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私動我的槍！子彈都沒有，這槍連樹枝都不如，來阿爸教你！”

        “你要記住你見過的每一塊石頭，每一個樹枝，每一朵云彩的形狀。”

        阿爸的教誨深刻在郭笑笑腦海里，阿爸說，也許只有部隊才是最適合她的地方。

        埋葬了巴圖魯，好好的跟她生活的這片山林告別后，郭笑笑來到了部隊。依舊無所適從，她的戰友手指翻飛敲著鍵盤背誦著各種代碼，而她的手指就像燒火棍似的，鍵盤上的字母長得面目可憎，午夜夢回都是不停的敲鍵盤，永遠都背不完的代碼。

        她也不大適應部隊的生活，還不如回山林里。郭笑笑這個念頭轉了又轉，好在一次射擊訓練中她主動爭取了機會，如愿以償的去了戰斗部隊，也有了新的戰友，是她的同伴——冷冰。

        “你看看你這眼神，你瞪我的眼神像條狼，以后我就叫你草原狼啦！”

        郭笑笑沒見過這么愛笑的女孩。冷冰一點也不像她的名字，她陽光，熱情，特別愛笑，愛喝可樂，她熱衷于部隊里的每一條八卦傳聞，也會跟郭笑笑說，在左前方那個黑大個到底是瞧上她還是瞧上了她。

        自然是看上你了。

        郭笑笑心里如是說。

        郭笑笑清楚自己的性格，她從來都不是健談的人，性格也不討喜。打小跟父親相依為命守護在那片林子里，在他的朋友巴圖魯沒了之后就更沒有說話的對象了。而冷冰不同，她在一個溫暖的家庭里長大，是站在那里就閃閃發亮的人。

        “狼狼，我一直都想問你，是因為你從來都不笑所以才叫笑笑嗎？”冷冰問她。

        “你家為什么給你起名叫郭笑笑，是因為你從來都不笑嗎？”燕破岳問她。

        那，秋田，你是因為太愛笑了所以家里才叫你冷冰嗎？

        對冷冰沒沒問出口的話，最后對燕破岳問出的：

        “那二十八，為什么管你叫燕子，是因為你從來不會飛嗎？”

        “老狼我告訴你，人不能老不說話，這樣會憋出病來的。我爸以前話就特少，什么都憋在心里。后來他得了癌，早早就沒了，我媽就特后悔，告訴我什么事都別放在心里，要說出來，說八卦說被人壞話都行，就是不要憋著。”

        郭笑笑的性格一朝一夕也掰不過來，而冷冰的話她到底是聽進去了。

        “一點方向，距離八百，風速六。”

        她看著冷冰抱著赴死的決心換來的位置，一槍擊斃了潛伏在遠方的狙擊手。

        “老狼，以后記得要多說話，不要憋著。”冷冰至死，心里也是郭笑笑。

        隨著時間的流逝，郭笑笑等來了救援的直升機。日暮將落，冷冰也不再溫暖了，也帶走了她好不容易捂熱的郭笑笑身上的溫度。

        失去隊友的滋味，比死還難受。郭笑笑拒絕了部隊給她重新分配的觀察員，堅持一人獨行，部隊首長惜才，終于同意了郭笑笑的請求。而她也從來不讓首長們失望，出色的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任務，以孤狼的身份。

        當秦峰讓燕破岳和郭笑笑再比一次時，燕破岳堅定的拒絕了。

        “我放棄，她已經通過了選拔，我沒資格讓人家和我在多比一次。我要做的是回去往死里練，還會再回來。今天我輸了，但我不會輸一輩子。”

        “我不后悔！”鏗鏘有力。

        “郭笑笑，你需要隊友嗎，或者說你想要隊友嗎？”呂屠問她。

        “想！”

        郭笑笑的回答同樣鏗鏘有力。耳邊回響著是燕破岳說的那句“戰友勝過生命”。

        是啊，她已經成為‘孤狼’太久了，她也想有戰友，可以把后背交付的戰友。也可以像冷冰，當牧羊犬，也可以去為了隊友犧牲自己。

        燕破岳和以往的人十分不同，既有實力，又十分桀驁，也很聰明。

        他可以直接搶走她的負重，也很聽勸，忍著惡心吃了蟲子，驕傲如他，也會低頭請教她如何把槍的更準。

        獵豹選拔，一路來燕破岳觀察她，她也在觀察燕破岳。

        大米雕花扭曲的線條實在好笑，她也忘了到底多久沒有笑的如此開懷。看著燕破岳像個炸毛的貓兒一般，需要順毛擼似的。

        “心穩，手穩，眼穩。”

