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日來如此度送韶光
印之聞言不覺飛紅了臉面,悄悄低首。
林萬宗此人素日這般愛取笑,蘇岱并未過多在意,攜著女子上了二樓,叫問葉與桑、桃在樓下隨意用些飯食。
三人臨窗而座,循窗一望,潔白槐花滿枝,花瓣紛紛,細雨綿綿,斜風催送到桌。
“岱兄,算算日子,你比往年來晚了七日啊!”林萬宗接過小二端上來的茶水,提了一句。
蘇岱輕置一笑,抬手與印之擺好碗筷,“不算日子,想來就來了。”
林萬宗見這人無趣,轉問印之,“嫂子,你快嘗嘗這茶,這可是昨日我精挑細選出來的。”
女子抬袖執杯抿了一小抿,登時眉眼彎彎,復飲了一口,才擱下瓷杯,柔聲道:“這是景諳紅茶,以井水煮的?”
林某一聽,兩眼放光,不住的點頭,“嫂子是行家呀,不過我這茶只是相配之物,眼下還缺個正主。”說罷,面露狡黠。
印之瞧了眼蘇岱,那人眼尾上揚,烏瞳似水,溫柔地望著自己,不覺大了膽子,“井水清冽,甘甜不夠,若配個溫牛乳,做奶茶用或許不錯。”
“誒誒,要不說嫂子會吃,與我想到一處去了”,說著向小二招手,端上來三碗溫奶,并一小盅桂花蜜,取茶勺拌了,與景諳紅茶相混,茶味隱在桂花之后,蜜不宜多,略帶清甜為上。
蘇岱不喜甜食,只嘗了嘗便擱在一邊,那二人卻吃得歡喜,略勾了勾嘴角。
潯都近海,是以多數人家待客以海貨為必須,今日第一道便是濃油赤醬的紅燒海參。
印之平日飲食多清淡,鮮少用這般味重之物,今日食之,倒像是開了胃口,吃得嬉笑顏開,心道,生得好不說,嫁得好不說,單憑飲過的茶,吃過的菜,世上可有幾人勝得過我去?
后頭瞧見西湖牛肉羹,鹽水蝦,雞湯菜心,喜不自勝,竟一個人兀自輕笑起來,林萬宗不明所以望了一眼蘇岱,這人正瞧著那小姑娘發愣,不覺撇嘴,搖了搖頭,大約這便是夫妻情趣罷。
一頓飯氣氛怪異且搞笑,林某瞧著心酸,中途離了席,留他二人自去吃了。
今日印之胃口極好,加之細嚼慢咽,抬眼又是撲簌簌落花,倏忽就吃了大半個時辰。
二人從隴春茶坊出來,已是午正,蘇岱也不著急,至槐樹下,歇了會兒子。
窗口槐花潔白似雪,門前落瓣鋪了滿地,混著污泥,上有腳印,世事之美有時在于白的純粹,有時在于,一眼之間,繁盛與衰敗盡收,蘇岱這般以為。
印之比蘇岱小了兩歲,遇事又少,只覺心中一動,難以言說,半晌幽幽道:“的確凄美。”
男子不說話,飽含深意地瞧了瞧她。
時辰快到,二人各自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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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日子大都如此度送,不覺已到立夏時候,潯都城的街巷愈發吵鬧,各家門戶都預備起初夏祭社之事。
蘇府的丫鬟小廝來來往往,這么大的宅子每處皆有人在裝點,獨天隅院安靜得厲害。
這日早上,印之正與蘇岱練完身體預備更衣。
經過一月下來,小姑娘動作力氣都有些長進,不過仍是軟綿綿,蘇岱打算換個法子帶她。
二人才要進屋,門口就有了動靜,卻是寶珠,“大爺,大少夫人,今兒老爺和二老爺回家,老太太叫午膳去她院里一道用了。”
印之讓人趕緊請進來坐,寶珠也沒推脫,笑著進來了。
“寶珠姐姐,可用了早膳不曾?”蘇岱換了衣裳自隔扇后頭走出來問道。
“已用過了,這幾日府里事忙,手底下的丫頭都派出去了,我便起的早些。”桑枝沏了茶過來,寶珠抬袖端了。
印之微笑,道:“寶珠姐姐,聽聞三嬸子請你幫忙籌辦祭社,眼下可差不多了么?”
那大丫鬟抿了抿嘴,抬眸瞧了瞧她,又望望蘇岱,“依著往日的規矩當是差不多了,不過么,今年大爺可是想了個新的花樣,叫我好一通麻煩呢。”
印之不解,卻見蘇岱不好意思地笑笑,“辦得好自然大家歡喜,麻煩一些也值當的。”
寶珠還要開口,不想被蘇岱搶先打斷,“寶珠姐姐想是還忙,我們就不留你了,那花樣咱們后頭再說。”
而后便遣著問葉匆匆送人出去了,寶珠掩著面嬉笑不止。
待印之要開口問時,蘇岱又支吾不言,用了早膳便出門了,說是去尋李巖,不過祭社之事,家家忙得厲害,誰有閑工夫理他。
往外頭瞧瞧,只有二人院里還同平日一樣,別的院子皆在門上貼了土神,擺了供桌,怎么自家院子半點動靜也瞧不見呢?
