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三章 告別
將徐老夫人安置好之后,池榮嫣和謝玄墨又去了城西,向那群自南方而來躲避蝗災(zāi)的百姓們告別。
他二人甫一出現(xiàn),災(zāi)民們,不,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同寧原郡當?shù)匕傩諢o異了,總之他們都即刻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向二人圍攏過來。
“王妃……”他們剛開口,就看見池榮嫣正親昵地環(huán)著謝玄墨的手臂,便猜到這神人之姿的俊美男子該是傳說中那位手眼遮天、戰(zhàn)無不勝的攝政王。
陡然間,他們都十分默契的噤了聲,小心翼翼地看向池榮嫣,見她面上仍舊是熟悉的和善的笑意,有多了些勇氣往前挪了一兩步。
為首的老村長和繩豕十分得體地跪下身,朝著二人一拜,“草民拜見攝政王、攝政王妃!”
北上這一路,池榮嫣一直告訴他們,對她不必行大禮,只當是普通朋友就好。他們雖是聽進去了,也略有習慣,可面對攝政王自帶的無處不在的威壓,理應(yīng)遵守的禮制也半分不敢怠慢了。
在老村長和繩豕的帶領(lǐng)下,其余眾人也都紛紛跪伏到地上,或許多少帶著些對權(quán)勢的畏懼,但更多的是源自心底的感激。
“大伙兒快快起來。”池榮嫣連忙松開謝玄墨,上前將百姓們扶起身。“我早就說過的,大家把我當成一家人就好,何必如此多禮?”
眾人聞言,先是抬頭看了眼謝玄墨,才依著池榮嫣的話起身。
那“小動作”分外明顯,謝玄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池榮嫣卻是沒忍著,大聲地笑了出來,還拍了拍他的肩膀,“王爺多笑一笑,總這么板著臉實在嚇人。”
“嗯。”謝玄墨點了點頭,當真揚起一抹僵硬的笑容。
然而就是這生硬的笑,讓剛站起身的眾人腳下不穩(wěn),險些又摔下去。
哦,“閻王”一笑,生死難料。
池榮嫣笑得更狠了,連腰都直不起來。她一手拽著謝玄墨的衣袖,一手捂著自己的肚子,“哈哈哈,王爺,你這笑起來比不笑還嚇人啊?”
謝玄墨臉色陰沉,輕哼一聲,賭氣似的將自己的衣服從池榮嫣手里抽了出來,“你不是有事兒要說嗎?”
“嗯嗯。”池榮嫣咳了兩聲,好容易才止住了心底的沖動,端出一副嚴肅的神情。
村民們看著池榮嫣和謝玄墨的互動,由衷地為池榮嫣感到欣喜。現(xiàn)在看見她忽然擺正了姿態(tài),心中忽然卷起一股不安。
“大伙兒來這有一段時日了,不知可還適應(yīng)?”池榮嫣出聲詢問道。
“適應(yīng)的,實用的!”
“這兒的地好,郡守人也好,怎么可能不適應(yīng)?”
城西眾人一心埋在土地里,并不知道寧原郡中的變故,自以為郡守還是那位徐郡守,而送來的一應(yīng)糧食布匹都是那位徐郡守慷慨解囊捐贈的。
池榮嫣聽眾人夸贊著郡守,也并未開口解釋。有道是,百姓們不會在意管理者是誰,只要不是他們自己,只要能讓自己衣食無憂,就都是好的領(lǐng)導(dǎo)者。
池榮嫣輕笑道:“如此便好,既然咱大伙兒都還算適應(yīng)此處,我也就放心了。今日來,是想和大家告別……”
“王妃,您要走了嗎?”人群中忽然竄出一道稚嫩的童音。“您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池榮嫣聞言,微微一愣,旋即笑著道:“你們都是大胤的子民,我怎么會不要你們了呢?只是我也有其他事情需要處理,在京城也有我自己的孩子等著我回家。”
“那王妃您還會再來嗎?”那童聲又問道。
池榮嫣沒有回答,她今日回京之后大抵是不會再到這個地方來了的。京城中還有一堆爛攤子等著她去收拾,等皇上醒過來或是太子登基,她和謝玄墨能功成身退了,便會隱居山野……或許會游歷天下大好河川,若是途徑寧原郡,自然會來看一看,可若不然……
池榮嫣的沉默已經(jīng)是答案了,但那小娃娃仍舊堅持不懈地問道:“那王妃您還會再來嗎?您會不會再也不回來了,就和阿娘一樣。”
小娃娃身旁年紀稍長一些女子慌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小聲訓(xùn)斥道:“王爺、王妃面前,怎么能容得你這般放肆?”
