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柳恬恬沒認出他來，但他臉紅的樣子，讓她瞬間想起，常常去攤子上買飯菜的，一個靦腆的小書生。
  沒想到這個靦腆的小書生，居然還是個童生。
  笑容滿面的道：“楊童生，我們找楊匠頭有事，請問他在家嗎？”
  話音剛落，便傳來楊匠頭不耐煩的聲音：“云哥兒，你上學堂要緊，別遲到了，莫理會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楊采云尷尬的撓了撓頭，解釋道：“我爹脾氣不好，每天來找他干活的人太多了，你們多擔待。”
  柳恬恬并沒有生氣，有本事的大佬都是有脾氣的，誰讓他們現在有求于人。
  “沒事，你去學堂吧！我們進去找你爹。”
  楊采云居然傻乎乎的，真把幾人帶進了院子里。
  “爹，今天來的不是別人，是小吃街擺攤賣飯菜的攤主，你最愛吃的那家。”
  楊匠頭不擅長廚藝，平日里又忙，顧不上兒子。
  楊采云常常去柳正歡的攤子上吃飯，偶爾還會打包留著晚上吃。
  楊匠頭也是個懶得，有現成吃的，誰還煮飯。
  父子倆一日三餐，有兩餐都是靠著柳正歡的盒飯過日子。如果那天柳正歡不來擺攤，夫子倆只能胡亂的買些鹵味，大餅填肚子。
  楊匠頭隨手披了件衣服，剔著牙，大跨步走出來，上上下下打量柳正歡一番。
  不滿的道：“你先前來過幾次了，怎么又來了，我都說了，不去你們村，窮鄉僻壤的，要吃的沒吃的，要喝的沒喝的，那不是活受罪嗎？”
  這番話說得忒沒禮貌了，不僅柳恬恬幾人尷尬，一旁的楊采云也尷尬不已。
  “爹，你過分了。”
  “哼，你還想管老子，等你當了官再說，快滾去學堂。”
  楊采云無奈，只好出了門，朝學堂狂奔而去。
  “你們這群泥腿子，沒錢裝什么大爺。我楊匠頭不是什么人都請的，你們最好……。”
  楊匠頭繼續放狠話，想讓幾人知難而退。
  冷青霖上前一步，冷冷的望著他，就像一條毒蛇，吐著鮮紅的信子，隨時準備進攻。
  左手按在劍柄上，感覺下一秒就能拔劍，割喉，一氣呵成。
  楊匠頭被嚇得軟了腿，緊張的道：“你，你，你想什么，光天化日的，你想殺人不成。”
  柳恬恬一把扯住冷青霖，將他拉到身后，不滿地道：“阿青，收斂脾氣，罰你不準吃午飯。”
  冷青霖雙眸暗了暗，悶悶的道：“哦。”
  柳恬恬拍了拍他握拳的雙手，扭身對楊匠頭道：“對不住，他腦子不正常，嚇到您了，您大人有大量，莫和他一般見識。”
  楊匠頭傲嬌的哼了一聲。
  柳恬恬瞟了一眼屋內的桌子，桌上的碗筷還沒來得及收拾，大跨步走了進去。
  桌上的飯菜很簡單，一碗粥，一碟咸菜，一盤酸菜炒豬頭肉和一杯高粱酒。
  楊匠頭中年喪偶，與兒子楊采云相依為命，并未再娶，隨著名氣越大，脾氣也越來越古怪。
  柳恬恬將籃子里的油紙包打開，一一擺在桌子上。分別是鹵肥腸，鹵豬肝，鹵豬心，每樣分量都不多，幾筷子就沒了。
  “楊匠頭，這是我自家做的鹵味，您來嘗嘗味道，看合不合胃口。”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老子才不吃，咦，這味道好特別。”
  濃郁的醬香味，散發開來，勾得饞蟲蠢蠢欲動。
  楊匠頭剛吃了幾口早飯就被打斷了，并未吃飽，此刻聞到濃郁的香味，五臟六腑都開始造反，饞得直咽口水。
  柳恬恬見他想吃，又端著架子的樣子，忍不住想笑。
  憋笑的道：“既然楊匠頭看不上，那我們自己吃了，正好我們也沒吃早飯。歡哥兒，阿青，來。”
  眼見柳恬恬夾起一塊鹵肥腸，塞到了嘴里，滿足的咀嚼著。
  楊匠頭再也受不了，三兩步跨進屋里，顧不上拿筷子，直接用手捏起肥腸塞進大嘴里。
  爽滑嫩彈，濃香馥郁，越嚼越香，楊匠頭滿足了迷上了眼。
  這滋味，他可太愛了。
  一口肥腸下肚，下意識的端起酒杯，酒杯里只剩下一口酒，咂咂嘴，顯然意猶未盡。
  “鹵味配小酒，賽神仙。”
  柳恬恬邊感慨，邊在籃子里掏，掏出一瓶玻璃瓶的二鍋頭。
  打開酒瓶蓋子，給楊匠頭的酒杯倒了滿滿一杯，笑盈盈的道：“楊匠頭，嘗嘗我帶來的酒。”
  二鍋頭濃烈的酒香撲面而來，霸道又讓人沉醉。
  楊匠頭一下子就愛上了，嘗過這酒后，瞬間覺得以前喝得高粱酒，跟白開水差不多。
  “滋味如何？”
  “還不錯。”
  楊匠頭含糊不清的答道，手上的動作卻不見停，一口鹵味，一口酒，忙得不亦樂乎。
  吃的腮幫子高高鼓起，滿嘴紅油。
  柳正歡疑惑的看了看籃子，又看看柳恬恬，百思不得其解。
  家里什么時候有這種酒了，這種酒瓶子他見都沒見過，也沒有聽說過，不過這瓶子挺漂亮的，白白亮亮的，還能看見里面的東西。

  柳恬恬感受到他的目光，心虛的將剩下的二鍋頭，藏進籃子里。
  “歡哥兒，我們的新房子里，每個房間都要建火炕，有了火炕，冬天就不會凍手凍腳了，聽說建火炕極其考驗技術，不知道咱青陽鎮有沒有這樣的能人。”
  柳恬恬如今居住的地方，到了寒冬臘月極其的寒冷，沒有柴火是很難熬過去的。
  有錢的人家，會在房間里建火炕，沒錢的人家，只能烤火盆。
  用石頭，青磚，壘一個正方形的坑，或者直接在地上挖出一個坑來，將柴火放在里面點燃，全家人圍著火盆取暖。
  有種野外篝火的感覺，烤火盆，煙大灰重，稍不留神，還會有燙傷的風險。
  云田村家家戶戶都是火盆取暖，莊戶人家建不起火炕。
  火炕是用磚石建一個石床，中間有炕間墻，炕間墻中有煙道，上面覆蓋有比較平整的石板，用泥摸平，泥干后鋪炕席就可以使用。
  有灶口和煙口，灶口是用來燒柴，使炕產生熱量。煙最后從火炕煙口通過煙囪排出室外。
  冬天，在火炕上活動，有種在地暖上的感覺，暖呼呼的，比較享受。
  建火坑是一門技術活，不是人人都能建出來的，一般都是師傅帶徒弟，還要有一定的天賦。
  因此，工價很高。
  柳正歡明白柳恬恬的意思，瞥了一眼楊匠頭，遺憾的道：“建火坑對技術要求極高，沒聽說咱青陽鎮有這樣的能人。姐，咱那么多的房間，都建上火炕，那得多少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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