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百靈園昨日丟的那兩只仙獸，眼下竟都已經死了？”

        冬雪看著正在熟悉環(huán)境的筑遙，神情不免驚愕。

        她已經許久未聽聞九重天上有人膽敢如此囂張了。

        已經將今日在叢林以及杳聲殿所遇到的事情完完整整復述了一遍的席卿卿坐在亭內，點了點頭，點完以后還深深嘆了口氣。

        “還有一件事情。”站在一旁的夏嵐忽然開口。

        席卿卿不明所以地看向她，“我還說漏了什么？”

        “記戶司。”

        “哦——對。”席卿卿醍醐灌頂般用手掌拍了下石桌，對著冬雪道：“今早去記戶司的時候，有一個人造出幻象并冒充那里的仙侍想要取我性命。”

        冬雪蹙起眉心，打量起席卿卿，語氣既埋怨又關切地問道：“你可曾受傷？這種事情怎么還能忘了呢？”

        席卿卿忙搖了搖頭。

        她看向夏嵐，笑著比了個大拇指道：“夏嵐將我護得很好。”

        “那就好。”冬雪松了口氣。

        等到緩過這陣，她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這事情全部沖撞在一天發(fā)生，以至于她一時比較不出是席卿卿遭行刺更嚴重些，還是仙獸命隕更嚴重些。

        但有一件事她幾乎可以肯定，那就是最近的童管司步入了多事之秋。

        她沉吟著，猜測道：“難道……是姜桃？”

        席卿卿搖了搖頭，“應當不是她。她如果有那樣的修為，早在我將她趕出童管司那日便動手了，何至于等到今天？而且我看那施法者用的是金系術法，我記得姜桃是屬土的吧？”

        “可除了她還能是誰？難不成是你在司外惹上了其他人？”

        冬雪嘴上雖然這么問著，心里卻直覺不太可能。

        畢竟以她了解的席卿卿，別人不主動欺負她就已經很好了，遑論是她主動去招惹別人。

        席卿卿心里苦哈哈地想，這我怎么知道？

        她甚至覺得會不會是那些仙童們惹事太多，仇家干脆就直接找上了她這個直接責任人，欲殺之而后快。

        “哦對，你可以看看這個。”

        席卿卿說完，在腦內回憶了一番。

        過了片刻，她抬起手，用食指在空中緩慢繪出了自己在記戶司門口看到的那串符文。

        等到繪完，她離遠看了眼，覺得有七八分像了，才對著冬雪道：“這應當就是那神秘人將我和夏嵐困在記戶司幻境之內的術法。”

        冬雪觀察了一番，若有所思地說：“這符文……看著好生熟悉。”

        “熟悉？”

        “嗯，應當是在哪里見過。”

        席卿卿見冬雪手指抵著太陽穴，一副想不出來硬想的樣子，于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寬慰道：“無礙，等能想起來了自然就想起來了。”

        “見過。”

        席卿卿停留在冬雪肩膀上的手頓住動作，看向夏嵐。

        她算是發(fā)現(xiàn)了。

        夏嵐每次但凡出聲，基本上都能做到語出驚人，且從來不會浪費任何一個字。

        不過這也就造成了許多事情都交代得不清不楚的，要不是親近之人，怕是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么。

        于是席卿卿不得不追著問：“在哪兒見過？”

        “天君寢殿。”

        天君……寢殿？？？

        今天坐在大殿主位上的那個睥睨四方的天君？

        席卿卿瞪圓了一雙鳳眸。

        她一直以為童管司這種沒落到旮旯角的地方，里面的仙侍基本上不會有機會面見天君呢……沒想到，夏嵐竟然還去過天君寢殿。

        看來這童管司內不僅僅是仙童們的身份藏龍臥虎，竟然就連仙侍們也是不同凡響啊？

        冬雪面色無奈地將夏嵐拉到了自己身側的石凳上坐著。

        她轉頭對著席卿卿解釋道：“你別多想。我們姐妹二人在來童管司之前是在天君的紫微宮當值的，時隔甚遠，你許是忘了。”

        席卿卿這才了然。

        按照原主的記憶，冬雪夏嵐二人是被上一任掌司從記戶司那里討要過來的。

        能從紫微宮將人要過來，怎么說呢……上任掌司的面子看起來還挺大？

        席卿卿不解道：“可是怎么會有人敢在天君周圍使用幻象呢？紫微宮應該有重兵把守吧？”

