽查隊員呼哧帶喘,狹窄幽暗的空間讓他很不好受。
“好,小心敵人,注意聽指揮!”耳麥里傳來命令。
稽查隊員很快爬到第一個岔路口,他連忙打開腕表上的手電筒,照亮管道內壁。
一條明顯的爬行痕跡映在眼前,稽查隊員用手擦了一把被拖成長條的灰跡,不由冷笑一聲。
他根本不必急著追上這個人,灰塵會暴露這個人的所有蹤跡,等出風口的稽查隊員就位,這個人就算是s級,也在劫難逃。
稽查隊員想罷,更加奮力的沿著灰跡向前爬去。
很快,他到達了一個向上的拐角,他深吸一口氣,扶著墻壁擰動身子,將趴姿換成躺姿。
他剛翻好身,正準備撐著管道兩邊將自己的上半身擠進去,腕表的光亮卻突然照到一個黑影!
剎那之間,稽查隊員還來不及反應,湛平川就雙手一松,依靠重力直直墜了下來。
“不——”
砰!
重重的一聲響,那句未說完的話徹底留在了他的喉嚨里。
血腥氣瞬間充斥在狹窄的管道內,殷紅的液體沿著稽查隊員的五官蔓延開來。
湛平川沒有停頓一刻,他叼著手電筒,照向那張面目全非的臉,然后用鞋抵著,將稽查隊員的耳麥和對講機勾起來,帶了上去。
耳麥里時不時傳來七區的行動匯報:“三棟西南方向出風口已就位,未發現異常!”
“正東方向出風口已就位,未發現異常!”
湛平川的腦海中迅速浮現出那張掃描圖,他很快選擇了一條捷徑,向沒有被堵的出風口爬去。
時間緊迫,爭分奪秒,他也不知道下一隊稽查隊員何時就位,更不知道目前七區到了多少人。
最好的結果是,他出去的時候外面空無一人,他避開監控閃進夜色,成功逃出生天。
如果不能
湛平川眸色沉了下去,那就只能把擋路的人全部殺光。
“報告,二棟西面出風口已就位,未發現異常!”
“一棟第三出風口已就位,未發現異常!”
湛平川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打透了,但他不敢松懈,隨時根據耳麥里的匯報調整著方向。
時間一分一秒的劃過,通風管道里愈加憋悶,他的心肺幾乎快要爆炸。
“大少爺,資料我們已經收到,你現在怎么樣?”一向沉穩冷靜的主管聲音里也帶了緊張。
但湛平川沒有力氣說話,他想去的出口再次被稽查隊員堵死。
他沒有猶豫,立刻又調轉了方向。
就在這時——
“立刻調取通風管道各出風口附近的監控攝像!”
“什么?還沒修好?一區干什么吃的!”
湛平川精神一震,頓時睜大眼睛。
他媽給的病毒效果這么好嗎?居然到現在都沒修好。
到底是誰說藍樞都是高級技術人才的?
高塔公會中,度瑪盤腿抱著電腦,擰起眉,一個個按死藍樞中控中心的殺毒軟件。
“別碰我,別碰我,別碰我。”
“”
湛平川上傳的病毒百無聊賴地蹲在不起眼的文件夾里,看同行大殺四方,干碎了二十八個殺毒軟件。
一區技術人員額頭滲出冷汗,苦哈哈轉頭回復:“區長,這次的病毒過于棘手,清除還需要一段時間。”
湛平川靈機一動,果斷放棄出風口,轉而爬向他熟悉的那個衛生間。
透過縫隙向下看了一眼,湛平川便直接撞開格擋,從衛生間房頂排風口跳了下去。
衛生間里空無一人,他將格擋恢復原位,將滿是灰塵的衣服用力抖了抖,才重新套在身上。
好在天黑,他穿的也是黑衣服,看不出明顯的臟污痕跡。
接下來,就是如何從這里回到宿舍了。
湛平川側耳傾聽衛生間門外,發現一層到處都是跑動聲,還有源源不斷的稽查隊員被喚醒,招來,參與抓捕。
他又靠近窗邊,向外瞄了一眼。
不看還好,看過之后湛平川更加驚駭了,因為藍樞大廈周遭圍滿了人!
不僅有藍樞的稽查隊員,還有紅娑那幫科學家,甚至就連議員,議員家屬,乃至負責體力勞動的工人都有!
知道的明白是藍樞地下三層被人入侵了,不知道的還以為禁區集體搞慶祝活動呢。
不對,就算是抓他,用得著連食堂大姨也來嗎?
湛平川很快意識到,今晚,發生了不止一件大事,此刻這些人都是被另一件大事吸引而來,哪怕在凌晨也不肯離去。
擁擠復雜的人群給湛平川提供了極大的便利,他沒有猶豫,立刻從衛生間閃出去,輕手輕腳地避開巡邏的七區隊員,溜進自己的辦公區。
他一直把一區制服留在工位,每天來上班才穿,此刻正好起了作用。
湛平川迅速套上制服,正大光明的以稽查隊員的身份走入大廳。
“對外出風口已經全部封鎖完畢,暫未發現侵入者!”
“格里菲斯呢?他不是追著侵入者進通風口了嗎?”小隊長這才發現,他已經很久沒有聽見格里菲斯的聲音了。
“格里菲斯回話!”
“靠!別等了,都給我進入管道,我就不信這么多人抓不住他一個!”
