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衛安嘆口氣點點頭, “我知道了,放心吧,我會照顧好沈姑娘的, 你在驛站保護好殿下。”
江鋒道:“快去吧,還好今日殿下派你過去了,否則, 我還得想辦法給沈姑娘找個可靠的婢女。”
兩人告辭,一個進了驛站,一個去了客棧。
第三日剿匪開始, 按照計劃, 先派了五千人佯攻, 結果比預想中的還糟糕, 五千人上去,只回來了不到兩千人。
北山也比預想的要大要陡峭,從山上滾下的巨大石塊, 若躲閃不及一下子能砸傷五六個人,還不要提從高處射下來的箭雨,就算是沒被石塊砸中, 沒被箭射中, 在撤退的時候,也抵擋不住從山上沖下來山匪的砍殺。
這些山匪膀粗腰圓, 身體結實, 揮舞著大刀,后備營這些武力薄弱的士兵, 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可開弓沒有回頭箭, 又過了兩日, 第二輪佯攻, 這次情況好了一些,有了一次經驗,也有第一次上山的士兵傳授了如何躲避巨石的技巧,五千人上去回來了三千人。
又兩日,李彥逐提議只讓三千人上去,這樣會讓山匪誤以為朝廷只派了這么多人來,總共佯攻五次,之后的兩次,也只會一次比一次人少,消耗武器的同時也迷惑山匪。
劉信和徐勤都贊同,第三次回來了兩千人,比前兩次都好,李彥逐想,越是留到后面的這些人,越是有戰斗力,不管再弱的隊伍都應該有強者,剿匪結束后,能一直留到最后的人,是為精銳。
剿匪按照計劃有序推進,第四次佯攻,上去了兩千五百人,回來了兩千人。
入夜,聽完劉信稟告第四次佯攻的這個消息,李彥逐道:“第五次佯攻,換一批人上去,將這些人留下,讓他們在最后全面總攻時最后再上山,這次能不能剿匪勝利,就靠這些人了。”
劉信道:“這些人中有一半都是徐將軍的人。”
李彥逐道:“我知道,若我有命回去,定向父皇引薦,升任徐將軍,就怕父皇并不認同,但這也無妨,若有朝一日,良將不應該被埋沒。”
劉信抱拳道:“帶兵征戰是我們心之所向,如今我已經殘了,希望我的兄弟能繼續將這條路走下去。”
李彥逐拍拍劉信的:“你們都是心中有百姓的好將領,若能有那一日,我定讓不會虧了你們。”
那一日,劉信知道李彥逐說的是何意,能如此對自己說,就是拿他當自己人了。
劉信道:“末將愿追隨殿下,助殿下達成所愿。”
話沒明說,李彥逐也知道劉信要表達的是什么,兩人又探討了一會最后一次進攻之事,劉信便退下了。
李彥逐扶額坐在桌案前,累了這么多天,剛一松弛下來,就想起了沈亦槿,也不知這么多天她在客棧可安好。
忙碌的時候一心撲在戰事上,如今稍有空閑,這一思念起來,真是攔也攔不住,好似熊熊大火燒得他坐也坐不住。
他起身來到窗邊,抬頭看著漫天繁星,想著沈亦槿是不是此刻也同他一起抬頭,看著這些閃爍的星子。
心下一動,披了一件大氅走出了驛站。
江鋒從來不多問,只會靜靜跟在身后,可今日他的心靜不下來,生怕現下主子去的地方是沈亦槿所在的客棧。
白日里,衛安還來找了他,說沈姑娘病了好幾日都不見好,反反復復發著熱,讓衛安很擔心,還問他要不要告訴殿下,被他嚴厲拒絕了,若是現在殿下要去客棧,豈不是都露餡了。
可怕什么,偏就來什么。
李彥逐還真就走進了客棧,徑直往最大的廂房走去。
雖然李彥逐從來不問江鋒將沈亦槿安置在了何處,但都默認為當地最好的客棧,最好的廂房,故此,不用問也知道。
此時,沈亦槿懶懶地靠在窗邊看著黑絲絨一般地天幕上鑲嵌的那些閃爍的星子,他們看著那么耀眼,那么安靜,那么近又那么遠,讓她懷念起了上京的父兄還有朋友。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此地太過寒涼,還是她有些水土不服,來到榆城十多日了,藥也已經吃了好幾副,但都時好時壞的,她每日都問衛安剿匪的情況,知道今日是第四次進攻了,也不知道還要進攻幾次這場剿匪才能結束,更不知道太子要在什么時候對李彥逐動手。
但她一點都不擔心李彥逐,因為他肯定能躲過去。
她抬手,睜一只眼閉一眼,看著那些星子閃爍的光點在她的指縫若影若現,口中喃喃自語,“李彥逐,你此時一定在憂心剿匪之事吧,其實我知道,你一定會凱旋而歸的。”
“你為何知道我一定會凱旋而歸?”
