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籠罩在層層黑霧中的鉛云仿佛一柄金锏, 直插在首都城的大地上。
一道閃電亮起,沿著巨大的落地窗直直劈過。
鉛云頂層, 足以觸及云端的高度, 一間富麗堂皇的臥房中,黑眸元老緩緩睜開眼睛。
在他身邊,深藍紡布黃金邊框的高背椅上, 金眸元老與紅眸元老穿戴整齊, 長袍垂地,面無表情地端坐。
有人在門外輕敲三下, 又按響銅門右方的黑色門鈴, 不多時, 只見左側木質墻壁緩慢升了起來, 露出一個窄長的縫隙。
以來人站的位置, 透過這條縫隙, 只能看見黑眸元老一個人。
“司泓掣動身去找閆琦禮了。”
黑眸元老掀起眼皮,表情并未有太多變化。
“我已經知道了。”
來人垂下頭,不敢直視黑眸元老的眼睛:“我們的人提前趕到, 但閆琦禮消失了。”
聽到這句話, 黑眸元老才倏地動了動眼珠, 眸中射出兩道森冷的幽光。
“是嗎。”
他的嗓音有種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空靈機械, 來人聽到他依舊平靜的兩個字,卻頓覺不寒而栗,更低地埋下頭。
“黑燈會已經混入禁區內部, 他們動搖了司泓掣的心, 要不要”
黑眸元老移動眼珠, 掃向身旁另兩位元老, 可另兩位元老依舊耷拉著眉眼, 一聲不響,仿佛什么都沒有聽見。
黑眸元老轉回目光:“司泓掣還有價值。”
“那我們?”
“閆琦禮并不知道是誰,司泓掣需要復仇,那就給他制造一個仇人。”
“是。”來人躬身稱是,然后抬起雙手,舉過頭頂,幾根手指于第二指節處交叉展開,拇指用力外翻,朝黑眸元老行了一個禮。
乍看他的手勢,恍惚像極了后山墓地白色鐵門上,那個雕刻著的,猶如蠶蛾的詭異神明。
吱——
越野車急停在星洲大學校屬住宅區,司機慌忙解開安全帶,想要下車為長官拉開車門。
然而司泓掣已經推門下車,面色沉冷的大跨步向里走去。
副官慌忙扣上胞磷膽堿鈉片的蓋子,將藥盒揣好,追著司泓掣跳下越野車。
高強度的工作和隨時查看監控的偏執,讓司泓掣依賴上這種中樞興奮藥,隨著年齡的增加,司泓掣對藥物的需求也逐漸增大。
副官始終覺得這么嗑藥對身體損傷太大,但對司泓掣來說,這已經是他一團亂麻的人生中,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了。
閆琦禮就住在住宅區右后方一棟三層的河景別墅里,此刻夜深人靜,萬籟俱寂,小區內漆黑一片,路燈盡滅。
稽查隊員們立刻打亮手電筒,小跑趕至司泓掣身后,替他照亮前路。
司泓掣在徹亮的手電燈光中,快步向河景別墅逼近。
藥物麻痹了他長久勞累的神經,給了大腦皮層源源不斷的刺激,他此刻倦意全消,精神百倍,只是紅血絲依舊猙獰地爬滿了眼球。
“區長!”副官抬手一指面前的三層別墅。
作為星洲大學的校長,閆琦禮的家絕對算是豪華的,整片校屬住宅區也唯有他獨占三層,房屋面積足有六百平。
他甚至還在屋頂建了一片小花園,擺了幾張藤椅,平日無事約著其他幾位院長品茶飲酒,享受生活。
有稽查隊員想上前敲門,就見司泓掣走過去,不由分說,抬起一腳,直接將金屬大門整個踹了進去。
砰!
大門重重砸在大理石地磚上,將地磚拍得粉碎,門框碎石參差,粉塵飛揚,在手電筒的燈光下,卷起一層烏煙瘴氣的灰簾。
司泓掣穿過灰塵走了進去。
“區長您小心!”副官忙道。
可s級的等級優勢讓司泓掣幾乎無所忌憚,也根本不需要任何保護,他站在一樓大廳沉聲道:“閆琦禮!”
