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沈亦槿心頭一驚, 生怕兄長說出什么不得了的話來,重生到今日,很多事, 都和前生她知道的大不相同了,像昨日那樣未知的驚嚇,她真的不想再有了。
“何人?”
沈常松道:“他就是宋將軍走失的那個兒子!”
沈亦槿瞪大了眼, 這件事分明不是驚嚇,而是驚喜,“哥, 這是真的?”
“那還能有假。”沈常松剛要打算說前因后果, 視線瞟到陳言時臉上, 拽著沈亦槿往里走, “說來話長,我們進屋坐下慢慢說。”
沈亦槿正要回頭和陳言時告辭,就聽陳言時道:“沈兄, 在下能否一起聽聽?”
陳言時是知道方有光的,有好幾次他來將軍府找沈亦槿,都遇見了他。一開始不知道是誰, 因他身穿飛騎營的軍服, 以為是來稟告軍務的小兵,后來才知道是給沈亦槿送蔥油餅的, 還知道了兩人之間的淵源, 從沈亦槿的言語中,他也很佩服這個堅強的男子。
沈常松道:“這是我和小妹的私話, 旁人還是別聽為好。”
“沈兄你這話就不對了, 我也是小槿的哥哥, 怎么就不能聽了?”陳言時問得頗有些理直氣壯。
“小槿也是你叫的?”沈常松白他一眼, “切”了一聲,“你算是哪門子哥哥。”
沈亦槿忙對陳言時道:“你分明知道不行,怎么還問呢,你若想知道,之后我再告訴你。”
兄長一直對陳言時有成見,要不是看在他百花宴上幫過自己,也知道她愛慕的是六皇子,對陳言時并無男女之情,根本不會同意他們來往。
沈亦槿還記得前世,因為沒有她愛慕李彥逐這一出,兄長誤以為她對陳言時有意,要他們杜絕往來,兄妹倆冷戰(zhàn)了好幾日,沈亦槿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釋都沒用,最后還是她做了讓步。從那之后,她見陳言時大多都是女扮男裝偷偷摸摸的。
今生和前世相比,他們能大方做朋友已經(jīng)很不錯了。
“我就是喜歡看你哥討厭我,又拿我沒辦法的樣子。”陳言時話雖是對沈亦槿說的,但看的確是沈常松。
沈常松道:“我可不是沒辦法,我是懶得計較。”
說完,不再理會陳言時,拽著沈亦槿進了府。
沈亦槿回頭給陳言時揮手,陳言時無奈的聳聳肩,也只好離去。
兄妹二人一進到前廳,還沒坐穩(wěn)呢,沈常松就說道:“為兄真替宋將軍高興,宋將軍家中妻妾不少,但只有過世的原配誕下了兩個兒子,其中一個兒子三歲時走失了,還有一個兒子在兩年前生了惡疾,于兩月前過世了。”
宋辰遠將軍的家世,沈亦槿前世并不知道,她只知宋將軍是父親的副將,僅此而已。
沈常松端過芷寧上的茶,抿了一口道:“宋將軍心中悲痛,兩月后依然無法釋懷,半夜想起兒子難以入眠,到營地后的小溪邊散步,遇見一名小兵正在溪邊洗衣服,衣服看起來很多,小兵一邊洗一邊哼唱著悲傷的曲調(diào),像是在緬懷故人。”
沈亦槿道:“那肯定是被人欺負了。”
她知道父兄愛兵如子,冬季寒冷,士兵的手要握□□,夜晚漿洗容易生凍瘡,不利于作戰(zhàn),是不允許的。
“小妹你說對了。但宋將軍并未問,只是同這小兵隨意聊了兩句,他以為這小兵會向他告狀,卻不想這小兵并沒說受欺負之事,而是說自己的母親去世了,所以很悲傷,還向宋將軍討教了兵書中的兵法。宋將軍頓感新奇,一般來說,此等小兵都是目不識丁的莽夫,而眼前的男子談吐文雅,對兵書也頗有自己的見解,宋將軍認為此人是個難得一見的人才。于是第二日,便讓人去打聽,才知小兵的千夫長看他不順眼,故意刁難,已不是一日二日,他非常生氣,責罰了千夫長。”
沈亦槿搖搖頭,“這小兵怕是要吃苦頭了。”
沈常松笑道:“小妹,你怎么知道?”
沈亦槿悠閑喝下一口茶道:“和陳言時聽戲聽多了,看話本子看多了,這個千夫長肯定不是心胸開闊的人,要不然也不會讓小兵半夜洗衣服了。”
“你和陳言時呀,別走那么近,你聽聽現(xiàn)在上京的閑言碎語,有說你一廂情愿六皇子的,還有說你移情別戀陳言時的,全都沒一句好話。”沈常松真不明白她這個妹妹,一個女子就一點也不在乎名聲。
名聲值幾個錢,還是保命重要,再說為了名聲要她失去陳言時這個朋友,她可做不到,前世都不在乎,今生更沒必要在乎了。
沈亦槿學著沈譽的樣子說道:“我沈譽的女兒有些流言蜚語又如何?難不成還找不到如意郎君了?”
說完,她塌下身子,撐著下巴道:“哥,你快說呀,之后怎么了?”
沈常松無奈搖搖頭,這個妹妹,父親太過寵溺,他也沒法管了,不過看見她每天都開心的樣子,忽也覺得這樣沒什么不好。
“可能是血緣使然吧,宋將軍一直記掛著這個小兵,覺得是個可造之材,想要留在身邊培養(yǎng),若是以往,將小兵調(diào)到身邊即可,但那日,鬼使神差地,宋將軍親自去了小兵所在的營帳。剛來到營帳前,就看見小兵被綁在長凳上鞭打……”
“太過分了,這千夫長不能饒恕!”沈亦槿義憤填膺。
“是啊,肯定饒不了,宋將軍讓人把小兵帶到了自己營帳,仗責了千夫長。”沈常松長出一口氣,“小兵的后背被鞭打出血痕,宋將軍讓軍醫(yī)上藥,誰知衣服一脫,他看見小兵的肩膀上被燙傷的疤痕!”
