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按照維多利亞的規矩,葬禮需要舉行三天。
這三天內,安娜盡職盡責地扮演著一位愛慘了奧蘭多公爵但不得不接收殘酷現實的傷心欲絕的遺孀。
說實話,那并不難。
但她并不是為了奧蘭多公爵而悲傷,而是為了自己。
早在兩個月前,國王陛下頒布了新婚姻法。
倘若一個妻子沒有生下丈夫的子嗣,那她就沒有辦法繼承丈夫的財產。
除非她再次嫁給丈夫的家族——倘若丈夫有未婚的兄弟。
這樁新婚姻法頒布的起因是理查德子爵的夫人。
她在理查德子爵的酒里滴了幾滴毒參汁,秘密謀殺了她的丈夫,企圖吞并他的資產后和情人遠走他鄉。
這事本來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偏偏她的情人害怕事件暴露,便率先告發了理查德夫人。
國王陛下得知此事后十分憤怒,判處了他們的死刑。
那個情人先一步被送上了絞刑架,而理查德夫人因為被查出懷有身孕所以暫時被關押在牢獄之中。
因為這件毒殺案一時間轟動了維多利亞,國王為此頒布了新的婚姻法案:
即一個男人在死去之后,如果他的妻子沒能為他生下子嗣,她便無法繼承男人的財產。
眼下,安娜就面臨著這樣的難題。
她與奧蘭多公爵結婚足有三年,行房的次數卻屈指可數,更多的時候,只是來自奧蘭多公爵單方面的虐待罷了。
在這樣的情境之下,安娜當然不可能懷孕,奧蘭多公爵的萬貫家產,她也無法得到分毫。
但若是就此把那些財產拱手讓給其他人,安娜不甘心。
憑什么呢?
安娜想,這個老惡棍不管她的意愿就強娶了她,婚后也從未讓她嘗到愛情的快樂和婚姻的幸福。
她差不多是已經葬送了自己的青春和下半生的愛情。
沒有人再愿意娶她,維多利亞的男人都更愿意迎娶純潔的少女。
除非她也學著父親的情人那樣,給那些達官貴人們當情婦,然后生下一堆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但安娜絕不會那樣做。
她厭惡著父親、父親的情人和那個該死的私生子。
就因為那個私生子的存在,父親更改了遺囑,要把所有的財產都給他!
如今,奧蘭多公爵離世了。
他還有兩個未婚的弟弟。
按照規矩,他的財產都將由他們進行繼承。
作為瓦奧萊特家的大小姐,奧蘭多家的公爵夫人,在兩個家族中都是極盡尊貴的女人,她竟然連家族的半點財產都得不到。
多么滑稽!多么可笑!
安娜很清楚自己該想個辦法擺脫現在的困境,否則葬禮一結束,她就會無家可歸。
教堂倒是有地方收容無子無女的寡婦,她們都穿著黑色的修道服,吃著干面包和蔬菜湯,整天除了繡花就是念誦經文,向神明懺悔自己的罪行。
安娜可不想淪落到那種地步。
她在當公爵夫人的這幾年已經被養刁了胃口,衣服得用來自東方的絲綢和錦緞,被子和枕頭得用天鵝絨,梳妝臺上擺著各色的香水和珠寶首飾,餐桌上擺著葡萄酒和上好的魚肉。
但她無路可走。
她沒辦法憑空懷孕,但要是找情人生下一個私生子假裝是公爵的孩子,安娜寧可去教堂苦修!
正在這個時候,有女仆敲響了房間的門。
安娜先是一驚,等她想起門被自己反鎖之后才松了一口氣。
她捂著額頭,硬是逼著自己掉了幾滴眼淚才起身開門。
門外的是女仆長,她看到安娜這副脆弱而悲傷的樣子就忍不住跟著紅了眼眶:“夫人,您一定要節哀,老爺是會去天國的。”
安娜捂著心口,含著淚勉強笑道:“是么?既然這樣,我就可以放心了。”
女仆長說:“愿神明護佑您,夫人。”
安娜點了點頭,問:“你來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當然,夫人。”女仆長悄悄地壓低了聲線,“路歇爾少爺想要見您。”
起初聽到這個名字,安娜有那么一瞬間沒反應過來。
但很快她就想起來了。
路歇爾·奧蘭多,奧蘭多公爵的弟弟之一,相比創造了海上淘金和港口貿易的公爵哥哥,這位路歇爾少爺就只是一位紈绔子弟。
他在拿到了自己應得那一份遺產之后,就立刻開始了花天酒地的生活,成為了維多利亞最有名的花花公子。
嫁給奧蘭多公爵的這些年以來,安娜就只在婚禮當天和他來向奧蘭多公爵要錢的日子見過他。
奧蘭多公爵顯然是對這位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弟弟非常不滿的,他認為他敗壞了奧蘭多家族的名聲。
但路歇爾每次向他要錢的時候,他又會表現得十分痛快大方。
讓安娜懷疑他只是嘴上說說,但心底還是愛著他的兄弟的。
安娜不明白路歇爾為什么要突然找上她。
她沒有資格繼承財產,路歇爾從她的手里撈不到一分零花錢。
他去求那些奧蘭多家族的親戚還比較合適。
抱著這個疑問,安娜跟著女仆長來到了候客廳。
這里只有路歇爾一個人,等女仆長躬身告退之后,他立刻就從沙發上彈起來,把這里的門窗鎖死,順道拉上了窗簾。
這不禁讓安娜警惕了起來。
她捂著胸口倒退了一步,雖然嫁給奧蘭多家族的人同樣也能得到希金斯的遺產,但這并不代表她就想要再一次跨進婚姻的墳墓。
更何況路歇爾向來花天酒地,他未必就比奧蘭多公爵好多少。
路歇爾做完這一切后,為安娜倒了一杯酒,很自然地吩咐道:“請坐吧。”
安娜有些疑慮地走過去,坐在他的對面,看著路歇爾倒了滿滿的一杯香檳推到她的面前:“喝吧。”
安娜看了一眼冒著氣泡的香檳——這玩意兒是能在葬禮上喝的嗎?
