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鈺，你知道嗎？姐姐我的好日子要來了。”一道壓抑著興奮語氣的女聲在韓湘閣的后院響起。

        被叫到名字柴菡一臉無語的推著摟著她的女人。

        被推的女人絲毫不在乎柴菡的舉動，隨心所欲暢想著美好的未來。

        粗心大意的她沒有看到懷中人眼里閃過的一絲精光。

        “你們幾個干嘛呢，姑娘們都起床了，還不快上樓伺候，皮是不是又癢了。”

        嬤嬤粗獷的聲音嚇得躲在角落里的小姑娘們瑟瑟發抖。

        人群中不知是誰羨慕，“要是能被閣主看上進閣當姑娘多好啊。”

        ……

        “你聽說了嗎？皇上要帶著剛了打勝仗回來的皓王來咱們這兒狩獵了。”

        一大早，天剛微微亮，萬籟寂靜。

        江南總督府中秘密發出一道道指令下達到各級城縣。

        一時之間，江南各處議論紛紛其中最多的就是：皇上要帶著本朝唯一的異姓王葉浮下江南圍獵。

        熙熙攘攘的湖城街頭，與叫賣聲摻雜在一起的還有韓湘閣里姑娘的開嗓聲。

        一片市井氣息中，總有些聲音如同天籟，繞梁不絕。

        韓湘閣里頭，嬤嬤們將自己負責的幾個姑娘用溫柔的語氣叫起。

        她們可是閣里的搖錢樹，絲毫馬虎不得。

        江南第一的韓湘閣能有今天，全都是靠著她們。

        皇帝下江南的消息外面議論紛紛，其實坊間早就接到消息。

        江南總督正在籌備迎接皇上的盛宴，現如今江南的各個藝館都開始閉館排練秘密節目，只求能在宴會上大放異彩。

        要是有人能入了最喜音律的皓王之眼，進府做個歌姬舞娘，那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就不用愁了。

        柴菡伺候的是閣里脾氣最好的姑娘——瓊娘，也是閣主現在最喜歡的搖錢樹。

        “小鈺，今年十六了吧。有沒有想過進閣唱歌，就不用再干這些伺候人的活了。”嬌媚慵懶的聲音從床上傳來。

        嚇的柴菡趕忙跪下，閣里最忌諱的就是這個。

        “哈哈哈，別緊張，無妨的，也不知道你是哪里入了閣主的眼。”

        瓊娘叫跪在地上的柴菡抬起頭來，從上到下細細打量著她。

        平心而言柴菡的這張臉毫無特點，在這個美女如云的樓里，她連清秀都算不上。

        蠟黃的皮膚，長滿麻子的雙頰，唯一能入眼的可能就是她的鵝蛋臉和充滿靈氣的眼睛。可這些樓里隨隨便便一個丫鬟都有，有甚者皮膚樣貌個頂個的好。

        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最一般的丫鬟服，寬大質樸料子粗，不磨皮膚就算是好的了。這樣跪在地上就好像身上套了一個麻袋。

        在女人觀察的時候，柴菡也小心翼翼的偷看眼前的女人。

        雖然她每天都會伺候女人梳妝打扮，但每次見到還是會感覺心神蕩漾。

        一張妖艷即使沒有上妝也依舊魅惑的臉，說話間眼波流轉韻味十足。

        白嫩的肌膚似雪如綢，不用上手摸，只看著就覺得舒坦。

        身上淡淡的香氣，要不是她每日都上臺唱一曲，舞一段還以為是京城哪家的大戶小姐。

        光是這些就足夠讓這個女人在韓湘閣第一歌姬的頭把交椅上坐滿十年。

        更不用說她黃鸝般清脆的嗓子了。

        也許是剛剛睡醒，女人身上帶著那股子慵懶勁，讓同樣是女人的柴菡也自愧不如。

        “要是想過好日子你就好好想想，不想過就當我今天沒說。我沒記錯的話，你也不是賣身進來的，簽的也不是……”清冷的聲音憑空響起，還未說完的話被突然響起的敲門聲給打斷。

        嬤嬤諂媚的聲音也隨之傳來，仔細聽下來，也只是些廢話，不過是想要姑娘快點收拾，閣主有請罷了。

        瓊娘隨便說了點什么打發了門外的人，又叫柴菡站起來替她梳妝，不再繼續剛剛言語。

        出門的最后一刻，瓊娘深深看了她一眼，嘴巴一張一合想說點什么卻又什么都沒說，只是從那以后她就再也沒有聽到瓊娘說這些話了。

        “小鈺，小鈺？”阿莉的喊叫聲讓柴菡回過神來，一臉疑惑的看向她。

        “我剛剛說這幾天閣里閉閣，嬤嬤說我們這種小丫鬟也不用去了，趁著休息我們去首飾鋪里逛一圈吧。我想買些首飾等皇上帶著大人們來了。萬一有人能看上我呢，我得打扮的好看些。”阿莉沉醉般捂住雙頰，輕輕搖晃身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著好友一臉嬌羞，柴菡有些無奈，只好打趣道：“好啊，不過阿莉已經很好看了，要是再仔細的打扮一下，閣里最好看的姑娘恐怕都策馬難追了。”