“那疤痕可是刻在宋將軍心上的,兒子還未走失前曾經(jīng)因為調(diào)皮,肩膀被熱水燙傷過,疤痕就和這個小兵的一模一樣!”
沈亦槿聽完唏噓道:“沒想到方有光,不,現(xiàn)在應該是宋有光了,這半年多在軍中,過得這么不容易。”
“好在如今苦盡甘來,怪不得他從小就不喜經(jīng)商,喜習武,這是與生俱來的呀。”
沈常松道:“宋將軍說要好好謝謝你呢,宋公子將你幫助他的事都告訴給宋將軍了,若是沒有你,他們父子是不會相遇的,你現(xiàn)在可是他們宋家的恩人。”
恩人。沈亦槿心頭流過暖意,她也沒有白白重生一場,救了林惜的命,還讓宋家父子團聚,還真是讓人有些欣慰。
如果兩年后,她能救下父兄的性命,就太圓滿了。
“宋將軍說,明日要邀我們一家去無憂齋聊表謝意。”沈常松說完,還特意補了一句,“爹爹知道這件事后,高興得不得了,特意讓我回來告訴你,直夸你是他的好女兒。”
沈亦槿得意地道:“還是爹爹懂我,你呀,只會讓我遠離這個遠離那個的,我開開心心地難道不是最重要的嗎?”
沈常松寵溺地刮了一下沈亦槿的鼻頭,“好好好,都依你。”
翌日晌午,沈亦槿和父兄一走進無憂齋就看見宋有光一身錦袍站在那里,沒有半點小兵的感覺。
褐色暗紋為底,藍青絲線斜紋起花,腰間一塊上好的玉佩,瞧著就是妥妥的世家子弟。
她抬頭看他,略顯麥色的皮膚,比初識時滄桑了許多。也是,在軍營半年多,他定然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
桌上的菜品已經(jīng)布好,落座后,宋將軍少不了又將父子相遇之間的種種事說了一遍,長輩們其樂融融,說著說著就說到了她身上。
宋辰遠道:“這次我能找到有光,多虧了沈姑娘。”
宋有光帶著暖暖的笑意,起身道:“沈姑娘,別來無恙。”
沈亦槿真心為他高興,看他沒有一絲的別扭,想來適應的不錯。
宋有光一直生活在富貴人家,在養(yǎng)父母的疼愛中長大,從小也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綾羅綢緞,被宋將軍找回,不過是過回了之前的生活。
她笑著調(diào)侃道:“你現(xiàn)在是宋府的公子了,今后還能吃到你親手做的蔥油餅嗎?”
宋有光笑了起來,“只要沈姑娘想吃,我就做!”
沈譽笑得慈祥,“有光呀,聽聞你武藝兵法都很有建樹,且先跟著你父親歷練兩年,今后少不了要重用你。”
沈常松道:“宋兄,明日我們回營后,討教兩招如何?”
宋有光謙虛道:“在下怎會是少將軍的對手,陪著少將軍練練手是有光的榮幸。”
宋辰遠欣慰的看著宋有光,這個兒子可真是太合他的心意了,穩(wěn)重有禮,品行端正,武藝不錯,兵法也不錯,雖然自小不在他身邊,但他的養(yǎng)父母將他教得很好。
他是越看越喜歡,甚至覺得這是老天爺給他的賞賜,因此也格外珍惜愛護這個兒子。
沈譽道:“好!辰遠,你這個兒子我很喜歡!等我們兩個老了,拿不動刀劍了,飛騎營也后繼有人了。”
宋辰遠拿起酒杯,“將軍,末將敬您一杯。”
沈譽端起酒杯,“來,常松,有光,我們一起喝一杯。”
沈亦槿也端起酒杯,撅嘴道:“今日不是為了感謝我嗎,怎么把我略過,你們倒自己喝起來了。”
沈譽大笑,宋辰遠立即道:“自然不能少了姑娘。”
沈常松又給沈亦槿的酒杯中添了酒,悄聲耳語,“今日你最重要了,自是不能少了你。”
坐在沈亦槿身旁的宋有光,用手中的酒杯輕碰了一下她的酒杯。沈亦槿轉(zhuǎn)頭,看到了一雙溫柔的眼眸,眼中有欣喜,也有感謝,還有些她看不明白的情意。
沈亦槿回以微笑,前世不認識的兩個人,卻在今生機緣巧合坐在了一起,她不禁想到了三年后,她已經(jīng)改變了宋有光的命運,希望帶給他的不是災難。
她看向酒杯道:“小女愿年年有今日。”
……
四個武將聚在一處,沒兩句話就扯到行軍作戰(zhàn)上了,沈亦槿聽得實在無趣,走出了暖閣,找了個角落,靠在二樓的扶手上往下看去,午后的無憂齋沒那么喧鬧,人也沒有那么多,樓下只有三三兩兩的人,悠閑的喝茶。
讓她的心難得的安定閑適。
身后的暖閣,傳來了緩緩地開門聲,她順著聲音轉(zhuǎn)頭看去。
下一刻卻和走出暖閣的人四目相對了個正著。
霎那間,她緊張了起來,慌亂地低下頭,打算快步離去。
剛走了一步,胳膊就被人拽住,她不敢抬頭,更不知道李彥逐此刻正深深瞧著她。
頭頂傳來狠戾的聲音,“沈亦槿,你為什么還敢出現(xiàn)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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