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說完他走到角落處的桌幾上, 取下頸瓶中插著的一株迎春花遞給沈常松,“沈兄,以此為劍, 請。”
皇后一看,沒再說話,就當是默許了。
陳言時是注定要承襲宣平侯爵位的, 平素里就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聽聞少年時同宣平侯一同進宮面圣,皇帝問他要什么賞賜, 還說要給他官位, 可陳言時不僅不要官位, 竟然說, 在入宮時,聽見宮道邊的樹林中有人斗雞,他就想要最后贏的那一只。
沒想到皇帝不但沒生氣, 還真就賞賜了那只斗雞給陳言時。
從此之后,宣平侯也不再非要陳言時習武考取功名,而是去買了一只鸚鵡, 當作捏死他那只鸚鵡的賠禮。
她心里清楚, 皇帝多疑,當初林總兵不懂服軟, 落得個砍頭的下場。可宣平侯就聰明多了, 皇帝本有些忌憚他,但自那次后, 皇帝就把宣平侯當作了純臣。后代承襲不了權利, 那個世襲的爵位, 也就只剩下個名頭罷了。
但就是這樣一個虛無的爵位, 她卻不能忽視,此時也不能反駁陳言時,因為沒有任何黨派的陳言時,作為皇帝純臣的陳家就是最公正的評判者。
沈常松有些驚訝,他沒想到陳言時會在此時幫自己,沈亦槿更是驚訝,這場百花宴如何變成了這樣,和她前世的記憶簡直天差地別。
就在沈常松說出要舞劍之時,李蘭雪即刻對身旁的宮婢耳語幾句,很快一把玉笛送到了李蘭雪手中。
看見陳言時將迎春花枝遞給了沈常松,她起身道:“既然是舞劍,怎么能少了樂曲。”
李蘭雪走到桌幾前,對沈常松點頭微笑,開始了吹奏。
笛聲響起的一刻,沈常松手里的花枝頓時如同游龍一般,回身弓步由上劈下,提膝上刺,立劍輕點,力達花枝前端,如蜻蜓點水不斷輕擺,隨即撤步轉身虛步再提劍,轉而挑起,猶如面前有敵人,襲擊其腕。
曲調起伏漸漸激進,沈常松手中的花枝像是有了生命,一個接著一個的挽花讓人目不暇接,他步步后退行步挽劍,繼而仰身挽劍,后又回身再挽劍,一個個劍花在他手中不斷被挽出。
花枝飛舞,眼花繚亂,在這樣的力道之下,花枝上的紅色迎春花卻一朵未落,當真是內力深厚。
陳言時大喊了一聲,“好!”
馬上有已經看得熱血沸騰的習武世家子弟緊接著喊了第二聲好!
霎那間,眾人紛紛叫好。
陳言時又取下一株迎春花扔給沈常松,下一刻,那迎春花便成為了另一把利劍,握在沈常松手中,隨著他的手法在半空中舞動了起來。
兩株花枝,此起彼伏,忽而高高揚起,忽而低低垂落,忽而在沈常松周身旋轉,不驚讓人看呆了眼。
直到笛聲平緩下來,沈常松的動作也漸漸慢了下來,彎腰仰頭,花枝在頭上平繞幾周。
就在笛聲停下的一瞬,他也托著兩束花枝停了下來。
沈常松靜靜站立,面容平靜,額上未有汗滴,一看就是并未盡全力,即使是這樣,方才那場舞劍也是極少有人能舞出的。
“好,好!”皇后拍手道:“少將軍果然名不虛傳。宴會繼續。”
皇后的吝于贊賞和刻意忽視,對沈常松來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討了李蘭雪的歡心。
落座的兩人,都有些悵然若失,此時空蕩蕩的亭榭中間,好似仍然充斥著方才的場景,耳邊笛音未消,眼前花枝未落。
至于接下來的人都如何介紹了家世,兩人都沒聽見。
第一次的配合就能如此默契,實在難得,如此的心有靈犀怎能不掀起心底的震撼!
內心的共鳴之感蔓延著彼此身體的每一處血脈。
沈亦槿也有些發懵,她只知道哥哥武藝精巧,卻不知道竟精巧到如此地步,幼時兄長練武,她總覺無聊,很少陪伴,現在想來,兄長不知吃了多少苦頭才有了今日的功力。
看著兄長和二公主吹笛舞劍,兩人之間的這份默契,流動著無言的情誼,讓她激動萬分。
相較于前世略顯平淡的初次相見,今生深刻了不少,想必從今日以后,再想起方才的場景,兩人都難免思念。
這樣的局面讓沈亦槿很開心,她壓抑不住內心的欣喜,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就在她的心思全然在兄長和李蘭雪身上時,她哪里知道,對面的李彥逐此時已經接連喝下了三杯酒。
旁人被舞劍所吸引,但對于李彥逐來說,這樣的舞劍沒什么新奇,若是他來舞,定然更加精彩萬分。
穿過飛舞的迎春花枝,他的目光不自覺得落在對面女子清透的面龐上。
女子專注的看著場上舞劍之人,隨著花枝的擺動,眼眸也隨之轉動,時而露出欣喜的笑容,時而緊張以盼,當沈常松完成一個復雜的招式時,女子長呼一口氣,隨著眾人大聲叫好。
怎會有人如此靈動,在那一方小小的桌幾前,表達著對自己兄長的擔憂歡喜之情,他憶起初見時,她如小鹿一般害怕的神情,送年禮時楚楚可憐的淚眼,落水時對他關切的眼眸,無憂齋時略顯憔悴的面容。
她的病可好了?雖到了春日,今日并不怎么暖,她身上的衣衫瞧著單薄了些,是衣衫原本就單薄,還是她生了場大病,消瘦至此?
