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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白花田


查理的異常反應引起了小伙伴們的注意,頃刻間回過神,他們竟不知不覺走到白花田邊緣,正伸出手欲要觸摸花瓣。

        婷婷第一個反應過來,猛地收回手,警覺地跑回原處抱起查理,“怎么了,查理?”

        礙于外人,查理只能“汪”一聲,使個眼神暗示孩子們遠離白花。

        可是來不及了,多多離白花最近,反應過來的同時心里一驚,腳步猝不及防一個趔趄,眼看要栽倒進花叢之中——

        電光石火間,兩道迅捷的黑影竄來一同拽住多多,一人一手將他正要倒下的身體一下子拉回正軌。脫離危險,他驚魂未定地跌坐在地,后怕地大口喘氣,正準備拍拍胸脯舒口氣時,猝然發現自己的雙手仍被兩人拉著。

        蜂白拉住左手,她的手皮膚粗糙而微涼,帶有數不清的厚繭,用前所未有的肅穆表情凝望著白花田深處,似乎忘了放手;右手被唐曉翼拽著,少年溫熱的手掌緊緊攥住他手腕,他手勁很大,攥得多多吃痛地叫出聲。

        “嗷!”

        這一聲叫醒了蜂白,她猛然收回手,心不在蔫地盯著掌心。

        “原來你已經遲鈍到連最基本的站立都不會了,相信過不了多久就能退化成牙牙學語的嬰兒了。”唐曉翼嫌棄地丟開多多手腕,仰起下頜,好整以暇地抱著手臂,目光卻瞟向白花田,游移在蜂白和花田之間。

        墨多多氣呼呼地一猛子站起身,試圖證明自己能站穩,然而急于回懟唐曉翼而用力過猛,沒站住腳跟又失去了平衡。

        “多多!”“蜂白!”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蜂白一時沒察覺到向自己倒來的多多,小伙伴們來不及伸出手,眼睜睜看著兩人即將摔進白花田。

        伴隨一聲嘲諷的“嘖”,注意時刻集中在兩人身上的唐曉翼反應迅速地抓住墨多多,當他疾身跨去要拉住蜂白時,忽然看清了那雙蜜金瞳仁里未來得及掩飾的冰冷。

        警鈴高響!

        抓人的動作一頓,蜂白反手握住唐曉翼停在半空的手,借力拉正傾斜的身子,與此同時右腿靈巧地后邁一小步,腳跟往前一蹬,整套動作順暢得行云流水,幾乎只用了短短一瞬便恢復了平衡。

        與其形成鮮明對比的多多,被唐曉翼抓回來后退了好幾步才穩住。小伙伴們欽佩地看著蜂白,剛才她實在是太帥了。

        “蜂白,你好厲害!”堯婷婷放下查理,跑到蜂白身前亮著星星眼稱贊。

        虎鯊哼了一聲,“哼,就比我差那么一點點。”

        扶幽拉起墨多多,多多小朋友剛剛不小心蹭到旁邊樹上的灰塵,形象頗有些灰頭土臉。看著被伙伴圍住的蜂白,不甘地撅起嘴。

        唯獨唐曉翼皺著眉,親眼目睹到蜂白眼中不屬于她年齡段的冷意,對上視線的瞬間,他竟聯想到某種兇狠殘忍的野獸。無論是那冷冰冰的眼神還是敏捷流暢的動作,都昭示出蜂白絕非普通村民。

        “哈哈,多虧了唐曉翼及時相助。”蜂白樂呵呵地扶正花帽,腦中思索著唐曉翼突然間的停頓。那刻意的動作就像是遽然發現什么反射性遠離危險物,而距離最近的危險人物只有她。

        這片花海勾起她曾經不好的回憶,也許不自覺泄露的情緒沒遮掩完全就被他看到了,極大概率引起這警敏家伙的忌憚。當然,消除這點忌憚對她來說不算難,遮遮掩掩反而不好,坦坦蕩蕩地解釋過去才是最好的解決途徑。

        她走到唐曉翼面前,摘下花帽緩慢而誠懇地低下頭,“謝謝你,唐曉翼。剛剛可能嚇到你了其實這片花田讓我想到一些不太好的東西,如果你認為我冒犯到你了,我感到非常抱歉。”

        道歉對象微微低頭,漫不經心地盯著蜂白深色的發旋,瞇起眼,似乎在考量她話語的可信度。

        “沒什么,順手而已。”

        蜂白不能從他淡淡的話里聽出什么,抬頭戴回花帽,笑瞇瞇道,“為了補償,中午我帶大家去全村最好吃的餐館。”

        “我認為給我們介紹下這片花田才是最好的補償。”

        墨多多贊同唐曉翼:“是啊是啊,這片花田這么與眾不同,背后一定有故事吧!”