印之少不得尋了院里管事的吳媽媽問問,誰料人只道:“少夫人放心,咱們院里另有打算,不會壞了規矩,您且等等。”
問不出些東西,小姑娘便也歇了心思,躲進書房,消磨一上午。
午膳時分,蘇岱才揣著東西從角門進來,叫院里的人開始忙活。
而后二人便往正堂方向去。
印之今日穿一身明綠衣衫,蘇岱則是一襲竹青色長袍,正好相配,眾人見著倒夸了一番。
自入蘇府來,印之還未見過家中的男性長輩,大老爺,二老爺前些天往泰都述職去了,三老爺素日只愛尋仙問道,不愛見人,是以今日也未出現。
眾人各自入座,長輩各問了印之一回,便轉了話頭,閑聊泰都趣事。
印之與疏棠挨著坐,悄悄附耳過來,“嫂子,我大哥今日出去做什么了,才過來時,你們院里忙得厲害呢!”
這下女子更摸不著頭腦了,輕聲應了,“我卻不知道,今日問院里人,倒沒一個開口的。”
疏棠瞧了眼蘇岱,掩面笑了笑,才道:“許是我哥哥預備了好東西呢!”
他二人這般表現,惹得印之晚飯也不曾好好用,剛一散桌,便向蘇岱道:“咱們回去罷。”
男子略一揚眉,眸光一轉,點了點頭。
二人走得快,將丫鬟們落在后頭,接近院門時,蘇岱忽地停住,溫聲道:“江印之,我真的說話算話的,女孩子心思細膩,你別叫那包夫人的故事擾得難過了。”
“我信你的,這些日子沒再惦記著了。”印之抬眸望望他。
蘇岱呼了口氣,領了人進門,只見院里正在上次聽戲的位置搭戲臺,墻上貼了新奇花樣的土地神,竟是一手抓著燒餅,一手做法的模樣,可愛得緊。
“那日我問三嬸子可否請個戲班子來唱兩日,一道熱鬧熱鬧,去年那雜耍本就沒意思,不如聽聽戲來的好,一則奶奶與母親她們歡喜,二則小輩人也可熱鬧熱鬧,祭社前一日將臺子搭在那大園子里,兩邊流水,山石掩映,最有意趣的,嬸子便應了。”
蘇岱細細道來,印之聽出不對,問道:“怎么現下就搭上了,還在咱們院子里?”
眼前人輕笑一聲,“奶奶慣愛看些熱鬧的,什么武松打虎之類,你定不愛瞧,再有,園子里頭那么多嬸嬸妹妹,輪到你也不知幾時了。”
“可這,兩個戲臺需得兩個戲班子,一時上哪去請?”
“誰說要請戲班子唱,你與疏棠她們聽戲時,可不是說過念的比唱的好聽么,我請了醉月樓的金環姑娘并其他幾個姑娘,她幾個原是念書的女先生,現今才兼著唱曲,估摸著你會喜歡。”
聞言,印之面上笑意難掩,歡脫起來,“多謝費心。”
男子略略一笑。
這幾日天氣還好,云多了些,卻也還晴,漸漸熱了起來,那小姑娘蹬被的毛病愈發厲害。
今夜,蘇岱想著怎么叫李巖到后頭來聽戲,沒什么睡意,明日院子里還有些事需預備,那話本子,昨兒才叫人拿到鋪子,后日不知能不能到手。
才要側身,那小姑娘晃動著小腳猛地將被子蹬到了里邊的角落,蘇岱無奈撫額,慢慢坐起來,爬到角落,拎了被腳,心道,果真練拳腳還是有用啊,都能踹得這么遠了。
被子剛覆在人身上,仔細望望那人,小口微翕,呼吸均勻,倒還乖順,不覺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誰料小姑娘忽地睜開了眼,蘇岱滿臉窘迫,那手還未收回。
對視了一會兒子,印之側身背過去睡了,像是無事發生,呼吸如常。
蘇岱這才敢動,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深吸慢吐,復又躺下,不知何時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旁邊那人呼吸聲漸濃,小姑娘倏忽亂了呼吸,抬手拍拍自己的小心臟,心中默念:左右咱們是夫妻,若要長久,圓房必不可免。身體卻卷了卷被子,往角落縮了,又生疑問,江印之,你不想與他長久么?
一夜難眠。
隔日,二人皆早早起來了,印之表現并無異常,是以蘇岱只道她是睡夢中的習慣,不放在心上。
二人練拳腳的功夫,桃枝與桑枝閑聊,“你瞧沒瞧見,姑娘那眼瞼下青黑青黑的,還有,姑爺也是,他們昨日熬夜了么?”
桑枝啐了她一口,“你這嘴呀,沒個把門,胡亂嚼舌根,姑娘姑爺夫妻恩愛,咱們心里該高興,你問個什么勁兒?”
桃枝茫然嘀咕:“我沒說他們不恩愛,就是奇怪怎么都沒睡好。”
桑枝輕嘆著搖頭,敲了敲桃枝的腦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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