“哼!”身旁的李彥澤在喝彩聲中突然冷哼一聲,將他的思緒拉回。
回神的剎那,李彥逐呆愣片刻,忽而覺得怒火中燒。
好氣!分明是不喜之人,如何總是惦念!
這種無以言表的情緒讓他心煩意亂,接連三杯酒下肚,才稍稍壓住了煩意。
而后故意偏頭不去看沈亦槿。
大概一時半刻,眾人都介紹完了家世,皇后露出慈愛的笑意,“好,好,都是杰出之輩。本宮在這里,你們拘謹得很,正好本宮也倦了,先回宮了。”
說著就起身走下了高臺,抬頭看了一眼,“今日天色甚好,正應景。”
皇后走出亭榭,眾人起身,齊聲道:“恭送皇后娘娘。”
待皇后走遠,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五皇子身上。
在場的人中,唯有他的身份最為尊貴。
五皇子倒是灑脫,直接說道:“你們也難得進宮,想在此飲酒也可,想去逛逛御花園也可。”
有很多人起身往亭榭外走去。
沈常松帶著笑意,朝沈亦槿走了過來。
就在沈亦槿要張口喊兄長的時候,沈常松向她眨一眨眼,眼神突然拐了個彎,看向了李蘭雪,“今日多謝公主,在下可否邀公主賞花?”
沈亦槿驚奇的看著兄長,他還以為自己兄長木訥羞澀,沒想到行動力如此之迅速。
看來前世兄長和李蘭雪彬彬有禮的態度都是給外人看的,私下里還不知道兩個人多膩歪呢。
沈亦槿馬上笑著溜了出去,她找了一處遠離人群的長廊,安靜靠在廊柱上,遠遠看著兄長和二公主走在一處,心里覺得很滿足。
陽光照在身上,溫暖愜意,她瞇起眼睛,享受著這一刻的閑適。
額頭突然被一個小石子擊中,她捂著腦袋抬頭看去,只見陳言時向她走了過來。
她瞪他一眼,重新靠在廊柱上,“今日機會如此難得,你怎么不趕快去相看中意的女子?”
陳言時站在長廊外伸手摘下一片樹葉,“看過了,沒有中意的。”
又摘下一片扔出去,悠然自得道:“明年再說吧,反正她們都不是我的良緣。”
他越過廊邊,來到沈亦槿面前,感嘆道:“倒是沈兄頗有收獲呀,能得二公主青睞,這小子有福了,陛下那般寵愛二公主,他怕是要當駙馬爺啊。”
沈亦槿離開廊柱,站直了身體,很是真誠的看著陳言時,“陳碎嘴,剛謝謝你,還多虧了你這張碎嘴,若皇后不允,兄長也是無法的。”
“我呀,就最是看不慣棒打鴛鴦之事,就算不是你哥,我也會這么做的。”陳言時用手中折扇去攪弄身旁的枝丫。
“總之,我還是要謝謝你,不僅是這件事,還有玉寒蘭草,你果真沒有獻給皇后。”沈亦槿看著遠處三三兩兩的人,“作為回報,你說吧,看上哪家女子了,你若不好開口,我替你去說。”
陳言時輕笑一聲,“你不會真的以為,在這場宴會上中意于誰就能和誰喜結良緣吧?哪怕是互相鐘情的兩人也不一定有好結果,就再不要說幾人爭一人之事了。”
他嘆口氣,“其實呀,早先的百花宴真就是百花宴,眾人以花為題吟詩作對,有樂師奏樂,有舞姬起舞,有世家公子小姐獻上才藝。是從現皇后入主中宮后才慢慢變成現在這般,真不知皇后這么做是何意,恐怕和我一樣,唯恐天下不亂吧。”
一陣清風吹過,迎春花瓣紛紛落下,有一瓣飄在了沈亦槿的秀發上。
陳言時很是隨意地抬手去摘。
沈亦槿下意識往后退,腳下一絆,險些摔倒,陳言時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
見她無恙,埋怨道:“你兄長武藝那么好,怎么你就這么笨,站都站不穩,還有,你躲什么!”
陳言時取下她頭發上的花瓣,“我不過給你取下這片花瓣,你以為我要打你嗎?”
沈亦槿心里只剩下了三個字:煞風景。
剛剛微風拂面,迎春花瓣飛舞,讓她心情舒暢不少,偏偏讓他這幾句話給毀了,碎嘴還真是碎嘴。
沈亦槿又瞪了他一眼,“我要去別處了,陳碎嘴,你別再跟著我了。”
剛要抬步,就見李彥逐向這邊走了過來,沈亦槿瞬時緊張起來,李彥逐躲著她都來不及,怎會主動找過來,難道是發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又來罵她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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