說完,她又抬起頭,看向池榮嫣時眼底閃著淚花。“王妃,是幼弟年歲尚淺,多有得罪還請王妃見諒。”
池榮嫣搖了搖頭,穿過不厚的人群走到那小娃娃身前,“那我答應(yīng)你,只要有機會了,一定來看你們好嗎?”
小娃娃臉上還掛著因為姐姐的訓(xùn)斥而泫然欲滴的淚水,聽到池榮嫣的話后一雙眼睛忽眨忽眨的,“真的嗎?您是王妃,您一定不會騙我的,對吧?”
池榮嫣點點頭,輕聲哄著:“嗯,我身為攝政王妃,絕對不會言而無信的。不過,你要是還是信不過我的話,我們也可以拉勾勾。”
“拉勾勾?”
“嗯。”
小娃娃伸出手來,同池榮嫣的小指勾在一處,“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最后,二人的拇指印在一處,小娃娃努力想著最嚴重的懲罰,用最嚴肅的童聲道:“王妃答應(yīng)我了,就不可以反悔!不遵守約定的人是要變成小粉的!”
小粉是他家的一頭小乳豬,因為通體粉嫩才得了個“小粉”的名字。他總聽姐姐說,要是不乖的話,會變成小粉的,小粉長大了就不好看,也沒人會喜歡了。
池榮嫣哭笑不得,直用一副被唬住的模樣道:“好,不遵守約定的話就變成小粉!”
安撫了小娃娃之后,池榮嫣才站起身走到老村長和繩豕身邊,看著二人輕聲道:“你們可以在這里建起第二個繩家村,也可以趕在明年開春前趕回原先的繩家村。如何選擇,皆由你們和村民商議后定奪,不論如何王爺和我都會支持你們的決定的。”
“王妃,您……”繩豕素來是個嘴笨的,想要再挽留池榮嫣,卻只能幾次三番的欲言又止。
“繩豕,”池榮嫣拍了拍繩豕的手臂,“你到京城尋我時就應(yīng)該知道了的,小郡主還未足百日,我們離開這么久心中也掛念的很。”
一句話成功堵住了繩豕和村長挽留之詞, 他二人看著池榮嫣,終是將千言萬語都揉碎了、摻進了復(fù)雜的目光中。其余村民們見有說話權(quán)的村長都沒有開口,也沒有那小娃娃的勇氣,皆是沉默著,或是用那祈求的眸子凝著池榮嫣久久不肯動彈,或是雙目通紅包含淚意。
池榮嫣見眾人如此,心中也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可她的思思還在京城等著她,還有大胤其他的百姓,也都還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
“大伙兒一定保重!”說完這句話后,池榮嫣挽著謝玄墨以她慣用的優(yōu)雅姿態(tài)上了馬車。
剛瞧見京城外那一圈聳立的城墻,總保持著高冷姿態(tài)的莫南一改以往作風,不知何時換上了一身墨藍色的長袍,刀柄上也綴上了一條長穗。
“王妃,您瞧屬下這樣可還算俊朗?”莫南趁著車隊停下休息的時候跑到池榮嫣面前,還翩然轉(zhuǎn)動一圈。
“滾!”謝玄墨護犢子似的將池榮嫣擋在身后,看向莫南的眼里滿是嫌惡。
莫南卻對自家王爺?shù)目咕苤橐暼魺o睹,不知死活的又轉(zhuǎn)了一圈,繼續(xù)問道:“王爺,那您給屬下看看吧,這一身的話,莫北會喜歡嗎?”