        “就你嘴甜~不過阿鈺你卸下偽裝比我要好看萬倍，真搞不懂你為啥要藏起來。”阿莉搬過鏡子放到柴菡面前，“明日上街，你不許把臉在藏起來了，早上我來給你上妝，保證連王爺看到你都走不動路。”

        柴菡摸摸自己的臉，鏡中卸掉偽裝后的小臉吹彈可破。

        凈白瑩潤的皮膚在昏暗的燈光下發著光，，與靈動的大眼睛相得益彰。

        要是瓊娘看到必定會大吃一驚。

        第二日一早，官府就張貼了皇帝下江南的告示。

        一時之間街上脂粉店首飾店的人突然劇增，就連一大早出門的柴菡二人也差點在首飾店里沒走出來。

        從人群中走出來的二人心有余悸的回頭去看。

        首飾店里人山人海，只見人頭不見首飾，掌柜的站在門前笑的合不攏嘴，這些人中不乏達官顯貴家的丫鬟婆子。

        柴菡抬頭看了看天色，不算太早但離用午膳還有些時間。

        于是提議去西湖的水邊逛一圈，要是運氣好能遇到花船演出，絕對是美事一樁。

        阿莉欣然同意。

        兩人到的時候，恰好租船的商家有些急事，最后一艘船便被二人便宜租下。

        在二人打算登船之際，岸邊人群之中傳來一陣騷動。

        “娘子可將此船讓給我們，你給了那商家多少銀錢我們雙倍給你。”

        聽到聲音的柴菡環顧一圈岸邊，在確定岸邊就剩她們一艘船的情況下，抬頭對上一雙冰冷的眼。

        星眸低纈，即使是柴菡一時之間也有些呆住了。

        被盯著看的男子也不說話，倒是他身邊的人微微一笑，溫和的笑容讓人忍不住放下戒心與之親近。

        看來剛剛說話的就是他了。

        站在一旁的阿莉看出，穿著月白錦袍的溫和男子身上衣服配飾皆是價格不菲。

        忍不住扯了扯柴菡的衣袖，小聲說道：“阿鈺，反正我們的船大，不如就讓兩位郎君和我們同游吧，我們在船頭，他們在船尾。同船不相見，說話不相聞。如何？”

        看著好友眼中的期驥，柴菡也說不出什么拒絕的話來，只好點點頭，讓好友自己去說，她則站在水邊靜靜盯著水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上的柳綠襦裙被湖風吹動，及腰長發隨之擺動。

        “阿鈺，我們先上船吧。岑公子還要幾個朋友要來，我們先上去找好位置，等他們都上來了，就叫船夫開船。”

        聽到聲音的柴菡，下意識的向岸上看去。

        問話的公子遠遠的沖她作揖，身邊那個冷面男子也在，也不知道哪個才是阿莉口中的岑公子。

        柴菡遠遠的回了一禮，既然決定同游了，自然要以禮相待。

        “晏瑞，你們租到船了沒。”還沒看見陳蕭的臉就聽到他聒噪的聲音了，葉浮沒有理她，只盯著在船里搖搖晃晃的人。

        “租到了，快點過來。不過是和兩個小娘子拼的船，到船上說話客氣點。”晏瑞沒好氣的提醒他，“要不是你非要來游船，我們也不至于淪落至此。對吧，岑兄。”

        化名岑公子的葉浮假裝聽不見晏瑞的調侃之意，對他所說的話不置一詞。

        看著柴菡背對著他們已經坐好了，也不管后面的人能不能跟上，葉浮抬步就往船上走。

        柴菡她們租的游船是西湖上最普通不過的烏蓬小船，船夫立于船尾撐船。

        人要想上船需得讓船夫將船靠岸，從船夫一側上船。

        若是想去船頭，只需躬身穿過烏篷，前頭便是一片光明。

        柴菡二人剛剛坐好，船身便一陣搖晃，晃的人坐立不安，只能緊緊扒住船邊以防自己翻下船去。

        大概是岑公子的友人到了，他們在上船吧。這么多人，能坐開么。柴菡在心里默默想著，忍住伸頭去看的欲望。

        坐在旁邊的阿莉與她相比就有些肆無忌憚，不僅將有幾個人看的清清楚楚，甚至還一一打了招呼。

        船在晃晃悠悠中離岸越來越遠，堤上人的臉也漸漸看不清。

        湖上突然傳來了悠揚的笛聲。

        湖面很大，船只很少。

        如果不是坐的近，恐怕什么也聽不清。

        大概是是采蓮曲，柴菡這樣想著。

        不過采蓮曲一般都是用箏來演奏，用笛子倒還是第一次聽。

        柴菡沉溺其中，忍不住的用手在腿上敲出節拍與之應和。

        “阿鈺，你知道這是什么曲子嘛？”坐在一旁的阿莉猶豫一會，有些不甘心湊了過去，想知道答案。

        她能看出這幾個郎君絕對是京城來的世家公子。

        他們的口音和行為舉止不是南地作風，況且那位岑公子是如此清冽英俊。

        即使不能跟在他身邊，能認識與他同游的朋友也是好的。

        柴菡猶豫了一下，小聲趴在好友耳邊輕言幾句。

        話音未落，阿莉便迫不及待的叫喊出聲：“這是采蓮曲，對嗎，岑公子？”