“別客氣,喝吧,這是外國貨,可不便宜。”路歇爾滿不在乎地說了一聲,就自顧自地開始給自己倒酒。
安娜忍不住小聲啜泣了起來:“你哥哥那么愛你,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打住吧,安娜!”路歇爾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這里沒有別人,你這么賣力地表演不累么?”
安娜沒有接他的話茬,只是低頭擦拭著并不存在的眼淚。
她才不會為了路歇爾的一句話就放下警惕,也許這候客廳的窗臺下還躲著許多人,他們都想要知道希金斯死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么!
“我知道你不愛我哥哥,我也不愛,現在他死了,的確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
路歇爾將手里的香檳一飲而盡后,看向安娜。
“你難道不為此松了一口氣嗎?”
安娜低著頭,哽咽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么。”
“得了吧,你騙得了他們,可騙不過我!”路歇爾說,“我看到你用鉛粉掩蓋那些傷口了,好心提醒你,那可是有毒的。據說那些外國女人都開始用白色的花朵磨粉當化妝品了,維多利亞也該跟著改革了。”
更可怕的是維多利亞的一些落后地區,女人們還在使用水蛭和水銀使肌膚看起來更白嫩。
安娜抿了抿唇:“謝謝,但是我以后都不會再用化妝品了。”
“噢,當然,你對你的美貌很自信。”路歇爾笑了,“也難怪我哥哥會對你一見鐘情,那些化妝品對你來說的確是多余了。”
安娜說:“如果你今天只是為了向我慶賀希金斯的死亡,那么,我要離開了。”
她看上去一副傷心欲絕、搖搖欲墜的樣子。
路歇爾并不戳穿她,他慢騰騰地喝了一口香檳之后,才開口:“我是來找你談生意的,安娜。”
生意?
捂著臉的安娜透過指縫打量著路歇爾,他們之間有什么生意好談的?
“你應該知道的,沒能生育的女人在丈夫死后會被送去修道院或者教堂,一分錢的財產都分不到。”路歇爾問,“你真的甘心嗎?苦心經營了這么久的婚姻,每天都要辛苦地假裝和希金斯很幸福的樣子,到頭來卻一點辛苦費都賺不到?”
安娜當然不甘心,她終于放下了雙手,重新坐回了沙發:“說下去。”
看到安娜終于對自己開誠布公了,路歇爾忍不住咧開了嘴。
“假裝得很辛苦,對吧?”
安娜別過頭:“我沒有別的方法。”
維多利亞其實多的是背叛婚姻的男男女女,他們大多都保養著情婦和情人,夫妻彼此都把這當做心照不宣的秘密。
但父親不一樣。
他大張旗鼓地把情人和私生子搬上了臺面,等同于給瓦奧萊特家族一個響亮的耳光,同時也狠狠地抽痛了那些權貴們。
只不過他攀上了奧蘭多公爵這根高枝,他們不會在明面上和他撕破臉罷了。
父親已經讓她、母親和家族受盡了侮辱,安娜不能再讓自己的婚姻變成另一個笑話。
驕傲的安娜有著自己的體面和自尊。
更何況,和奧蘭多公爵離婚并沒有什么好處。
維多利亞對離過婚的女人并不寬容——她們通常會被指責是壞女人,因為她們無法經營一段完美的婚姻。
在無路可退的情況下,安娜只能選擇向生活低頭。
但現在好了,奧蘭多公爵死了,她至少已經擺脫了一個麻煩。
“直覺告訴我,哥哥的死亡沒那么簡單。”
路歇爾的這句話讓安娜的后背立刻沁出了冷汗。
“不過還好,我不在乎。”
他繼續慢騰騰地說:“我只想和你盡快達成交易,而你在拿到哥哥的全部財產之后,每個月得給我雙倍生活費。”
安娜愣了一下:“我沒辦法拿到你哥哥的財產。更何況你本來就享有繼承權。”
路歇爾笑道:“我現在享有繼承權?你又不是不知道還有拉斐爾。”
拉斐爾是奧蘭多公爵的另一個弟弟。
拉斐爾是一個和路歇爾完全不同的人。
他專注于家族事業,是奧蘭多公爵的左膀右臂。
“你知道,希金斯掌握著家族產業,拉斐爾就是他的副手,我根本沒辦法插手進去,就算能拿到錢,也不會多到哪里去。”
路歇爾聳了聳肩膀。
“最好的辦法就是你利用公爵夫人的身份拿到全部財產,然后每個月定期給我發生活費——我覺得這樣做肯定比從拉斐爾那里拿到的錢要多。”
安娜不禁好笑地提示他:“我沒有孩子。”
除非她現在能夠立刻懷孕,那樣的話才能以公爵夫人的身份繼承公爵的全部財產。
國王陛下在頒布法律的時候肯定想到了這一點:有了孩子,就等于有了繼承人,那么財產肯定要留給妻子,因為妻子一定會留給孩子。
路歇爾笑了:“你沒有孩子,但我哥哥有啊。”
安娜愣了一下:“什么?”
路歇爾問:“我哥有個私生子,你知道嗎?”
安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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