謝玄墨面上肉眼可見地滑下了三條黑線,恨不能當場將面前這騷包給打死丟城外亂葬崗去。可他身邊有他家小王妃在,莫南口中那熬人的莫北也即將抵達京城,于是乎他“老人家”只能攥緊了拳頭,一忍再忍。
然而某個情商下線的侍衛(wèi)卻不能理解自家王爺?shù)碾[忍,誤以為是他不懂審美,于是繞了個道又閃到池榮嫣面前:“王妃,您給屬下看看吧,求求您了!”說話間,他當真作勢要跪下去。
池榮嫣被他這不值錢的模樣給逗笑了,伸手攔下了忍不住要把人拖走的謝玄墨。
“王爺,可給他點面子吧。你可知道我聽說過你最開始要見我時也曾擺了一排衣物,不厭其煩地試穿,然后詢問莫一哪一套更能凸顯出你的天人之姿吧?”
謝玄墨:死去的尷尬忽然給我以重擊。
說來,謝玄墨這糗事兒也不是什么辛密,至少莫字一脈的兄弟們都是知道的。故而池榮嫣當著莫南的面再次提及,也不算是不給謝玄墨面子,頂多是讓他本就陰沉的面色更黑了幾分。
“嫣兒,你這胳膊肘怎么能往外拐呢?我可是你夫君呢……”謝玄墨一瞬間人設(shè)崩塌,略有些委屈地開口道。
池榮嫣抖了抖身上炸起來的雞皮疙瘩,知道謝玄墨這是有意互相傷害了。但不論如何,她就是有些恃寵而驕,她相信輸?shù)目倳侵x玄墨的。
“怎么,莫南還在這兒,你就這么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了?”吃榮嫣湊在謝玄墨耳邊,笑著問道。
果真,她分明瞧見了這位在外威風凜凜的攝政王虎軀一震,下一瞬就恢復(fù)了昔日的端莊嚴肅。
解決了“礙事兒”的謝玄墨,池榮嫣才轉(zhuǎn)朝莫南道:“你這身衣物是從哪兒來得,實在丑的讓人不忍直視。你要是這么出去晃蕩,別說是我九王府的人。”
“啊?”一番話說得莫南信心破碎。
他本自以為這身衣裳絕對能襯托出他的英姿,還請莫二和莫一做了參謀,得到二人認可后才來尋求自家王爺和王妃點評的。
他本以為,至少也能得一句“不錯”“還行”之類的評價,可誰知道那平日里最溫柔和善的王妃上來就是一通暴擊。他低著頭,仔細看著身上的衣衫,不甘心地望向謝玄墨:“王爺,屬下這身衣服,真的難看嗎?”
“嗯。”謝玄墨十分吝嗇地回了一聲,而后扣著池榮嫣的肩膀,強勢地將人帶回了馬車上。
“王爺,王妃!”莫南見二人就要離開,連忙閃身上前,攔住他們的路。
這一下,當真是讓謝玄墨心中的不悅到了極點,他松開池榮嫣,一個跨步上前帶著獵獵拳風。好在莫南因為長期訓(xùn)練和執(zhí)行任務(wù),就算滿腦子都被“戀愛”兩字占滿了,過硬的身體素質(zhì)還是迅速調(diào)動各方肌肉,躲開了謝玄墨的忽然進攻。
“王爺……”莫南看著自己衣擺因為方才的動作沾上了泥污,心中痛惜不已,“王爺,您怎么可以這樣?你明知道屬下是要穿著這身衣服去見莫北的!”
謝玄墨冷哼一聲,下一拳已經(jīng)逼近莫南五官挺立的面龐。“臟了正好,你沒聽見王妃的評價嗎?”
“這……”莫南堪堪避開了這一家伙,略有些遲疑。
池榮嫣看著纏斗在一處的二人,好容易“歇息”了一兩日的太陽穴又開始突突“工作”起來,她頭疼地喚出瀲滟,將其橫在二人之間。
等二人徹底分開之后,她才走上前一手揉著左側(cè)太陽穴,一手抓著瀲滟的劍柄,美眸在二人之間流轉(zhuǎn),“你們都飄了是吧?莫南你膽敢上前攔住王爺與本宮的去路,可知這是大不敬?這兩日本宮就暫且念著莫北,先不同你計較。再過兩日,本宮希望你能自己到齋戒堂去領(lǐng)罰。”
莫南撇了撇嘴,輕輕應(yīng)了一聲:“屬下遵命。”
另一邊,謝玄墨正擺著一副看好戲的架勢,卻沒想到池榮嫣下一瞬就將矛頭對準了自己。
“還有墨,你就覺得自己無辜了?”池榮嫣步步逼近,幾乎和謝玄墨貼到了一處,“你身為攝政王,怎的還無容人之量?而且你也知道,莫南如此在意自己的儀容是因為莫北即將回京了,人家好好兒的一對,因為各自執(zhí)行著任務(wù)常身居兩處,好容易能見上面了,還不能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了?”
