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糖自從跟阿雨搭上肩，便老實了。不哭也不鬧，偶爾看一看路邊，乖巧極了。

        怪異到讓人覺得剛剛那個纏人的小丫頭是演的。

        十幾個士兵圍著，阿雨循著間隙在小糖耳邊附耳，“這些把戲你跟誰學的？”

        本來她也是恐慌的，極力想要制止小糖被盯上，沒想到小糖自投羅網。還有小丫頭那碩大的眼淚，如果不是她在無意中瞧見小丫頭……沖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她就信了。

        小丫頭嘟著小嘴巴，似乎被阿雨這氣勢洶洶的質問嚇到了，“我說我想救姐姐。小小糖說沒辦法救，但是可以讓我跟姐姐一起走。”

        阿雨：“………”

        她沉默了一會兒，問，“你不害怕嗎？”

        小丫頭搖頭，“小小糖說，如果是跟著桑燭的話，什么都不用擔心。”

        阿雨還是頭疼，“所以你故意把自己的組織皮層放進了檢測儀器里？”

        小丫頭嘻嘻笑，“我偷偷放了一根頭發，都沒人發現，嘿嘿。”

        阿雨看了眼她沒心沒肺的模樣，又氣又無奈。

        她到底知不知道這次胡鬧有多危險？

        她沉了聲音，“下不為例。你的安全最重要。這次的事情，就讓你長長記性。”

        小丫頭撇撇嘴，“我知道啦。”

        阿雨看她，“我沒在跟你說，我和小小糖說。”

        “你不長記性，讓小小糖督促你。”

        小丫頭：“………”

        瞥了眼小丫頭垮下去的臉色，她牽住她的手，“你跟緊我。”

        似乎是出于對秘書長的重視，他們這十幾個人一隊的聯邦軍，只帶回來阿雨和小糖兩人，看起來像是特意為她們去的。

        不過說來也是，這次他們庫羅格接到的委托總數是十二個，寄生并不像想象中似的那么泛濫成災，最多不過是千分之一的概率。

        又或者，只有那十二個達官顯貴有關系聯系到了庫羅格，向桑燭求救。

        他們是坐車到的。

        阿雨第一次見傳聞中的培育基地，也是大片大片白色的墻。卻又與小糖家不同，雖然潔白，卻很冰冷，很壓抑。

        她們被帶到一個屋子，長官為她們開了門，“進去吧。在這里等待第三次檢測。”

        阿雨知道，第三次檢測需要抽血，是通過血液測量身體里的幻濃度，從而為他們打造不同的牢籠。

        牢籠啊。阿雨忍不住想，如果是桑燭的話，不知道要多堅固多特殊的牢籠才能關住她，——和她身體里無窮無盡的幻。

        屋子里或立或坐著不少孩子，有大有小，阿雨和小糖算是小的了。

        又或者只是因為瘦弱。

        阿雨將房間掃視了一遍，覺得自己的猜測大概是準確的，這里的孩子遠遠超過了十二個，少說也有二十來個。

        比預計中還要多。

        實際上有很多人是不認可庫羅格的，覺得那是通緝犯的組織，和他們聯絡就是背叛聯邦。

        更別提求救了。

        算起來，十二個委托里多數都是達官顯貴，最不濟的也是富商。

        他們站得高一些，看得遠一些，為了救自己的孩子能夠無所不用其極，甚至聯系聯邦軍的通緝犯。

        而向聯邦獻出自己的孩子的，多數都是平民。

        他們無條件信仰著聯邦，不惜放棄自己的孩子。

        他們最無辜，卻也最愚昧。

        是誰的錯呢？

        ——是信仰的錯。

        如果人人都像庫羅格一樣，無信仰，無法度，不曾被聯邦庇佑，不曾獻上自己的衷心。

        他們說不定，也肯為了守護自己所愛的人——違背那所謂的信仰。

        如果，他們足夠愛的話。

        “阿雨？”

        聽到熟悉的聲音，阿雨回了頭。

        那是幾張陌生的面孔，阿雨面露疑惑。

        為首的是個穿著墨綠色禮服的少年，他的發型一絲不茍，舉手投足也十足優雅，像個真正的貴少爺。

        貴少盯著她的神色，開口，“你是不是沒認出我？”

        阿雨面無表情。

        貴少笑起來，“我也沒認出你，沒想到你洗干凈這么漂亮。”

        這么口無遮攔，阿雨知道他是誰了，最招杜萬喜歡的武申。

        和她一樣，是第一次跟著桑燭出任務。

        也許是她孤陋寡聞了，她從沒見過像武申似的這么油嘴滑舌，隨隨便便就能和別人打成一片的人。

        如果她是孤僻，武申就是人氣王。

        武申身后還有幾個孩子嘰嘰喳喳，“真的？這是阿雨？小武，你沒認錯吧？”

        “就是啊，這可一看就是個嬌小姐。”

        “還長得這么漂亮！阿雨臟兮兮的，會有這么漂亮？”

        武申抬手，在視線內遮住了阿雨的下半張臉，直勾勾盯著那雙眼，“這么一雙眼睛，我怎么可能認錯？跟我似的，像狼崽子。”