聽到熟悉的聲音,沈亦槿緩緩轉身,只見李彥逐一襲墨色大氅站在她身后,臉龐影在黑暗中看不清神情,這人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來的。
“殿下怎么走路都沒聲音的?”
李彥逐道:“你沒睡怎么也不點燭火?”
他原本也不想悄無聲息進來,可他見房間的燭火滅了,想著沈亦槿已經睡下了,本要離去,卻又在轉身之際鬼使神差小心翼翼推開了房門。
李彥逐剛要點燭火,沈亦槿忙道:“殿下別點,我現在的樣子很不好看,別污了殿下的眼。”
聽了這話,李彥逐心頭一緊,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了沈亦槿面前,用內力點燃了離她最近的一盞燭火。
燭火照亮的一瞬,沈亦槿用寬袖擋住了自己的面龐。
李彥逐更加緊張,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你怎么了嗎?”他抓住她的手臂,慢慢將她的手臂壓下來。
一張蒼白到毫無血色的面龐映入眼簾,消瘦憔悴,發絲凌亂,好似風一吹就倒了,弱的像是下一刻就要消失了。
李彥逐瞬時氣惱,大喊道:“衛安!”
剛看見主子走來,他就期盼著千萬別走進去,可這事偏偏不如他的意,分明看見主子要離開了,卻又推門而進。
衛安小跑著進來道:“殿下。”
“沈姑娘是怎么回事?為何不來報?”李彥逐的心揪著疼,沈亦槿跟著他奔波千里,他克制著自己不去見,沒想到今日再見,卻變成了這樣一副模樣,如何能讓他不心疼。
衛安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說,“這,這是……”
沈亦槿真是越來越看不懂李彥逐了,他為何會這般生氣她看不懂,他為何會責罵貼身伺候的人,她也不懂,只覺得從他氣惱的神情中,好像看到了對自己的關切。
也不知道這關切是因為怕她死了沒辦法給爹爹交代,還是真的在乎自己。
還好,他應該是不想讓自己有事的。
“殿下,別怪衛安,是我不讓他說的。”沈亦槿倚著窗臺語調很輕,好像說一句話要費很多的力氣,“殿下曾說過,我是個累贅,沒想到我還真的變成了個累贅。其實我帶了很多勁裝,想要意氣風發同殿下一起站在戰場上,誰料到變成了這幅樣子。”
李彥逐握緊了拳頭,額頭青筋跳著,努力壓制奔涌而出的情感,這個女子怎么就能讓一向自持的他變得無法控制呢。
聽著她虛弱的聲音,看著她憔悴的模樣,心抽著疼,他再也忍不住,上前將她打橫抱起來,放在臥榻上。
俯下身盯著她晶瑩的雙眸,語氣狠厲,“身子都成什么樣了,還敢站在窗口吹涼風?”
沈亦槿看著李彥逐的眼睛,覺得和之前她認識的李彥逐很不一樣,為何他用狠厲的語氣說著話,眼神中卻看不見絲毫冰冷,除了疼惜還隱隱有著愧疚?
她偏過頭不再看他,“我不過是見今夜繁星滿天,想要看看。”
李彥逐眉頭微蹙,不斷告訴自己,不該讓這個女子左右自己的情緒。
他平復了一下情緒,坐到方桌前問衛安,“沈姑娘今日的藥都喝了嗎?”
衛安站在一旁早就看傻了,服侍主子十多年,還沒見主子主動抱過誰,主子嘴上說不喜,但所作所為,他還真看不出不喜,滿滿都是疼愛之意。
結結巴巴道:“還有一副藥,正在煎熬,應該快煎好了。”
李彥逐眉頭緊蹙,看向衛安,“她每日要喝多少藥?”
衛安小心回答:“不多,一日三副,我都記好了時辰,從未延誤。”
喝這么多藥,病得是有多重,除夕那日在樹下見她舞劍還是活波好動的樣子,今日卻毫無生氣,這一路他都是好吃好喝供養著,話本子小玩意解悶著,如何還生了重病?
“你去看藥煎好了沒,去端來。”
“是。”衛安退下。
房間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沈亦槿躺在床上,又有些犯困,也不知是不是喝的藥有安睡的功效,她總覺得乏累,身子也懶懶的沒力氣,可現下李彥逐在她的房間里,她若真睡著了,總是不太好的。
她想著還是坐起身,能讓自己清醒一些。
誰知剛要起身,李彥逐即刻走了過來,語氣關切,“你要做什么?”
沈亦槿在心頭嘆一口氣,抬頭問他,“殿下不必如此關心我,讓我好生別扭,還是對我壞一些,我比較好適應,省得讓我心生奢望。殿下放心,我來找殿下,爹爹并不知曉,我就算是死在了榆城,殿下也可假裝不知,少了我這么一個煩人的糾纏殿下,豈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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