聲音在空曠的大廳中回蕩,無應無答。
稽查小隊訓練有素的朝樓梯沖了過去:“全體聽令,三三四隊形,立刻搜索閆琦禮!”
“是!”
十余名稽查隊員分工合作,很快將整棟別墅搜了個底朝天,可連衣柜里都找過,卻仍未發現閆琦禮的蹤跡。
副官跑下樓梯匯報:“區長,閆琦禮的房間窗戶開著,被褥凌亂,床墊上還有睡過的凹痕,應該是剛離開不久。”
司泓掣的瞳孔慢慢縮了起來,受傷的手指攥得愈加用力,他的骨節呈現青白色,仿佛要把皮膚撐裂。
他最害怕的事情還是出現了。
閆琦禮消失了,他來晚了。
只是不知道,閆琦禮是被人滅口了,還是被黑燈會抓住,當作揭露真相的關鍵武器。
司泓掣邁步上樓,在副官慌張的指引下,找到閆琦禮的臥室,猛地推開門。
臥室里窗紗飄蕩,窗戶大開,被褥卷成一團,床上空空蕩蕩。
房間里沒有打斗的痕跡,就連拖鞋都整齊地擺放在床邊,仿佛閆琦禮只是一時興起,深夜起床出門散步,還不忘將窗戶打開散味。
可窗外,分明已經要下雨了。
副官心存僥幸:“區長,會不會是黑燈會綁架了閆校長,他們故意在地下三層留下破綻,就是為了引你過來,然后再提前劫走閆校長,使你懷疑當年的真相,對聯邦內部產生猜忌!”
司泓掣走到窗邊,手指擦過窗沿,蹭上一層白色的灰。
他問:“黑燈會為什么要我對聯邦內部產生猜忌。”
副官支吾:“因為因為您太厲害了,讓他們心存忌憚,他們想讓您失去二區區長的位置,以便他們完成下一個殺人計劃!”
司泓掣聽聞,不由涼笑:“他們連藍樞地下三層都闖進去了,殺一個在房里睡覺的議員不是輕而易舉,何必大費周章。”
他真的很想相信,這一切都是黑燈會挑撥離間的陰謀,可他壓制不住,在看見檔案室那一張張攤開的資料時突然產生的心悸。
他不知道黑燈會為什么盯上他,為什么盯上十八年前的案子,因為烏里爾,因為聯邦政府,或是因為別的什么。
他只想知道一個真相。
叮鈴鈴!
臥室床邊的座機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在布滿手電筒光線的漆黑房間里,突兀的電話鈴聲有種別樣的恐怖,讓在場所有人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區長——”副官話還沒說完,司泓掣已經徑直走了過去,一把拿起了電話。
里面傳來一個聲音,來自蒼老疲憊的閆琦禮。
“司區長,當年我也是迫于無奈,如果你想知道我隱瞞了什么,那么我告訴你,兇手主要是用右手掐死你妹妹,并且在她身上留下痕跡,你如果不信,大可以自己試試左右手留痕的差別。至于那個人是誰,為什么這么做,我一無所知。”
嘟嘟嘟
通話結束了。
“你——”司泓掣心緒翻涌,眼前眩暈,電話在他掌心咯吱發響,最后終于承受不住巨大的握力,咔嚓碎裂。
彈出的金屬線扎進了司泓掣的手指,副官倒吸一口冷氣,剛要上前,卻見司泓掣喉嚨一緊,一口鮮血噴到了墻上。
“區長!”
“司區長!”
