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年前冰洲的名號便已傳遍浮元，后來為小世界化身飛雪后更是受萬千敬仰，后輩皆以能加入六出劍宗為榮，因而每一次仙緣大會那都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被人按著連喝了半個月驅寒散之后，余之螢那身熱總算退了個干凈。因每日有毛絨絨擼，隔三岔五還能逗上一逗，日子賽神仙，他的精神也恢復了許多。

        人一好，腦子就活絡了，余之螢琢磨著既然要參與如此盛事，怎么也應當有點準備，比如置辦身不錯的行頭。

        對了，隱約記得那大會測完靈根還要去闖試煉地，這么說來還得準備些法寶。自己乾坤袋中倒是有不少，但挑來挑去總覺得還是不夠。

        “前面轉彎，我們下去一趟。”他突然道。

        操控著飛舟的方解愣了愣，然后依言落了下去。

        下方正是個繁華府城，余之螢領著人走到座金碧輝煌的建筑前，牌匾上刻有龍飛鳳舞的“珍寶閣”三個大字。方解認得這地方，先前自己就是在這里買到了醉夢牡丹種子。

        不過余之螢來這里做什么？

        近來各大宗門忙著重建、擴建，那靈石是流水一般地花出去，珍寶閣賺得盆滿缽滿，秋衡夜里做夢都在笑。今日天光大好，他決定出來巡視一番。

        好巧不巧，正好在剛好碰上兩位看起來底蘊豐厚的修士，秋衡揮手讓管事退下，親自迎了過去。

        “哎喲不知是哪位貴客大駕光……臨……真人長得好像余谷主啊……”

        余之螢眼中閃過一抹笑：“是我。”

        遮天大陣耗材甚多，其中大部分來自于珍寶閣。百年前秋衡接任后，時常前往岷山摘取玄晶，因而曾有幸和余谷主見過一面。他多年都未敢忘卻，每天想著再瞻仰一下，只可惜對方實在不愛出門。

        這會兒真人竟然出來了，還到他珍寶閣了，秋衡一個踉蹌，趕緊扶住邊上的柱子：“蒼天啊，那什么快快快，趕緊給我把茶備上！要新摘的醉夢牡丹！”

        余之螢擺擺手：“不用麻煩了，今日我不過來買些東西罷了。”

        秋衡擦擦激動的汗：“您還有什么要來我這小店——不是，您隨便看，隨便拿！”

        余之螢指了指身后，笑道：“不是我，是這位小朋友要去仙緣大會，我想為他置辦一身法衣。”

        直到此時秋衡才看到方解，結果這一看又是踉蹌。

        眼前的少年面容冷冽，站在那里似劍似冰。那眉眼輪廓、周身氣質，他幾乎是一瞬便想到了那位同樣凜冽的劍尊閣下。

        什妄海的風是刀，可以卷碎一切雪。可劍尊是刀做的雪，長夜獨立北風中。

        “像……”

        “真是太像了……”

        秋衡看向余之螢，喃喃道：“后世皆傳您和劍尊兩看生厭，此刻晚輩才知曉原來真相并非如此。”

        余之螢和方解皆是一怔，朝他看了過來。

        秋衡收起失態，知道谷主常年不出門，對這外界的諸多傳聞肯定不清楚，解釋道：“同時代的兩位天之驕子多少都會有些交往，而且您當年還在什妄海呆了那么久，可之后卻和劍尊并沒有什么來往。加上這些年您從未去過劍尊的忌辰，所以啊我們都猜是不是什妄海發生了什么，以至于您二人才成了如今局面。”

        “不過此刻看到這位小友我便知道都是胡思亂想了。”他瞅著方解笑瞇瞇，“您要真看劍尊不順眼，哪兒能帶著個這么像的來我這花錢。”

        說著他遞上件純白法衣：“我觀小友周身冰雪之息，最適合寒凌綃。咱們劍尊就穿這身，你看看可滿意？”

        望著那片白白長長的布，方解看向了余之螢：“我不想要這個。”

        余之螢本還沉浸在方才后世的傳聞中，恍然間被打斷思路，他頓了頓，隨意地瞥了一眼那法衣：“嗯……材料上佳，等級合適，防御效果也是極好，不想要這個的話那你看上了什么？”

        方解往人身后一指：“那件。”

        余之螢轉身，入目便是耀眼奪目的紅色法衣，上頭還用暗金色的天蠶線繡了一大朵醉夢牡丹。

        噗。

        不等他說什么，秋衡立馬就把那衣服拿下來放在方解邊上比了比，豎起大拇指：“有眼光，這件咱們珍寶閣賣得最好。”

        又冷又乖配上花里胡哨，好一出人間絕美。

        余之螢感覺眼睛有點痛，然后總算是徹底回了神。走過去拿起了白色那件，他朝方解道：“還是這個吧，你穿紅色怪瘆人的。”

        秋衡狠狠點頭：“沒錯，就跟劍尊穿了谷主的衣服似的。”

        方解望著兩件衣服抿起嘴唇，好半天才勉強地點頭。秋衡大手一揮，那法衣自動就上了身。

        “果然是風姿非凡啊。”他贊嘆道。

        領口處有些緊了，方解覺得有點難受，于是扯著衣襟動了動脖子。余之螢走上前，抬手解開那兩粒碧玉扣。

        猝不及防滿身花香撲來，方解僵住了。

        他低頭看著一截白皙的腕子來來回回移動，肩膀上傳來柔軟觸感，然后那雙手靈活翻飛，偶爾會碰到自己脖子上的皮膚，引起后背顫栗。

        “縮什么。”余之螢拉著衣領往前拽了拽。

        方解耳朵一熱，忽然問：“我真的像他嗎？”

        余之螢手上一頓：“你很在意？”

        方解低聲道：“你們都這樣講。”

        撫平肩膀處褶皺，余之螢放開了方解，然后抬起眼眸看向人：“那又如何？”

        “不舒服。”

        似是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回應，余之螢愣了愣，繼而笑出聲。他伸手揉亂了方解的頭發：“果然是小朋友。冰洲是浮元有史以來最強的劍修，像他有什么不舒服，多好的事。”

        方解沉默半天，憋出一句：“不太好。”

        少年整張臉埋在了光影之中，語氣還帶著點頹喪，像只乖巧又可憐兮兮的小狗狗。余之螢又替他理好了頭發，輕輕拍著人肩膀安撫道：“好啦，走了。”

        方解沉默一瞬，正打算跟著人離開，忽然感覺一條纖細的胳膊攬住了自己肩膀。他想要轉臉去看，可卻被對方勾著一路往外走。

        珍寶閣的修士聽說谷主過來了，一個個到處找各種借口，沒多久就把這片地方圍得水泄不通。

        大家翹首以盼地等著，然后突然就看見他們谷主摟著個高瘦英俊的少年走出來。而閣主本人正張大嘴巴跟在后面，滿臉不敢置信。

        “谷、谷主，您和這位、這位小友……”秋衡拼命地咽口水，好奇心要炸裂了。

        余之螢朝他揚眉：“他叫方解，不要再認錯了。記住了？”

        秋衡呆滯，下意識點頭。

        方解驚訝地望向余之螢，心臟猛烈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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