        阿爸教導她的射擊技巧，她毫無保留的教給了他，而燕破岳也足夠優秀，如吸水的海綿似的吸收著各種技巧化為己用。

        稱一句天才，并不為過。而他也是十分努力的天才。

        部隊就是最適合她的地方，也是最適合燕破岳的地方。

        獵豹選拔的最后，燕破岳墜入深坑，她跟著跳下去的時候，她耳邊又響起了那句話。

        戰友勝過生命。

        還有——“老狼，你一定，你一定要……”

        活下去——是冷冰沒說出口的話。而她想說：

        燕破岳，一起活下去。

        封閉訓練中，在朝夕相處的隊員面前，她又想起了冷冰。

        與冷冰在一起的回憶當中，大多數都是溫暖的。冷冰和她的名字一點也不像，很溫暖，像個小太陽，溫暖著她這塊冷石頭。

        “我可以為你們戰斗，為你們流血，甚至犧牲。但我不想再交朋友了，巴圖魯，冷冰，都是我的朋友，一旦失去，比死還難受。”

        她寧愿自己死。

        燕破岳沒有出言安慰，是因為他知道，他沒法感同身受，也知道，道理誰都懂，誰攤上了誰痛。

        那是擁有著堅定信仰，從容的決心赴死，為了自己想要守護的同伴，為了想要保護的人。

        “希望我們能一起堅持到最后，完畢。”

        紅藍對抗演習，聽燕破岳說完這句話，郭笑笑最后釋然的拔掉了通訊耳機的線路。

        狙擊戰場是她最后的終局，她亦是報了‘必死’的決心，1vs11，從容的被炮火無差別覆蓋了十五分鐘。

        “一點方向，距離八百，風速六。”

        她好像明白了冷冰。

        她可以是守護隊友的刃，也可以是保護隊友的盾。

        這并不矛盾。

        她再次失去的隊友是岳空。

        冷冰是觀察手，保護了狙擊手郭笑笑。岳空是狙擊手，保護了觀察手郭笑笑。

        岳空和冷冰很像，又不像。

        冷冰像黑暗中破曉的陽光，炙熱充滿了希望。岳空像傍晚的夕陽，為即將到來的黑暗指引最后前進方向的余暉。

        每一次失去，都是一場撕心裂肺，但她也學會了拯救。

        當她把燕破岳從冰冷的湖水里拉出的時候，也把自己從痛苦里拉了出來。

        炮火覆蓋下，她推開了燕破岳那一刻，是抱著赴死的決心的，但她更想一起活下去。

        “老狼，你一定要……”郭笑笑又看到了氣息奄奄的冷冰。

        活下去。

        郭笑笑睜開了眼睛。

        疼痛碾壓了全身，劇烈的疼痛讓她眼前一陣黑一陣白，連深呼吸都做不到，半截就被疼痛截斷成一連串的咳嗽，嘴巴里嘗到了血腥味。

        炮彈的沖擊讓她撞斷了一顆碗口粗的樹，直接翻滾下了山坡，她的運氣實在是好，沒有崖石在坡上，一片柔軟的草地，順坡而下。

        要逃。

        腦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她必須要逃出這片炮火覆蓋區域。

        搏命逃亡，一刻也不能耽誤。

        子彈破空而來，一槍正擊中了她胸口。

        是狙擊手。

        她絲毫不敢停頓，就地翻滾到樹后隱藏了自己。

        即便隔著防彈衣，被擊中也是極痛的。她七個呼吸間就平靜了下來，緊接著第二顆子彈便跟隨而來。

        “十一點方向，距離八百，風速三。”郭笑笑唇角勾起，笑了。利索的架好槍，下一秒，是對方狙擊手腦漿爆開的畫面。

        是她最后一顆子彈，這下，她的狙擊□□連樹枝都不如。

        她還不能停下，于是將槍背在了身后。手里拿著刀，在叢林里艱難前行。

        她知道自己的對手是米婭。

        圍剿紅蝎的時候她一腳踹下山崖的米婭竟然沒死，還在短短一年的時間內組建了一支販毒隊伍。此次獵豹的任務是拔出這顆毒瘤，行動前夕，紅蝎行動的臥底肖飛說，米婭是刑天一手提拔培養的。

        郭笑笑認定了是她的失誤。

        “沒你力挽狂瀾，誰知道我們現在會在哪兒。”或許燕破岳看穿了她的心思，在來的路上他說了這一句。

        那就試試吧。郭笑笑又笑了，眼睛里有光。

        她去力挽狂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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