司泓掣仰身摔倒,雙目失焦。
右手右手掐死
但烏里爾是左撇子,他知道烏里爾是左撇子
稽查隊員們手忙腳亂地撲上來,扶住他,將他向樓下抬去。
副官掏出手機,撥打號碼,氣急敗壞的對對面嘶吼著。
可司泓掣什么都聽不見了。
在他決定對oliver狠心時,他已經反復檢查過所有證據。
烏里爾電腦里有那些不堪入目的視頻,視頻中全是和穗穗一般大小的女孩子,司泓掣光是看視頻封面就幾欲作嘔。
黎明日后,整個社會陷入混亂期,不乏有覺醒者利用異能做些喪心病狂的齷齪之事。
后來聯邦政府整編了藍樞稽查隊與紅娑研究院,賦予它們更多的職能和更大的權利,在混亂中重新建立了秩序。
由于地域廣大,覺醒者眾多,為了方便管理,有一段時間,聯邦律法實行得近乎嚴苛。
每天都有無數人入獄,無數人被處死,在極端高壓的威懾下,那些心存歹念的人重新藏匿進黑暗中,不敢輕舉妄動。
但在這種政策下,穩定并沒有維系太久,就連司泓掣也承認,聯邦政府由一開始的打壓罪惡,變成了鏟除異己,最后又變成高層特權。
那些躲藏在黑暗中,存在于上層的罪惡,重新流動起來。
當時司泓掣只是藍樞二區一名普通的稽查隊員,而烏里爾已經是紅娑研究院極負盛名的社會學家了。
事情發生后,他們甚至阻攔他,不允許他見穗穗,不讓他靠近雨林生態區。
他們言之鑿鑿說,他身為血親,理應避嫌,案件交由二區高層徹查,到時自然會給他一個結果,但如果他不自量力干預調查,就只能把他趕出禁區。
他還記得自己卑微地祈求他們,請他們允許自己參與調查,他保證不感情用事影響判斷,可他們冷血無情,無動于衷。
他后來無意中聽到,原二區區長與屬下私下低語,討論如何將事情壓下去,降低不良影響。
畢竟一個是連腺體都沒有,注定無法覺醒的半殘小女孩,而另一個,卻是紅娑脊梁,聯邦鐵骨,帶給他們兼聽則明好名聲的大學者。
高層特權,高層特權,高層特權
司泓掣當時只能想到這四個字。
他憤怒得幾乎失控,恨不得屠戮整個禁區,以死相拼。
然而就在這個關鍵時刻,早已不問聯邦瑣事的元老院召喚了他,雖然元老三人已入臻境,卻還是未泯人性,賜予他同情。
于是,一切逆轉,所有權限為他打開,所有資料攤在眼前。
他看見了穗穗的尸體,看見了所有監控錄像和審訊記錄。
他當時不是沒給過烏里爾機會,看在oliver的面子上,他允許烏里爾最后一次申辯。
可烏里爾絕口不提當晚去了哪里,只是一遍遍發誓沒有傷害穗穗,且這件事是個陰謀,只要核查dna就能夠還他清白。
司泓掣失望了。
穗穗身上沒有留下體|液,只有那些不忍直視的掐痕,捏痕,在身體上下各個部位。
烏里爾是篤定dna查不到他,才敢這么說。
再然后,是oliver放走烏里爾,并向他保證,用過【問心】,烏里爾沒有說謊。
可他怎么能信,oliver對穗穗再好,和穗穗也沒有血緣關系,而烏里爾卻是oliver的親哥哥。
人性是經不起考驗的,生死時刻,他怎么能篤定oliver沒有包庇呢?
他之所以從未懷疑閆琦禮,是因為解剖之前,他也檢查過穗穗的尸體,閆琦禮寫在尸檢報告上的話是毫無破綻的,況且四年之后,閆琦禮才被調去星洲大學,那時他已經很難把這兩件事聯系到一起了。
他不知道閆琦禮被脅迫,不知道閆琦禮隱瞞了部分真相。
他甚至不知道,當初偷聽到的原二區區長的話,以及他們過于無情的對自己的阻攔,是否也是計劃中的一環。
他曾經是這片禁區里的底層,他憎惡肆無忌憚的特權階級,如今他也成了特權階級,他的雙手也沾滿了鮮血,他終究沒逃開屠龍少年的詛咒。
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刻,司泓掣恍惚間看見了oliver淚水漣漣的眼睛。
oliver用力抓著他的褲腿,猙獰的傷口滲著血,染紅了破碎的囚服。
oliver弓著背,蜷縮著身子,一邊劇烈顫抖,一邊崩潰的嘶喊:“你殺了我吧,求求你殺了我,就當我給我哥哥賠命!殺了我!快殺了我!”
