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雁來嶼是個水中小島,周圍也沒什么秘境絕地,看似普普通通,但對于浮元來說它卻是一個與什妄海同樣有名的地方,因為冰洲劍尊就在那里化身飛雪。
除此以外,雁來嶼盛產醉夢牡丹,而谷主最愛此花。據說曾經落英谷所有醉夢牡丹都采自這里。
那日余之螢和方解直接從陳素海出發了,坐著飛鶴穿云逐月,不多久便抵達雁來嶼。
兩人一落地,瞬間就被整個島的花淹沒。
眼下四月初,正是醉夢牡丹含苞待放之際。余之螢俯身湊近一支花苞,輕輕嗅了嗅,朝身邊人道:“小輩們都知我喜歡醉夢牡丹,可說出來估計沒有人信,其實我一次都不曾來過此處。”
“年輕時聽大師姐說起雁來嶼,我還挺心馳神往的,想著一定要去看看,只可惜后來沒什么機會。”
說著他又起身看向遠方,鮮艷欲滴的花開滿了目光所及之處,春風浩浩蕩蕩路過,帶著午后的陽光。
天地萬籟俱寂,絢麗又奢侈。
“這些年我總會錯覺,冰洲應當是在什妄海或者六出冰原離開的,然而事實上卻選了這樣一個地方,一個看起來完全不是他會選的地方。”
“你說這是巧合嗎?”
搖擺的花枝貼吻著衣擺,方解彎腰扶住它,然后想了想:“或許劍尊有自己的想法。”
師徒倆不再出聲,默契地安靜看了會兒風景。與此同時,雁來嶼另一邊卻熱鬧了起來。
醉夢牡丹其實沒什么特別效用,只是好看。修真界對于這類植物不怎么關注,也只有落英谷這樣的地方有閑情逸致擺弄。
后來大家開始關注,一直計劃著派靈植師到雁來嶼做些養護工作。只是身處萬族之劫,有心無力。如今劫難一過去,眾人都趕緊奔了過來。
誰知才到雁來嶼他們就碰上了麻煩。近日雨水充沛,醉夢牡丹長勢喜人,眼看著就要全然盛放了,結果這土里的靈蟲也跟著鬧起來。一連許多天他們都忙著滅蟲害,只是怎么搞都不行,愁啊。
就在這時,靈植師們竟然看到了谷主!
大家先是欣喜地沖過去把人圍住,問東問西各種關懷,說到一半又想起來自己的無能,于是一個個不約而同地垂下頭,摸摸后腦勺。
本來余之螢還奇怪,聽完小輩們的話他就笑了:“那些惱人的小蟲子叫做‘土覓’,以醉夢牡丹的根莖為食,平時都在地下睡覺,春來蘇醒。它們沒什么大本事,就是對靈力感應特別敏銳。”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們習慣了用靈力侍弄花草,難怪捉不到它們。”
余之螢點頭,然后蹲在一株醉夢牡丹邊上,抬起袖子要示范。有兩個靈植師離得近,趕忙攔下。
“既是知道了原因,這等小事哪里還需要您親自動手。”
“對對對,我們自己來!”
余之螢垂眸,沒有應聲。
雁來嶼并無陣法,而剛剛方解也用神識探查過,這里沒有什么怪異的地方,所以小札很大概率就在地下。
同先前在南荒尋找靈脈不同,小札沒有靈氣,依靠神識也無法探測到,因而他們只能采用挖掘的笨方法。
若雁來嶼沒有這群修士,那自己還可以讓徒弟使兩個法術快一點,可現在顯然不行了。
其實讓別人動手他還輕松,只是……
方解看了一眼師尊,然后向前兩步,道:“師尊更有經驗,示范了效率更高。”
余之螢稍稍怔住,朝對方看去。兩人視線對上,一切盡在不言中。他垂眸,若無其事地拿出了白玉鏟,正待挖掘,卻在又落地瞬間遲疑地停下來。
大家屏息,小心翼翼地吞著口水:“谷主,怎么了?”
不等聽到回復,他們就看到那個高瘦冷然的少年握住了谷主手。
方解:“師尊許久沒做這些事了,有些生疏。”
余之螢回神,望向自己被包裹在掌心的手,突然輕笑出聲:“乖徒弟,你這樣做是不是有點以下犯上的意思?我才是師尊,你現在要教我做事?”