        席卿卿雖然對天規(guī)例律了解甚少，但是普通人不可能敢在天君周圍肆意妄為，這種常識她還是知道的。

        難不成……是天君默認的？

        夏嵐這次沒有答話。

        顯然也是不明其中緣由。

        席卿卿實在是想不通其中關節(jié)，干脆手撐著下巴將視線重新投向了不遠處的筑遙。

        它的精神看起來有些懨懨的，隨意找了個地方，四肢蜷起，臥著開始休息。

        席卿卿有些愧疚地想，這里真是比不上潤澤仙君那杳聲殿的后園，還是委屈它了。

        之后或許該考慮給它專門開辟出一處地方歇息。

        這可是她席卿卿的仙獸，怎么能在住處上受委屈呢？

        席卿卿這么想著想著，又想到自己一會兒應該去和木潼提醒一聲，否則他在去學理堂的路上，筑遙在此處待著可能會嚇到他。

        席卿卿總是容易越想越多，最后甚至開始猜測潤澤仙君有沒有去百靈園找那胡攪蠻纏的百靈老翁。

        ……

        話說那老頭不會反而去為難潤澤吧？

        席卿卿這么想著，臉上的表情都嚴肅了些。

        冬雪就坐在席卿卿對面，對于她的表情自然觀察得一清二楚。

        “這是想到什么了嗎？”

        “哦……我在想潤澤……”

        席卿卿腦子里想著事情，回答的時候也就沒想那么多，等她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并想要撤回的時候，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潤澤仙君？”

        “……”

        席卿卿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你說起潤澤仙君，我剛才就想問了，卿卿你是怎么認識他的？”

        果然。

        席卿卿直起身子，終于沒忍住問：“這潤澤仙君到底是什么人物？怎么感覺你們一聽到我和他認識，反應都這么大？”

        冬雪一愣，“……大概是因為……九重天上最難搭話的神仙就是潤澤仙君了吧？”

        “啊？”

        那她第一次和潤澤搭話的時候，也沒見他轉身就走啊？

        冬雪無奈道：“關于潤澤仙君我了解的也不算多，只知道千年前，潤澤仙君與火神祝融曾大戰(zhàn)了一場，來回打了有月余，最后竟然是一向驍勇善戰(zhàn)的火神敗了。潤澤仙君自那以后一戰(zhàn)成名，之后許多仙家聞訊拜訪，卻都被他拒之門外，所以……”

        “所以……？”

        “所以久而久之，大家都覺得潤澤仙君性情寡淡，且自命清高、恃才傲物。”

        冬雪看起來就是平日里不喜歡閑言碎語的人，這也就是說了這一點，她臉上已經升起了幾分不自在。

        席卿卿聽到這，毫不在意地嗤笑一聲，“寡淡或許有些，但無論是自命清高還是恃才傲物，估計都是那些被拒的仙門自說自話給出的評價吧？”

        冬雪見席卿卿有維護潤澤的意思，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和。

        她模棱兩可地應了一聲，又繼續(xù)道：

        “我之前聽仙侍閑聊時說，這九重天上除了天君和百靈仙君，好像沒幾個神仙與他說超過十句話。”

        哦——那怪不得之前就連太上老君聽到自己與潤澤相識都驚訝了。

        這么聽來，他的確少言。

        不過從這幾次見面來看……要比起惜字如金，明顯是夏嵐更甚一籌。

        既然此番提起了潤澤，席卿卿忍不住好奇，繼續(xù)問道：“我看他每日都要下界布雨，難道他是這一任雨師？”

        冬雪搖了搖頭，“雨師與潤澤仙君管轄的地域不同。潤澤仙君來自北海水族，所以才會承擔一部分布雨之責。”

        “可北海水族怎么會在九重天上擔任仙職？”

        “這……”

        席卿卿見她面色為難，不禁打趣道：“不會又是什么道聽途說的八卦傳聞吧？”

        席卿卿本就是那么一說，卻沒想到冬雪竟然還真就點了點頭。

        她道：“傳聞潤澤仙君之前在北海的聲譽不錯，如果他有意繼承，說不定下一任北海龍王會是他。可不知這中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他后來竟被北海水族送來了天族當做質子。”

        這回總算是輪到席卿卿驚訝了。

        因為她怎么也無法想象那么一個看起來超脫塵俗的人竟然會是天族用來制衡水族的棋子。

        被自己的族人親自送過來……

        這怎么好像聽起來比她這無父無母的人還要可憐一些？

        席卿卿不知為何，忽然就有些同情心泛濫了。

        可能是順應了那句話，好看的皮囊總是會被優(yōu)待？

        “好在天君對潤澤仙君青眼有加，所以這九重天上的神仙也并不會特別刁難于他。只是……因為潤澤仙君性情如此，這千百年來的確是不曾聽聞有人進過杳聲殿。”

        冬雪往周遭巡視了一圈，小心壓低了聲音道：“你大概是我聽到的第一個進過杳聲殿的女仙。”

        席卿卿的同情心仿佛水龍頭被擰上，直接一整個愣住。

        “我？”她指了指自己，“第一個？”

        -

        【杳聲殿】

        尋思著今日時辰不早，打算明日再去百靈園拜訪的潤澤正打算走進殿中，不知為何忽然打了個噴嚏。

        乖龍湊上前來，擔心地看著他。

        潤澤用扇骨抵著乖龍的前額不讓它靠近，并道：“無礙，許是在外面站久了，我先進去了。你——繼續(xù)反省。”

        乖龍可憐巴巴地看著潤澤的背影，直至殿門被無情關上。

        ……

        以前主人都會摸一摸它再進去休息的。

        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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