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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祭社日金環(huán)念閨夢


用過早膳,印之心緒繁亂,有意做些女紅活計。

        身子半挨在矮榻上,閉眼吐納一會才拿起針線,又想起瞧過槐花回來,有日興起畫了張槐花的紋樣,便抬手叫了桃枝去書房取。

        祭社前一日,除糧油米鋪,其余鋪子皆是不開的,因而街上少行人,蘇岱亦是乖乖呆在屋里,此刻正在書案前讀書。

        正襟危坐,目不轉睛,一副端方公子的模樣,倏忽瞧見一句妙語,正要提筆圈描,卻瞥見長案東南角落有個小竹書箱,從前不曾見過,心下好奇。

        正巧桃枝敲門喊道,“姑爺在里頭么?姑娘喚我來取個東西。”

        蘇岱清了清嗓子叫人進來。

        “她要什么?”

        “姑娘想做女紅,遣我來取前些日子她畫的槐花紋樣。”桃枝老老實實回話。

        “去罷。”

        桃枝拿了東西,便退了出去。

        蘇岱瞧著那小竹箱子,忽地沒了看書的勁頭,里頭放了些什么?槐花紋樣,還有呢?閨中日子乏悶,如何消磨,大抵都在那箱子里頭了罷。

        想著想著不覺站起身來,走到箱子跟前,猶豫著伸手,一思及新婚夜還叫人莫生了心思,自己如今又在做些什么,便收了動作,坐回案前。

        反復兩回,終于覺得書房不堪忍受,急忙回屋里去了。

        側間,小姑娘眉間微蹙,手上針線不停,時快時慢。

        蘇岱生得俊朗,單看皮相,想是沒有女子會不愿意與此人共度一生,不過“心儀”二字,究竟是何意?

        入府以來,自己的確歡喜,且這歡喜大多由蘇岱促成,那么,歡喜二字對事,也對人么?

        昨日他為何就半夜揉揉自己的頭,若生了圓房的心思,依他的性子,定是直接說了,何苦偷偷摸摸?揉頭是何意?

        從前在家時,若是自己哄了祖父高興,祖父亦會摸摸自己的腦袋,這廝莫不是沒當過長輩,將自己當孩子養(yǎng)了!?

        不該呀,蘇府內小輩人多,何苦揀著自己關愛呢,不對,他素來愛出家門不常在家,與妹妹弟弟隔著又遠,不能時時見著,如今與我待得時間最長,這可不是說清了!

        印之愈繡愈煩,下針便用力起來,冷不防聽見男子的聲音,“你這槐花倒別致,無枝無干,零落成泥。”

        登時唬了一跳,驚慌失措間,扎了手指,“嘶”的一聲,蹙緊眉頭。

        蘇岱忙握住她的手腕查看情況,素白纖細的食指上朱砂痣般一點血珠,溫聲道:“這幾日怕是要腫了,注意著些,莫要碰水。”

        印之細細盯著他,應道:“哪里就這么嬌貴了?”

        男子默不作聲,問人拿了帕子,將她的指尖擦拭干凈,“莫要掉以輕心,破了個口子,寒氣說不準要尋著地方鉆了。”

        小姑娘微微頷首,那人慢慢松了手,又道:“今日怎么不定心,才見你繡那紋樣,竟這么用力呢?”

        印之面色微變,想了想,緩緩說道:“蘇岱,你有些像我祖父。”

        男子頓時黑了臉,沉著聲音回了句,“我不過比你大了兩歲而已,哪里就到了這般地步。”

        小姑娘見他會錯了意,嗤笑一聲,軟軟道:“莫要氣惱,印之不是這個意思,是你待我如同祖父待我一樣。”

        此話一出,男子怔了怔,望著印之的眼睛發(fā)愣,祖父,祖父,不想她看自己作祖父,那么,又想她將自己看作何人呢?咱們分明是夫妻啊,只是與旁人不一般罷了,不是說好了不必同人一樣么?

        蘇岱正了正身子,一字一句道:“江印之,我待你做作妻子,親緣間相待大約總有相似,你莫要弄混了。”

        小姑娘聞言,心里忽地生出些別樣的心思,蘇岱,至少現(xiàn)在是相公。

        午膳未至,那小戲臺子便搭好了。

        院中年歲小的丫鬟小廝瞧得心癢,倒也上去裝著唱戲模樣,走動兩圈,這番情景倒點醒印之,又想出了個新鮮花樣。

        “桑枝,桃枝,祭社事了之后,你們與吳媽媽說一聲,后日早上,叫咱們院里的丫鬟小廝都到我跟前集合一趟。”