方解卷了卷手指,低下頭。
他知道自己的師尊其實在緊張,而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表現出來。
“這里的土有點硬,我想幫師尊。”
說完他就著余之螢的手一個使勁,白玉鏟瞬間挖起一大坨土,以及半截醉夢牡丹的根。
現場陷入死靜。
余之螢眼中劃過笑意,掙開對方挑了挑眉:“看來你還是只能當我徒弟,搞砸了吧。”
方解默默放開,退到一邊,看起來有點不明所以,又有點委屈。
周圍的靈植師們氣都不敢大喘一個,全瞪大了眼睛。
果然外界那些傳聞是真的。比如什么谷主那個新收的徒弟不是簡單人,師徒關系極好。
大家悄無聲息地將視線移動,暗中瘋狂打量起方解。
余之螢瞥了一眼他們:“諸位小友,我要開始了。”
眾人猛地回神,趕緊認真起來。
余之螢不再言語,一邊向眾人示范如何捕捉土覓,一邊又不動聲色地檢查地底是否有小札。
方解在邊上全神貫注地看著,他的師尊明明確實多年不曾做過這些事,然而那些動作早就刻在了生命里,半分也未曾忘卻。
與此同時,他的呼吸不自覺地抖著,每結束一朵花都會急促一分。
當所有人專注地圍觀學習時,方解什么也沒說,只是拿起鏟子走到別的地方埋頭苦干了起來。
很快方圓百里的醉夢牡丹都被翻弄了一遍,然而余之螢什么都沒發現,那些靈植師也是。
他很累,于是就地躺在了花叢中。單手遮住眼睛,余之螢喘了一會兒氣。那大片大片的陽光落在身上,就像無數的火灼燒著心。
有個人坐在了他身旁。
“有發現嗎?”
“沒。”
余之螢呼出了一口氣,半晌后忽然出聲:“方解,你說冰洲會在小札里寫些什么?”
“他這生雖然不算太長,但也不太短,我在其中占不了多少。所以那本小札中又能有多少筆墨留給我?”
余之螢移開手,睜著眼睛直視那當空烈日。刺目,酸澀,不多久他的眼眶便疼痛了起來。
“或許所謂遺憾不過是沒能在最好的年紀與最好的對手酣然一戰。”他撐著頭緩緩地眨動眼睛,歪頭看向方解,“我應當算他最好的對手,對吧?”
那張明艷動人的臉完全藏進了背光處,長睫遮住眼眸,唯有一顆淺色的痣暈了開來。
方解看著他面容蒼白,鬢間落下汗,一瞬遲疑:“不如今天先休息,我們明日再繼續?”
余之螢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站了起來。他又往更遠處走去,那道背影被日光拉得越來越長,與花海相融,如夢如幻。
“諸位,我好像挖到了個東西?”
“什么什么?放著別動,可能是天才地寶!”
“快讓我來瞧瞧——咦?是本小札欸。”
“莫非是什么秘籍?”
“這字跡有點眼熟啊……”
余之螢的身形一頓,轉眼就往那聲音處奔去,衣衫撥起了層層花浪。方解被晃到眼,又回神趕緊追上。
不過片刻的功夫,靈植師們便將小札傳了個遍,不約而同猜測這是不是劍尊的字跡。只是大家剛剛看得著急,誰也沒細看內容。可有一點確認的是,那風呼啦啦地吹著,隨便落到哪一頁上都能看到三個相同的字。
當余之螢趕到,正好翻到了最后。
那里畫著一張人物肖像。
從年輕的靈植師手中接過小札,余之螢緩慢抬起手,一寸、一寸地撫摸過泛黃紙張,神情陷入恍惚。
“方解,你知道畫的這是誰?”
方解見過《臨水照花》,自然能認出這圖上一身紅衣如火的少年:“是師尊十八歲時。”
余之螢的指尖一顫,笑著搖了搖頭:“不,這是初至什妄海的我。”
說著他又將視線下移到題字,然后久久不能動。
“初遇灼灼,明艷奪目;后識灼灼,靈動可愛。其可比日月,舉世無雙,叫人憑生波瀾。”
“吾年少時不知心中波瀾是盒,為其所困,百思不得其解。后以數百年方參透,是謂一見鐘情。”
風停住了,小札被吹落在地。
余之螢俯身要去撿,然后一同跌了下去。
“師尊——”
“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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