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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38章


安薄在車站遇到了路荺。

        他坐在椅子上,雙手空空,正盯著到站的列車發呆。

        安薄走到他身邊,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

        指尖觸碰到溫熱的衣料,安薄將那只手藏到身后,若無其事地說:“你等很久了嗎?”

        路荺抬眼看過去,道:“沒有,我剛到。”

        他隨后注意到安薄手里的防塵袋,“東西拿好了?”

        安薄點點頭,任由路荺將衣服拿走。

        他手微微一頓,視線落在防塵袋的拉鏈上。安薄看了一眼,發現是條掛飾。

        ——一只舔毛的三花貓。

        安薄抿了抿嘴唇,道:“是我……家里人的。”

        路荺沒說什么,默默拎在手上。

        一陣疾風掠過,在機械的播報聲中,安薄問:“你的手續都辦好了嗎?”

        “差不多吧。”路荺把頭撇開,看似不太想談這件事,“學校真不是個好地方。”

        安薄看他,不知道該說什么。

        在不到五分鐘的等待中,他們沉默著坐在一起,看著倒映在玻璃護墻上的影子,那上面什么都有,就是看不清來往乘客的長相。

        很快,他們坐上了回程的列車。

        時間來到晚高峰,幾站過后,上車的人越來越多,兩人慢慢靠攏,最后被擠在人堆里,中間擋著那件正裝。

        安薄不太好受。

        他感受到身后有硬物抵著他的腿,那可能是書包,或者是旅行箱,但此時,有件令他更慌張的事情出現。

        路荺注視著他,一只手拉住他的胳膊,低聲詢問:“你難受?”

        安薄快速搖了搖頭。

        路荺沒再問,只是一路上都拉著安薄。

        有幾次拐彎,那只手會微微發力,將他帶到自己的方向。

        安薄微微偏過頭,盯著他的手背發呆。

        健康的小麥色,血管鼓脹,像是流淌的溪水,縱橫交錯,手掌接觸皮膚,雖然隔著衣物,但安薄還是能感受到細小的跳動。

        像是心臟。

        也許是錯覺,也許那真的是。

        回到酒店后,大家已經坐在餐廳開始吃飯。

        安薄察覺到少了幾個孩子,于是問李老師。

        李老師道:“被父母接走了,都是住得近的,明天下午再來。”她嘆了一口氣,“明天就不跟我們一起回去了。”

        “直接被接走嗎?”安薄問。

        李老師點頭。

        安薄有些恍惚,他有些沒反應過來。

        走到位置上,坐在一旁的露露盯著他,似乎有話要說。

        安薄看著她,道:“明天還回幼兒園嗎?”

        露露撅了噘嘴,低頭戳著碗里的食物,說:“不回了。媽媽來接我,奇奇也是。”

        安薄點點頭,以示了解。

        “我有點想阿婆了。”露露小聲道,“我還沒和媽媽住過呢……”

        安薄愣了一下,摸了摸她的頭,“沒關系,過幾天就習慣了。”

        “可是,”她手上未停,聲音卻越來越小,“她又有寶寶了啊,我不喜歡……”

        還沒等安薄說話,露露抬起腦袋,很是期待地看著他,道:“你什么時候回來呢?我可以和你一起出來玩嗎?還有奇奇!”

        安薄眨眨眼,笑道:“當然可以。”

        露露笑了起來,晃著小腿開始吃被她戳得面目全非的食物。

        晚上,安薄聽著旁邊的水聲,難以入睡。

        他和路荺住在一個房間,兩張床、

        安薄轉了個身,面對路荺的床位。

        他盯著那片陰灰的空位,想到地鐵上那抹炙熱的觸感,這讓他的思緒飄遠。

        安薄記得,同樣的情形發生在那個雨夜,他們被困在幼兒園,淅瀝的雨聲,和混沌的空氣中,他做了一個熟悉的噩夢,然后聽到路荺的聲音。

        路荺直截了當地說出他的夢境,精神得像是睡夠了八個小時,可安薄知道,那是后半夜,他一夜未睡。

        水聲漸漸停了,安薄心里一緊,趕緊轉過身,背對著亮光。

        幾聲輕響過后,光亮徹底消失,整個房間陷入漆黑。

        安薄適應了一下暗度,在一片昏暗中,他小聲問:“你要復學了嗎?”

        路荺答得很快:“可能吧。”

        “為什么是可能?”安薄不解。

        “學校要審查,很麻煩,”路荺動了動腿,“早知道就不來了。”

        安薄想了想,把頭埋進枕頭里,悶悶地說:“還是要上學的。”

        房間里靜了一會兒,路荺附和道:“你說得對。”

        “你經常參加比賽嗎?”他看向對床上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瘦弱的背上似乎繃緊了一些。

        三秒后,路荺聽到一道極輕的“嗯”。

        “最近還有嗎?”路荺問。

        回應他的又是一聲“嗯”。

        “想好要彈什么了嗎?”

        安薄:“……還沒。”

        “你學校很重視吧,”路荺望著天花板,眼睛眨也不眨,“我剛才路過,看到貼的海報了,那上面有你的名字。”

        安薄“蹭”地坐起來,他轉過身看向路荺,胸膛微微起伏。

        “你……”他停住,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老柴的比賽……”路荺繼續說,他的聲音十分平靜,“挺厲害的,我說真的。”

        安薄低下頭,小聲道:“謝謝。”

        他環住自己的雙膝,喃喃道:“我不太適合比賽。”

        “怎么了?”路荺問。

        安薄:“每次比賽,都會發生意外。”

        路荺笑了笑,“那很正常。”

        安薄垂眼,緊咬牙關,“如果是有人去世了呢?”