謝玄墨默然,自家小王妃訓(xùn)話,他可不敢回嘴,即便是心里并不認同她的說法。當然,他想著自己這樣恪守男德的人,怎么會心口不一呢?
池榮嫣見他一副認真受訓(xùn)的模樣,再狠的話也不忍心說出來,只長嘆了口氣,“哎,你我也是局中人,你該體諒一下莫南的不是嗎?”
謝玄墨狠狠地點了點頭,“嗯,嫣兒,我知錯了。”
二人很快膩歪起來,在一旁被晾著的莫南還在因為自己衣裾上沾著一點贓物而心中郁悶。
“王妃,”莫南這次懂事了許多,找了個合適的時機才開口,“您說屬下這身衣服不合適,那見莫北時該穿哪一套才好呢?”
池榮嫣默了默,轉(zhuǎn)頭看了眼身邊的謝玄墨,輕笑著問道:“王爺以為莫南穿什么才合適呢?”
謝玄墨皺起眉來:“尋常衣物足以。”
“可是……”
莫南話還沒說完,就被池榮嫣抬手打斷了。她先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而后才道:“你覺得莫北剛執(zhí)行任務(wù)回來最需要的是什么?”
莫南仔細思考了一下,而后不是很確定的回答道:“好好休息?”
“別問我,我不知道。”池榮嫣攤開雙手,“她往常執(zhí)行完任務(wù)回來后先做什么你不清楚嗎?”
莫南眉梢隆起,距離他同莫北相見已經(jīng)是半年前的事情了,這次任務(wù)雖不棘手,可十分耗人耐心,莫北沒先放棄任務(wù),倒是他幾次險些控制不住自己去“千里追妻”。
以往,莫北每次回來時都神情疲憊,身上還常帶著深淺不一的傷痕,故而剛一見面的時候,就會往莫南懷中撲過去,然后嚷嚷著要他抱自己回他們的小宅子。
等莫南抱著她回了家中,她依然昏睡地不省人事了,任由莫南怎么叫喚都不帶動彈半分的。只等她自己醒了,揉著惺忪的睡眼,委屈巴巴說自己餓了的時候,莫南才能將早就準備好的飯菜端過來。
“據(jù)我所知,你二人相聚時間甚短,每每得空團圓了都抓緊了時間休息的。你覺得,你是在她剛回來的時候精心打扮好,還是等她醒了帶著她上街游玩的時候仔細打扮一下好呢?”池榮嫣見莫南已經(jīng)有了答案,便出聲詢問道。
“屬下明白了!”莫南感激道。
謝玄墨輕哼一聲,問道:“你明白什么了?嫣兒只是教你什么時候打扮自己,可沒告訴你配什么樣的衣物呢。”
“啊?”莫南真是沒想到自家王爺還會這么好心地提醒自己,于是呆愣愣的撓著后腦勺,看著池榮嫣的眼中透著睿智。
“咳咳,”池榮嫣輕咳兩聲,“等到了京城,我會派人將衣物送到你家中的。”
莫南聞言,霎時間一蹦三尺高:“多謝王妃!”
謝玄墨微微扶額,怎么辦,還是不想認這么個不值錢的屬下。
解決完莫南的困擾,眾人也都休息的差不多了,便重又動身,趕在了日落之前進了城門。
這次,他們并未有意的藏匿自己的行蹤,反是浩浩蕩蕩回了九王府。
在主院里的思思似乎有所感應(yīng),月余來頭一次哭鬧起來。正在熬藥的暇姨聽到動靜,連忙將照看爐火的事兒交給一旁的丫鬟,匆忙跑到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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