湛平川剛走到大門附近,突然被人從后面拍了一掌:“隊長讓進管道抓捕,你往哪兒走?”
湛平川沒有回頭,絲毫不慌地回道:“我一區的。”
“一區的?走走走別擋路!”
說完,稽查隊員迅速跑開了。
湛平川聽到耳麥滋啦作響,一個聲音驚恐道:“格里菲斯死了!侵入者搶走了格里菲斯的耳麥,知道了我們的圍堵計劃!”
而此刻,湛平川已經順利出了藍樞大廈,不動聲色地潛入人群。
現在就算是監控修好他也不怕了,擠擠攘攘的人群是最易藏身的地方,他故意放矮身形,裝作被人擠得不得不后退的模樣。
耳麥與對講機被他隨手扔在地上,很快就被人群踩了個稀巴爛,至于誰扔的,誰銷毀的,已經無法查證了。
湛平川這才抬起手,輕輕敲了兩下微型耳機,示意自己現在很安全。
人一放松警惕,疲憊感就同時襲來,他剛打算離開人群,沿著僻靜小路溜回宿舍,就聽人群里亂七八糟的聊天——
“我來得晚,他們說的是真的嗎,七層那個人變成雪花被植物吸收了?”
“真的不能再真了,我今天失眠,全程看到,太震撼了,我仿佛能感覺到所有植物都在仰望他,擁抱他,融合他,漫天都是葉片,卻感覺不到一絲風,雪花落完,植物們才安靜了。”
“人怎么能變成雪花呢,簡直不可思議。”
“他們說是練成了五階能力,五階就突破凡人的界限了,他想離開,自然離開了。”
“這算什么,他是死了嗎?”
“可以說是死了,也可以說是修成正果了,總之,我們應該再也見不到那個人了。”
“如果五階意味著消失,那這是好事嗎?”
“對那個人來說,應該算是好事吧。”
湛平川驟然停住腳步,他聽出他們在說誰了。
oliver消失了,或者說死了,場面很宏大,吸引了這么多人來圍觀。
他怔在原地,突然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他對oliver的印象始終停留在四歲那年,oliver遮起傷痕累累的身體,為他變出了滿屋子的卡通人物。
哪怕是遮蓋在鮮血與殘忍上的童話,也很好的保護了一個孩子的童年世界。
他還記得他那句話——
“眼睛是會騙人的,只要你閉上眼,用心感受,或許就會在細微處發現端倪,再高超的異能也不會毫無疏漏,假的,永遠也不會成為真的。”
他以為,這次來藍樞,至少能再見一面。
就算不能救他出去,也要想辦法讓他好過一點。
還是太晚了。
湛平川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因肌肉疲勞而微微顫抖的手臂。
他做這些,終究還是太晚了。
不過,oliver終于可以在黃金屋里好好睡一覺,再不會有人來打擾他了。
無風的夜晚吹不散烏云,月亮始終缺失了一角,它殘缺的身影被凌亂急促的腳步踩碎,源源不斷的七區隊員涌入藍樞大廈。
通風管道內,有人沿著灰塵的痕跡,一路摸到了衛生間房頂的排風口。
侵入者顯然已經從排風口離開,不見蹤影。
“區長!我們追蹤灰塵的痕跡,發現侵入者從藍樞大廈內部衛生間逃出去了!”
“什么!”七區區長暴怒,這意味著敵人跑到了他們眼皮子底下,而他們還沒有發覺。
“封鎖藍樞大廈,所有人前往大廳集合!”七區區長敏銳地察覺到,對方很可能趁著監控失靈,混入稽查隊員的隊伍,他必須盡快找出隊伍里的可疑人員。
“呃區長,司區長也在樓里。”有人小聲提醒。
七區區長怒不可遏,此時他也不怕得罪司泓掣,他大跨步趕往七樓,沖進禁閉室,一把扯住司泓掣的領子:“司區長,敵人都闖進地下三層機密檔案室了,你還有功夫在這里失魂落魄!”
司泓掣手上的血還在向外滲,沒有經過特殊處理,從棘造成的傷口會讓高等級覺醒者越來越疼。
他掀起眼皮,用猩紅的眼睛冷冷盯視七區區長。
“滾開。”
這個房間里,只剩下很微弱的oliver的氣息了,任何人進來,都會將氣息打亂。
他已經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幾近癲狂的用一階能力【籠罩】束縛住了一團空氣。
【籠罩】的透明球體里還有很明顯的橄欖香氣,但他不敢聞,聞過就沒有了,再也沒有了。
一個s級覺醒者隕落,就會有另一個s級覺醒者誕生,哪怕不久之后,這世上再出現一個橄欖信息素的omega,也不會是oliver 了。
七區區長直起身子,緩緩退出禁閉室,他一邊倒退,一邊看著司泓掣的樣子冷笑:“堂堂二區區長為了殺妹仇人萎靡不振?行啊。”
“不過有件事我很好奇,據說侵入者冒著生命危險闖進檔案室,卻只拆開了司泓穗的死亡資料,不知道司區長,你好不好奇呢?”
司泓掣瞳孔驟縮,眼神剎那聚焦。
七區區長微笑,看到司泓掣這幅樣子,他心里突然有種無法言說的快意。
侵入者拆開了司泓穗的資料,目標一定是司泓掣。
那份早在十八年前就蓋棺定論的鐵案,又能怎么傷害到司泓掣呢?
他倒是有一個有趣的想法,他相信此刻的司泓掣也生出了跟他同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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