逐漸喪失的神智無法繼續控制異能,【籠罩】悄然碎裂,最后一絲oliver的氣息,在司泓掣懷里徹底消散了。
他注定永墜地獄,無岸可歸。
港譚市此時已經暴雨如瀑,近海掀起十米巨浪,重重拍打在堤壩上。
高塔公會的壁爐里,亮起一簇旺盛的火光,火苗跳動炙烤著木柴,給房間籠出一片暖意。
事情的真相已經大致清楚,這是一個早就設好的局。
雨林生態區需要高級權限才能進入,可那晚,司泓穗卻毫無阻礙的進去了。
克洛娃或者別的人先引導司泓穗去雨林生態區,然后克洛娃變成烏里爾的模樣,對司泓穗痛下殺手,在其身上留下類似猥|褻的痕跡。
司泓掣當時只是剛入職不久的小隊員,連在禁區內落戶的資格都沒有,他絕對想不到,有人會設下這么大的陷阱等著他跳,于是他理所當然的上當了。
烏里爾一開始還自信冷靜地等在獄中,可突然有一天,他神色慌張地求oliver放走他,甚至不惜讓自己最愛的弟弟卷入事件。
可他出去了,就被殺死了,這件事變成畏罪潛逃,蓋棺定論。
如果說司泓掣之前還能有一絲顧慮,現在也會徹底相信了整件事。
幕后之人心思縝密,手段狠辣,勢力龐大。
只是蘭斯還有一些未解的疑問,比如烏里爾那晚到底去哪里了,他為什么不肯說,還有,烏里爾到底看到了什么,讓他決心不計代價也要逃出去,他逃出去,是為了什么?
烏里爾看到的也未見得是真相,或許對方的目的就是把他騙出去,制造畏罪潛逃的假象。
——一切錯得離譜,他必須去救那上百人的性命。
oliver說,烏里爾只留下這句莫名其妙的話。
上百人的性命。
以烏里爾的結局看,這上百人他恐怕是沒有救成的,最后反倒把自己也搭進去了。
十八年前,上百人,首都城。
平叛之戰嗎?
蘭斯腦中突然有了這個猜想。
oliver眼神迷茫,喃喃問:“他們為什么這么做?哥哥得罪人可穗穗無辜。”
他知道烏里爾撰寫了很多針砭時事的文章,有些對聯邦政府的專權極度不利。
一直有很多力量阻礙烏里爾揭露社會黑暗,但烏里爾寧折不彎,始終不肯屈服。
這樣早晚是要得罪人的,于是他們陷害哥哥,讓哥哥身敗名裂。
可為什么要拿穗穗開刀,穗穗只是寄住在員工宿舍里的小孩子,她什么危害都沒有,她那么乖,從不惹事。
蘭斯看向oliver的目光有些無奈,這整件事里,oliver幾乎什么都不知道,他太無辜,卻付出了最慘痛的代價。
蘭斯輕聲道:“恐怕對方的目的根本不是烏里爾。”
而是司泓掣,是司泓掣獨特的【死誓咒】。
如何把一個原本正直善良的人同化成己類呢?
那必然要讓他經歷難以承受的痛苦,失去最重要的東西,看清世間的丑惡和罪孽,他要被仇恨吞噬,被現實擊碎,被黑暗重塑,他要徹底摒棄曾經堅定不移的信念,從此加入以暴制暴,以血還血的陣營。
蘭聞道清了清嗓子,及時提醒:“好了,小姑娘的亡靈呆不住了。”
果然,司泓穗的身影仿佛掉幀般,在幽綠色的球體中晃動。
球體中的寒意似乎更強了,黑暗逐漸向外蔓延,侵吞著司泓穗的身體。
“oliver!”司泓穗不舍地撲到oliver身上,想要緊緊抱住,可她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臂消失在oliver的身體里。
“穗穗”oliver慌張不已,就像要護住自己最重要的東西,一遍遍的,揮打黑暗,想要留住司泓穗的亡靈。
可森冷的風將他的皮膚凍得通紅,他也無法抓住司泓穗一絲靈魂。
司泓穗似乎也明白自己要走了,她假裝堅強,努力擠出一個稚嫩的笑容。
“oliver,幫我告訴哥哥,穗穗愛他,還有,你們不用擔心我,那里有好多大哥哥,很深的下面,還有一個漂亮姐姐,不過她”
司泓穗沒有說完,身影徹底消失了。
阿巴頓喘著粗氣,收回異能,那枚米白色發夾也隨之不見。
oliver看著空空蕩蕩的雙手,終于克制不住,悲聲痛哭:“啊啊啊——啊——”
然而法塔的藥膏也開始失效,他的身體本就是強弩之末,如今情緒劇蕩,很快就承受不住。
蘭聞道眼尖,看到oliver淤血的眼底,他連忙從椅子上跳起來:“不行,立刻給他打鎮定劑,他再這么哭要急性腦出血了!”