        桃枝沖桑枝挑挑眉,可是有得玩了。

        閑處光陰易過,倏忽便是祭社之日。

        祭社,乃祭拜土地神的日子,依古制需一年四季節(jié)各祭一次,然百年來,此俗漸變。泰都處內陸,行春祭;而潯都靠海,鄰近夏日便開始漲水,因而行夏祭。

        各家有各家的規(guī)矩,蘇府祭社的第一樁便是闔族子弟往潯都城東的土地廟行上貢禮。

        今日蘇岱穿一身釉藍袍子,印之則是一身藕荷色的衣裙,二人依輩分上了中間的轎子,待人數齊全,這才浩浩蕩蕩出發(fā)。

        約莫兩盞茶的功夫過去,瞧見一城隍廟宇,其正中有一古樹,年歲久遠,品類無考,枝繁葉茂,枝干參天,人謂之“潯都看護”。

        進了門,依次叩拜一番,擺了東西,旁的倒也沒什么,一輪下來不到半個時辰,便打道回府了。

        潯都沿海,地勢又低,常有水患,是以府門前,早有人備了水盆,需得依次跨過,此謂“定河”之禮。

        這一禮畢,便可盡情享樂了。

        回正堂路上,蘇遷與那兩個年紀小的妹妹就跑得沒了影,媽媽們在后頭又喊又追,疏棠與秋槐也趁著人散亂的功夫,鉆到印之身旁。

        “嫂子,聽寶珠說我大哥在你們院子里頭開了小灶呢?”打趣之意明顯,她說時還朝蘇岱望望,聲音不大不小,叫那人聽見。

        “你嫂嫂體弱,若是與你們一道在園子里吹半日風,多半要病了,你呀,慣會欺負她臉皮薄。”蘇岱嬉笑著替人答了。

        印之面上顯出淡淡桃花色,溫聲道:“就數你沒大沒小,愛打趣我。”

        “哎喲,我的好嫂子,疏棠年紀小,你別同我一般見識。”說話時扯著印之的衣袖晃悠,惹得眾人一陣發(fā)笑。

        二夫人在一旁瞧見了,笑罵道:“多大人了,還與你嫂子撒嬌。”

        疏棠撇了撇嘴,訕訕松了手,去拉秋槐。

        待二夫人先進了正堂,印之才側身與二個小姑娘耳語道:“用了午膳,若是園子里不得趣,便來尋我。”

        祭社之日忌諱有灶不開,三房與蘇岱的院子另有小廚房,因而回房用膳。

        二人才至院門,已聞飯菜香濃,尋常印之自早膳后還吃些零嘴墊墊肚子,今日挨到現(xiàn)在,早腹中空空,不覺加緊了腳步。

        蘇岱瞧見她那模樣,略置一笑,抬腿跟了上去。

        “蔥燒海參,東坡肉,蟹粉獅子頭,怎么全是葷的?”印之面上喜不自勝,卻還強作鎮(zhèn)定,多問一句。

        男子凈手坐下,“難得全葷,只當犒勞你早起一整月了。”

        小姑娘歡歡喜喜入座,待蘇岱動筷,便沒了顧忌,大大咧咧用了起來。

        一頓飯下來,沒出意外,二人皆撐著了。

        歇了會子,問葉從外頭急匆匆地跑進來,先與行了禮,而后與蘇岱擠眉弄眼一番,男子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隨著他出去了。

        印之輕嘆一口氣,“桑枝,我這般沒眼色么,他主仆二人竟當我瞧不見?”

        桑枝笑笑,沒應聲。

        這邊西廂房外,“大爺,那話本子印是印了,就是攏共印了沒幾本,大前日還賣出去兩本,現(xiàn)下只這三本了,不知爺夠不夠?”問葉邊說便從懷中掏出。

        蘇岱扶額,“忘了叫那林萬宗與我留著,今日正巧三個姑娘,先將戲念了再說,你拿去給金環(huán)姑娘她們罷。”

        問葉剛走了沒兩步,蘇岱又喊道:“回來,還有件事,可問了李相公來聽戲么?”

        “李相公說了,昨日店里的賬房請假回去祭社了,積了兩天的賬還未算,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蘇岱點了頭,心中卻過意不去,李巖獨身在異鄉(xiāng),請金環(huán)來念戲,他今日更難熬了罷。

        將近未時,正堂那邊敲鑼奏樂之聲隱隱傳來,天隅院內也熱鬧起來。

        印之頭次見到金環(huán)姑娘,此人溫婉疏柔,一顰一笑皆無多大變化,張嘴時面色清冷,倒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姐。

        戲臺上擺了三把竹木椅子,金環(huán)等人走到跟前,道:“今日念得話本,喚作《閨夢》。”

        底下的丫鬟小廝拍手叫好,連帶著印之也鼓了一回掌,蘇岱眉眼柔和的瞧著小姑娘,勾了勾嘴角。

        “說這蒼水邊上有戶人家生了個女兒,長到十六歲,明眸皓齒,天生麗質,求親之人踏破門檻,然而她卻不愿意,列位看官,你道如何?”

        “原來這小姐自及笄到如今,夜夜夢見一人,那人一襲紅衣,樣貌端正,卻分不清男女,每至入夢時分,則道:‘小姐,你命不在此,還請耐心等待。’小姐夢中要問,這人卻化作青煙一縷,消失不見。”

        “這也奇了,那小姐做了夢,瞧天下男子與女子皆是一般,如何生得出嫁人的心思?”

        “不想他父母恐女兒再蹉跎下去,沒了好姻緣,擇了戶家境殷實的人家,與女兒灌了安神湯便送上了花轎。”

        “誰料那女子才上花轎便夢見那紅衣人要自己往東去,得了這個指示,驀然間掀開轎簾,就向東邊跑了,送嫁之人有心要追,不知怎得卻邁不開腿。”

        “往東跑著跑著,竟憑空冒出一頭通體赤色的高頭大馬,女子此時似醒非醒,晃悠悠翻身便上了馬,那馬一個勁兒往前去,停在一青霧山前。”

        “紅衣少年自山中走出,喚醒女子,二人相視半晌,你笑我也笑,你哭我也哭,這女子漸漸變換了臉面,成了那紅衣少年模樣,那人似夢一般隨青煙去了。”

        “此后這非男非女的小姐,踏遍山河,流浪人間。”

        “若干年后,又做一夢,相夫教子,庭院深深,睜眼卻是大紅花轎。列位看官,你道這小姐該不該往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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