        “再說了，”他又反駁別人，“難道我不像貴少爺嗎？當初你們可是一個都沒認出我來哈！”

        一堆孩子笑做一團，“是是是，你最貴！”

        “還翻起舊賬來了？你這衣裳一看就貴，我們連摸都沒摸過，怕被打。”

        武申把他的手拉過來，“摸摸摸，隨便摸，我保證不打你。”

        對方愣了一下，居然真的摸了起來。

        “嘖嘖，這料子真光滑，這是什么織的啊？”

        “這衣服也太豪華了吧，還有寶石！這寶石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上次不小心碰到一個孩子的衣角，還沒有這衣服好看，那戶人家就把我打了個半死。”

        武申皺起眉，“等這次任務結束，回頭我把上頭的寶石全扣下來分給你們。”

        “真的假的？！你不心疼啊？”

        武申一笑，“反正是別人穿過的，就當是委托費唄。”

        “武申，我想要這顆藍的。”

        “我我！我想要綠色的那個！”

        武申推了他一把，“到時候你們自己挑吧。再說了，你穿的也不賴啊。”

        那人嘿嘿一笑，“是吧？我還沒穿過這么好看的衣服呢，我看起來是不是也像個少爺了？”

        武申說，“像。比我還像。”

        小腦袋從阿雨身后探出頭，看看這個，瞅瞅那個，然后落到了武申身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哇，這個哥哥好漂亮！”

        她拽了拽阿雨，“阿雨姐姐，你看，好漂亮的哥哥。”

        阿雨想起女主人口中的“看見漂亮臉蛋就走不動道”，忍不住皺了眉。

        武申也注意到了小丫頭，“喲，這誰家孩子？你拐來的？”

        阿雨道，“左糖。”

        武申一下子擰了眉，“你的任務對象？你失敗了？不是吧，雖然你不怎么搭理我們，但是這群人里我可最看好你了！”

        阿雨瞥他，“我不需要你的看好。”

        “得。”武申攤手，“不需要就不需要吧。”

        小丫頭露出腦袋，喊，“漂亮哥哥，你有沒有空啊？”

        小丫頭長得可愛，嘴還甜，武申吊兒郎當沖她笑，“怎么啦小妹妹，你是不是想要哥哥給你當老公啊？不過這個想法可不好哦，你還太小了，什么都沒有，哥哥喜歡漂亮又身材好的。”

        阿雨睨他一眼，把小糖扯到身后，“你正經點。”

        武申笑笑。

        小丫頭接著說，“不，我不缺男人，而且你不夠格當我的男人，不過我缺跟班。我看你漂亮，所以容許你當我的跟班。”

        武申：“………”

        武申后頭那堆孩子：“哈哈哈哈哈哈！”

        “我還是第一次見咱申哥在嘴上吃癟！”

        “這叫什么？一物降一物啊！”

        “武申啊，你居然被一個小丫頭給懟了哈哈哈！”

        其他的孩子：“…………”

        這群人是什么奇葩啊？他們也是被抓來的，怎么一點都不害怕？居然還有心情聊天？！

        雖然他們跟那些孩子不熟，卻也慢慢沒那么緊繃著了，更有甚者，還坐在一邊吃瓜看戲，跟著樂的。

        不過有心的一早就發現了，這輕松氛圍的起源，都只因為那一個孩子。

        ———武申。

        小丫頭有阿雨護著，武申想教訓也沒處教訓，倒是也成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一堆人有事沒事就逗小糖幾句。然后……沒有一個不被懟的。

        看得多了，武申居然覺得自己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他笑了兩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哈。”

        本來沉寂壓抑的等候室，因為這十三個孩子，居然漸漸傳出了歡聲笑語。

        等等，十三個？

        不算小糖是十二個人，還有一個，桑燭。

        阿雨問，“你瞧見桑燭了嗎？”

        武申砸吧了兩下嘴，說話多了，有點口干舌燥，“哦，看見了。她在咱們前面，已經進去了。”

        阿雨驚疑不定，“什么意思？桑燭也扮成了別人家的孩子？”

        她以為桑燭會當里應外合的那個外合。

        武申打了個哈欠，“昂。不然就憑咱們幾個，怎么救人？”

        他慣是懶懶散散的，“對了，你知道桑燭裝的誰嗎？”

        這語氣……聽起來有大八卦。

        阿雨直接問，“誰？”

        武申笑笑，“市長的孩子。”

        阿雨疑惑，“市長不是只有一個兒子嗎？”

        武申微點了下頭，“是啊，桑燭裝的是兒子。你是沒看見，那叫一個真啊，我這火眼金睛都沒看出來！要不是桑燭主動叫我，我是真不敢相信。”

        阿雨，“………”

        這么逼真的嗎？

        可怎么總感覺有點不對勁？

        武申神神秘秘湊過來，“你知道桑燭想干什么嗎？”

        阿雨搖頭，“你知道？”

        武申道，“我也不知道。”

        阿雨：“………”

        武申瞳孔發亮，嘴唇微抿，還在幻想。

        “我覺得……肯定是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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