法塔下手更快,他擰開一個白色瓶蓋,在oliver鼻翼一揮,oliver果然栽倒在地,慢慢昏睡過去。
夢境女巫走上前,輕而易舉的將oliver抱了起來,放到一旁的墊子上。
她憐惜道:“小金毛怎么輕成這樣,就算是omega也太夸張了。”
度瑪一點點蹭過去,蹲在oliver身邊,好奇地看著。
他從來沒有哭過這么傷心,他不知道人為什么可以這么傷心。
蘭斯皺眉,繃起臉對法塔道:“想辦法把他治好,我是招他來干活的,不是來給他收尸的。”
夢境女巫伸手掐了掐蘭斯嚴肅的臉蛋:“還是這么嘴硬心軟。”
蘭斯被姐姐一掐,無奈破了功,但他還是要維持住白法老的威嚴,小聲嘟囔:“沒有。”
萬米高空,烏云之上,是一片難得的柔和淺白。
私人飛機里,閆琦禮光著腳,裹著睡衣,佝僂起后背,無奈道:“湛會長,我都告訴司泓掣了,你滿意了嗎?”
湛擎和正低頭給楚浮發信息——
【老婆,你困嗎,吃了嗎,等急了嗎?我已安全登上飛機,大約六小時抵達沙漠城。這次真的相當驚險,我們剛把閆琦禮抓走,對方派的人就趕到了,我本來打算一口氣抓回來審,突覺飛機上空間有限,塞不下那七個a級覺醒者。老婆,我們真的不能換架大點的私人飛機嗎?】
【唉,你看我都這把年紀了,還要跟著小年輕出任務,還要用異能嚇唬別人,實在是身心俱疲累覺不愛,特別需要來自家庭的一點微不足道的獎勵。】
【老婆,明天晚上,我想用白虎形態那個】
“湛會長!你——滿意——了——嗎?”閆琦禮突然拔高音量。
湛擎和情話被打斷,不由皺眉抬眸,臉色稍沉:“你也就是個小棋子,對幕后之人造不成威脅,我們把你帶走,還得費心保護你,我滿意什么?”
閆琦禮被飛機上空調吹得打哆嗦,一想到自己以后就是個逃犯,不由郁悶:“那你還不如把我留下。”至少我還能當個傀儡校長。
湛擎和手指一動,將手機屏幕翻向掌心,收了起來。
他靠著椅背,坐正身子,神情剎那冷峻:“把你留下,你繼續隱瞞司泓掣,繼續看著他做下一樁樁罪孽,看著他折磨愛人,效忠仇人,你還認為自己只是旁觀者,自己只是無能為力嗎?”
閆琦禮低垂著腦袋,稀疏的頭發耷拉到額前。
“湛會長,當初如果你是我,你能怎么辦呢?我只是區區b級,我只想要活著罷了。”
湛擎和毫不委婉,語氣相當無情:“你在禁區等待獎賞的四年,與司泓掣距離不過幾百米,你成為星大校長的十四年,司泓掣多次造訪校區,由你接待。你有無數次機會提醒司泓掣手下留情,回頭是岸,可你沒有,今天,那個叫oliver的星大畢業生死了。”
閆琦禮的心重重一沉。
oliver死了?
