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還吃青菜肉絲粥，不過多了半只咸雞，拿醋和香油蘸著吃可下粥了。

        伍覺明吃得更少，等那一大鼓包藥下爐子的時候我才明白他為什么要少吃——就算吐也少吐點(diǎn)。

        實(shí)在太難聞了，一鼻子就能叫人醒神通到天靈蓋。

        我捏著鼻子問神色平淡的伍覺明：“這得熬多久��？”

        他回答：“兩個時辰。”

        我轉(zhuǎn)身回屋去守護(hù)公主和王子，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里面兩個娃娃嘰里呱啦。

        如薇：“她肯定是喜歡明哥哥！”

        迎安：“為什么啊？”

        如薇：“因?yàn)樗�也不喜歡我們！”

        等等，我想不通了，為什么不喜歡你們就是喜歡伍覺明？

        迎安：“可是她給我們買新衣服哎！”

        如薇：“所以她是一半喜歡明哥哥�！�

        迎安：“為什么是一半？”

        對啊，為什么是一半？

        如薇：“因?yàn)椴幌矚g明哥哥就會像那個女人一樣不喜歡我們，又不買新衣裳又抓小辮子。她給我們買衣裳了，但她告小狀，所以她是一半的喜歡�！�

        迎安：“對哦，但她真的比那個人好呀。”

        如薇：“一點(diǎn)點(diǎn)吧，但她吃很多飯哎�！�

        那個人那個人，你們是不是不記得那個人的名字了？

        再說了，兩位，我是為了不浪費(fèi)糧食啊，粥放到明天很容易會壞的好不好？

        我推門而入，搶過他們手里的小人書，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

        迎安害怕地抱緊了姐姐，嘴里叫著：“明月姐姐不要告訴明哥哥哦！”名字還給叫錯了。

        如薇還算淡定，拍了一下迎安的手，其實(shí)是對我說：“洗腳的時候明哥哥是準(zhǔn)許我們看的！”

        我翻了兩頁，嚯，還挺精彩——

        “你們剛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不要否認(rèn)也不要狡辯，我大人有大量不會同你們這些小人兒計較的。你們只需要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和那個人，你們更喜歡誰，你們覺得你們明哥哥更喜歡誰？”

        迎安老實(shí)地指出問題所在：“這是兩個問題哦。”

        我敲敲書，示意他們不要拘此小節(jié)。

        迎安晃著藕似的小腿，天真地答：“當(dāng)然是你啦明玉姐姐，你給我們買新衣裳了呢�！�

        新衣裳新衣裳，你們一件新衣裳就能收買了？

        那個誰居然連一件衣裳都舍不得買？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有舍有得她不懂啊？還空手套白狼，難怪呢。

        我又問：“沒有新衣裳就不是我了？”

        迎安搖頭，沖我套近乎地眨了眨眼：“也不是啊明玉姐姐，你更好嘛，我知道的。”

        我忍住笑，轉(zhuǎn)向如薇：“小丫頭，你說呢？”

        如薇猶豫了一會兒，蹦出這么一句：“她都坐牢了，你干嘛還和她比？”

        一語驚醒，對哦，我為什么要和她比？

        我把書還給他們，端著洗腳盆出去了。

        莫名其妙，我干嘛要比，做人不能攀比，尤其是我這樣清心寡欲淡漠名利的人。

        莫名其妙！

        我走神之間聽見伍覺明的聲音：“明玉姑娘，不用這么用力扇的……”

        我低頭一看，好家伙，爐火都快滅了。

        我輕搖著蒲扇，隨意問道：“這藥難喝嗎？”

        伍覺明神色平淡：“良藥苦口，喝習(xí)慣了其實(shí)還別有滋味。”

        “喝習(xí)慣了”？那一定是難喝的。

        ——他究竟是怎么中的毒，中的又是什么毒？

        我沒道出心中疑惑，問了個好回答的：“那郎中怎么說的究竟，藥得喝多久？之后要不要換藥？”

        他說得云淡風(fēng)輕：“大夫說，隨緣�！�

        我要是在喝水肯定給嗆著，“隨緣？你還就信了？”

        伍覺明好平靜，笑意淡如葉上霜：“寧可信其有，試試，碰碰運(yùn)氣罷了。”

        我沉默良久，他也不說話，一道望著躍動的火。

        他這樣的人，若非實(shí)在心有不甘，又怎么會說出“碰碰運(yùn)氣”這樣的話。

        藥爐咕嘟咕嘟地響聲，我如釋重負(fù)，拿布揭開蓋子，一邊安慰道：“不是能瞧見些了嘛，積少成多，水滴石穿，慢慢來呀�！�

        伍覺明笑笑不說話。

        他是蠻常在笑的哎。

        一小爐子的湯藥熬到最后就盛了一碗紫得發(fā)黑的藥水，不過氣味比先前大不同，聞起來有股茉莉幽香。我再把藥渣用勺子順著爐壁刮干凈，糊在紗布上放涼，黏稠烏黑的，芝麻糊似的，涼了以后飄著濃濃的柑橘味。

        還別說，真像有什么名堂在的。

        伍覺明喝藥也爽快，能一口悶了就一口悶了，只眉頭微皺，真是很不好喝了。

        他個子高，一個小板凳實(shí)在委屈了。他喝干凈藥就閉上眼，兩手放在曲起的腿上，好像學(xué)堂里最讓先生省心的學(xué)生。

        我覺得這一幕十分有趣，于是挪著板凳坐近，壓低聲音問：“覺明學(xué)生，關(guān)關(guān)雎鳩下句是什么？”

        他是愣了，而后淺笑著回答：“在河之洲。”

        歐，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

        他小時候也許真是最好的學(xué)生，同我不一樣。

        他覺察到我的靠近而低頭，我將裹著藥的紗布蒙上他的眼。他腿哪怕曲著也長得礙事，我傾身伸長了手臂，膝蓋撞到他的腿骨。

        哎喲喂，下次還是讓迎安給他上藥吧。

        那條藍(lán)絲緞已經(jīng)沁進(jìn)了橘子味，我繞到他身后給他系了個仙氣飄飄的結(jié)。

        然后他又給我喝姜湯，因?yàn)槲掖蛄藗�噴嚏。

        如薇和迎安已經(jīng)挨著腦袋睡甜了，伍覺明輕手輕腳地把如薇抱起來，他柔聲哄小孩的樣子不禁讓我想起陸騫。

        陸騫在這種時候只會揪我的辮子，用他中氣十足的聲音讓我收拾東西趕路。

        我不明白此時此刻的惆悵從何而來，還有道不清的，眷戀。

        太多愁善感了，放下劍就意味著這些嗎？

        莫名其妙。


　　(https://www.dzxsw.cc/book/74121968/30498580.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jī)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