        悠揚的笛聲在叫嚷中一滯，復又傳來。

        對于在一旁沾沾自喜的阿莉耳中，這笛聲與剛剛無異，只是聲音大小的區別。

        可聽在柴菡耳中卻大有不同。

        像是直接換了一個人繼續吹奏似的，無論是音色還是音準都不及第一個人。

        笛聲在經過荷花池的時候就悄悄停下了。

        清風拂過美人面，西湖同樂與君游。

        在這九月的西湖中，游船絕對是件快樂的事情。

        連綿不絕的荷葉中吊墜著朵朵荷花，船家有意的靠近，讓那清麗的味道傳到每個人的鼻尖。

        柴菡忍不住的哼起小調，自以為聲音足夠小，卻沒想到都被同游的人聽了去。

        葉浮聽著小姑娘哼的掩耳盜鈴式地小調，抬眼看了一圈身邊的人，果然除了他無人在意。

        倒不是不好聽，他們都是一群武將實在欣賞不來。

        柴菡抬起一只手撫摸著嬌嫩的荷花，又忍不住伸手去夠遠處的荷葉。

        在好友的驚呼聲中，柴菡被一只大手拽到了船里。

        剛剛她好像差一點就掉進湖里。

        驚魂未定的柴菡愣愣的抱住這只救了自己的大手，無意識的用比花還嬌嫩的小臉蹭了蹭，讓手的主人一愣，趕緊抽出來。

        懷里兀然一空的柴菡此時也回過神來，羞紅著臉，不敢抬頭。提起裙擺急匆匆的回到船頭，連道謝都忘了。

        無論身后的人怎么叫，也不肯再回頭看一眼。

        葉浮看著小姑娘的背影，用指尖捻起她落在客艙中的手帕，小心疊起來放在胸前貼身處，以防再次弄丟就不能物歸原主了。

        “咱們的岑郎英雄救美回來了，看看這如沐春風的樣子，和我們一群大老爺們坐一起真是委屈你了。”

        剛回到船尾的葉浮對上好友戲謔的眼神，面無表情的提出上岸決斗。

        晏瑞瘋狂搖頭他才不要和這個暴力狂決斗了。

        上次被他打斷的肋骨還在隱隱作痛，不就是調侃了幾句，看他護的跟什么似的。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的腦中迅速成型，“你該不會是看上人家小娘子了吧？”

        此話一出，船尾眾人紛紛側目，就連撐船的小哥也忍不住伸長脖子想要聽得更仔細些。

        葉浮把玩著手里的笛子不發一言，都是從小跟著他一起長大的人，能不知道他是什么德行嗎？

        “我靠，你來真的，什么時候的事，才剛剛見了一面啊。你連人家姓什么都不知道吧，我承認人家小娘子長的很好看，曲唱的很好聽，還通音律…但是……”

        “這還不夠嗎？”葉浮淡淡的開口打斷了晏瑞的長篇大論。

        “夠了……”

        “阿瑞，你也太浮夸了，你現在應該讓小娘子快跑。省的被這廝看上，擄回家藏起來。”與劃船小哥站在一起的藍衣男子，眼睛盯著船篙躍躍欲試，嘴里說著些不著邊際的話。

        “陳公子慎言，我們王爺不是那樣的人。”一直默默聽著的葉永忍不住站出來為自家主子說話。

        他與王爺從小吃住長在一起，王爺好不容易喜歡一個姑娘。

        這些公子少爺胡咧咧，萬一被人家姑娘聽了去，王爺的清譽和名聲還要不要了。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真不知道你給我們小永兒灌了什么迷魂藥了，和你越來越像了，真是越長大越不可愛。”陳蕭也如愿以償拿到船篙。

        船尾的聲音在他們的刻意壓制下，船頭是一點也聽不到的。

        同樣也不知道撐船的換了人。

        阿莉看著魂不守舍的好友，還以為剛剛在船艙里柴菡受人欺負了，脾氣火爆的她抬腳跑過去要為好友討回公道。

        柴菡及時攔下了她。

        只是說差點掉下水被嚇到了而已，旁的多的無論阿莉怎么問她是一句都不肯言語。

        西湖看著很大，乘著船從頭至尾走馬觀花的游玩一遍也不過是一個時辰，剛剛過了用午膳的時間。

        柴菡下船的時候，葉浮已經帶著人走了，她從荷包里掏出幾個銅板作為撐船小哥的謝禮，也好讓他在勞動過后去買一盞茶喝。

        “阿鈺，你干嘛呢？”

        “來了。”

        小哥將銅板收好，這可是那位郎君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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