他緩緩的,抬手捂住了臉,用力揉搓。
揉著揉著,指間終于感受到了潮濕的水痕。
oliver死了,何競恩大概徹底心灰意冷了。
來星大做校長之后,他唯獨和這個老家伙相談甚歡,何競恩陪著他摸魚,陪著他偷懶,陪著他消極怠工,陪著他裝傻充愣。
但他們都清楚,對方心里藏著無法言說的苦悶。
他同情何競恩痛失愛徒,何競恩同情他只是傀儡。
如果何競恩知道,他曾經有無數次機會可以拉oliver一把,卻沒有行動,以后大概不會再與他做朋友了。
“唉,也罷也罷。”閆琦禮長嘆一聲,苦笑著搖頭。
他確實后悔了。
只是他后悔的太晚了,他在半截入土的年紀才忍不住將機密檔案室的密碼告訴何競恩,他在今天才敢將當年的真相告訴司泓掣。
如果他能再勇敢一點,再早一點,或許
可他已經無法彌補了。
湛擎和并不苛刻,他知道閆琦禮只是任人擺布的棋子,真正罪孽深重的,是設計這一切的人。
他招手,吩咐人給閆琦禮遞上一張紙巾。
機艙內再次陷入安靜。
遠在沙漠城的楚浮洗完澡出來,一邊擦著頭發,一邊拿起手機,查看一整個屏幕都擋不住的消息。
他神色如常地讀完湛擎和的短信,冷靜地敲下幾個字——
【回來再說。】
湛擎和被手機一震,立刻低頭查看,看著一如既往冷淡簡短的回復,他的唇邊不由浮起笑來。
【老婆我現在一點都不覺得累了。】
結婚多年,他已經習慣了楚浮的臉皮薄,精神枷鎖多,所以他現在有一套針對楚浮的特殊翻譯系統。
沒有明確反對,那就是同意。
問他今晚困不困,那就是發|情熱快到了,想要了。
問再來一次行不行,答不知道,那就是還可以再來多幾次。
答不行了,那就是只能一次,然后想被抱著睡。
湛擎和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回去,和老婆的聊天界面就被一個突兀的消息插了進來。
【兒砸:hello?爸?找到閆琦禮了?你還活著嗎?咱們用不用造反了?耳機里怎么沒人回我?】
與此同時,楚浮也收到了湛平川的消息——
【寶貝:媽!我爸還好嗎?他不回我信息,你們到底怎么樣了?】
湛擎和這才驚覺,把兒子給忘了!
他忙擺正臉色,裝出爭分奪忙不過來的樣子,給湛平川回——
【爹安,勿念。】
楚浮放下毛巾,坐在床邊,改用雙手打字。
【放心,一切順利,你做的很好,我很驕傲。】
湛平川看完兩條信息,迅速從床上彈起,壓在他心口的石頭終于消失了。
回到宿舍后,他無數次想直接沖進蘭斯的房間,想抱著小紅狐貍,想聞好聞的星玉蘭信息素,他想在喜歡的人懷里等待命運的宣判。
但他還是忍住了,他不能把一絲一毫危險帶給蘭斯,他不能讓蘭斯卷入平叛之戰的陰謀。
好在任務完成,危機解除,暫時不用造反了,他也不用當逃犯了。
湛平川快速抓了一把頭發,捏了捏耳骨掛著的綠松石墜子,然后又對著鏡子照了照新套上的衣服,覺得自己的形象還算不錯。
今晚的極速拉練使得他全身肌肉充血,隔著衣服繃起非常漂亮的輪廓,被汗水反復沖刷的皮膚有著運動過后健康自然的紅潤,除了眼圈有點青以外,簡直陽光清爽。
湛平川心跳急促,猛一把拉開房門,跨步來到蘭斯門前。
“小蘭同學,睡醒了嗎,那個秘密,我想現在就告訴你。”湛平川敲響門。
半晌沒人應答。
或許睡得太熟,湛平川猜。
那就干脆跳窗吧,反正輕車熟路。
湛平川一刻都等不了,他返回自己房間,拉開窗戶跳出去,直奔蘭斯的窗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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