        黑暗中,傳來窸窣聲,不到一秒,可能只是一個轉頭。

        片刻,安薄聽到路荺的聲音,還是那么的平靜,輕輕的,連同不易察覺的嘆息。

        路荺見他沒反應,接著說:“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因為車禍去世了,因為我讓他們快點回來。”

        安薄看向他,突然有些抱歉。

        “當時我很自責,如果我沒有一直催他們,說不定他們還活著。”路荺說,“我一直這樣想,直到阿公去世,我才意識到,有些事情不是我能決定的,我認命了。”

        “所以,只是命運如此。”

        路荺翻了個身,聲音離得遠了些,“不是你的錯。”

        安薄靜靜地坐著,盯著那道模糊的背影。

        他怔怔地,像是沒有意識地開口,“對不起。”

        路荺深吸一口氣,站起身走到安薄床邊。

        他很高,完全俯視的姿態,這讓安薄感到一陣緊張,他猜不到會發生什么。

        下一秒,路荺胡亂揉了一把安薄的頭,把被子蓋到他頭上。

        安薄像是進入封閉的空間,那里隔絕一切,卻唯獨聽到熟悉的聲音。

        “道什么歉,趕緊睡覺。”末了,路荺又補充道:“以后你減少道歉的次數。”

        像是一道命令,安薄下意識地點頭。

        被子從頭上滑下,碎發帶來的細癢中,安薄看到路荺正面對著他躺下。

        于是一整晚,安薄和他面對面,看了他許久。

        第二天,等路荺起床時,發現安薄已經在洗澡了。

        他瞇著眼睛看向隔壁的床鋪,空無一人。

        但隱約可見躺下過的折痕。

        一道關門聲。

        路荺轉過頭,與安薄四目相對。

        那是一雙很漂亮的眼睛,似乎盛著浴室的水汽,在微暗的房間閃著波光。

        路荺愣了一下,啞著嗓子道:“幾點了?”

        “六點半,”安薄將快要脫口的道歉收回,道,“我吵醒你了嗎?”

        路荺:“沒有。”

        說完,他起身經過安薄,去廁所洗漱。

        安薄走到一邊,拿出剛才借的熨斗和那套正裝,將它鋪到臺子上,插上電一點點熨著。

        身后傳來詢問的聲音:“你們幾點出發?”

        安薄邊動邊說:“園長說是早上十點。”

        路荺道:“我也差不多。”

        “你不一起嗎?”安薄拿起熨斗,轉頭問他。

        路荺疊好被子,道:“有人找我,去吃個飯就回來。”

        安薄點點頭,“那你不要忘記今晚的船。”

        路荺“嗯”了一聲,順便將安薄的被子疊好。

        之后,直到比賽前的幾個小時,安薄沒再見到過路荺。

        對此,他稍稍感到慶幸。

        他討厭比賽,也不希望讓路荺看見自己緊張得腿抖的模樣,盡管還有一點時間,但他深知,自己對舞臺的恐懼,不是幾個小時就能克服的。

        等待是枯燥的。

        在后臺,安薄看到了露露的母親,還有奇奇的家長,他們穿的很正式,仿佛這場合唱比賽是期待了很久的事情。

        他們與幼兒園的老師們交談了很久,安薄坐在一旁,靜靜看著這一切。

        豐富的表情,一張一合的嘴唇,還有感謝的話語。

        露露高興得跑來跑去,奇奇依舊悶不作聲。

        安薄與他們交換了手機號,也算不上交換,就只是單方面地將手機號寫在了便利貼上,以便之后聯系。

        時間一點點過去,臨近開場,安薄收到了路荺的電話。

        對話很簡單,路荺只是問了幾號表演廳,還有表演序號。

        安薄說:“1號表演廳,我們是十號,前面可能有半個多小時。”

        路荺磁性的聲音流進耳朵,“好,我差不多那個時候過去。”

        安薄點點頭,意識到他看不見,于是說:“好,你注意安全。”

        掛掉電話,第一組表演的幼兒園已經開始準備登臺了。

        一切都按照流程順利進行。

        直到臨近上場,路荺也沒有回來。

        安薄走到休息室,最后再整理一次自己的著裝,抬手間,他看到鏡子里的自己。

        熟悉的打扮,熟悉的衣服、場地、即將觸碰的鋼琴。

        他緊張萬分,因為過去的各種意外,又或許,是因為他一直以來都想要擺脫的東西,那種對鋼琴的厭惡,舞臺的味道,漆黑的觀眾席,所有的一切都是噩夢的來源。

        平緩地走上舞臺,當燈光找到他側肩時,安薄強壓抑住左手的顫抖,站在鋼琴前,左手扶住琴身,禮貌地鞠了一躬。

        觀眾席中爆發出一陣掌聲,依稀有幾聲驚呼,安薄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到,他已經沒有精力面對那些。

        他的心臟狂跳,可就在抬身的瞬間,眼前的一幕讓他屏住呼吸。

        層層坐席身后的大門輕開,一道身影抵在門邊,面帶笑意地望向舞臺。

        那是路荺。

        他們四目相對,像是被磁石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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