        想起查理的異狀,其余小伙伴紛紛點頭,這白花田必定有不同尋常之處,他們都很非常好奇花田的來歷。

        誰料蜂白苦笑著搖搖頭,拒絕了孩子們的詢問,“抱歉,我不能說,我只能告訴你們,千萬不要進入這里。”

        “這是神圣的土地,亦是苦痛的沼澤。”

        打啞謎似的感慨沒能解開孩子們的疑惑,一個肉眼可見的問號從墨多多頭上冒出。

        似是追憶什么,她目光空茫地眺望皚皚花田,須臾后收回視線,看著孩子們失望的神色,不好意思地撓撓臉頰,“咳,時間也快到中午了,不如這樣,我先帶大家去餐館吃飯。不早點去的話,我們可真得從村中心排到東南西北了。”

        先留下懸念,這群孩子有著極為旺盛的好奇心,非常好,利用這點她可以無障礙展開下一步計劃。心回百轉只在不到一秒,蜂白在心底勾起一抹滿意的笑,接下來要做的

        她豎起大拇指,“相信我,蜂島的蜂蜜餅和鮮花烙味道絕對是一等一的好,吃過的游客都稱妙。”

        小伙伴們相互對視一眼,蜂白這么一提,他們的確感到有些饑餓,當下便同意了提議。

        墨多多回頭依依不舍地看了下花田,他很想知道白花田的秘密,好奇心沒得到滿足,只會愈發膨脹。查理小跑到他身邊,毛茸茸的爪子告誡似地拍拍小腿,這片花田也給它很不好的感覺,但它不能看著多多被好奇心推入危險。

        那股似曾相識的隱約味道究竟是什么?

        愚人村說是村子,其規模卻比得上中型城鎮,從邊界到中心,除了常年在街巷間流竄的蜂白和唐曉翼氣息勻暢,孩子們已經累得東倒西歪。虎鯊還好,扶幽勉強能支撐下來,多多邊走邊直喘粗氣,dodo冒險隊中唯一的女生婷婷已經被蜂白背在身上——蜂白紳士的主動請纓贏得了這位的確累壞了的女孩不少好感。

        “呼,呼,還、還有多久到啊。”墨多多幾乎想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實在太累了,真沒想過愚人村居然這么大。為了盡快趕到餐館,他們一路快走過來消耗了大量體力,本來有些饑餓的胃已是饑腸轆轆。

        見伙伴們疲憊不已,婷婷心里過意不去,她紅著臉對蜂白說把自己放下吧。

        “快到了,加油!勝利就在眼前!餐館的美味對得起我們受的苦,我們趁別人不注意早點去才能搶到好位子!”蜂白長長吐出一口氣,甩甩腦袋,蹲下身輕輕放下婷婷。解放雙手后,第一時間指向不遠處某個掛著顯眼牌坊的建筑,“喏,就在那,堅持一會兒,現在沒人排隊。”

        一想到美食近在眼前,男孩們一鼓作氣,化饑餓為動力撒開腿沖到餐館門口,留下蜂白、婷婷和唐曉翼慢悠悠地跟在身后。

        “婷婷,感覺好點了嗎?”蜂白關切的神情令婷婷一陣心暖,“少年”俊秀的笑靨帶著農村人特有的質樸,擔憂的問話飽含真切。路上時,婷婷一臉煞白的模樣嚇到她了,蜂白從未聽說過島外小孩體力那么差。

        適當的幫助與關心能夠提升這幫性情單純的孩子好感,她只需付出一點微不足道的體力,自己的好被他們看在眼里,關鍵時都將化為最利的那把刀。

        世上沒有免費的好,流浪之初,蜂白便在饑餓與恐懼中領悟到這句箴言。

        “嗯,沒事了,謝謝你。”婷婷小姑娘禮貌地道聲謝,瞅著蜂白爽朗的笑容,欲言又止。

        光看著不覺得,切實趴在蜂白背上,她才發現這個少年衣服下的身子比自己還要瘦弱。“他”的背稱不上寬闊,反而有些窄,嶙峋的骨骼突成折角,身板單薄得像張紙,背著她時,婷婷不禁有種即將壓垮“他”的錯覺。

        雖然對婷婷憐惜的眼神摸不著頭腦,但結果還是好的,蜂白從小姑娘眼里明顯看出更上一層的好感。

        “走吧,多多他們應該占好位置了。”

        一道懶洋洋的調侃響在耳側,“看起來你喜歡婷婷?”

        一轉頭,唐曉翼不知何時走到蜂白身邊,雙手枕著腦袋,臉上正掛著壞兮兮的笑,配合玩味明顯的話,惡作劇之意溢于言表。

        “婷婷是很可愛的女孩,誰不喜歡呢?”滴水不漏的回答。

        “哦——?”拖長語調,尾音微微上揚,栗發少年挑眉壞笑的模樣擺明了不信,若換作真正的男孩說不定會就此惱羞成怒。然而蜂白只是淡笑著搖搖頭,朝餐館頷首。

        “雖然婷婷很值得人喜愛,但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看到多多向我們招手了,快過去吧。”

        說罷不再看對方,蜂白率先走進餐廳。

        蜂白回過頭的剎那,唐曉翼瞬間收斂小惡魔似的表情,沉思著不言不語,一貫閑散的隨性下暗流涌動。

        遲到的三人接連落座,一個白發女孩蹬著小腿遞上菜單,余光不經意瞄到蜂白時,驚喜地叫喊出聲:“蜂白!”

        預料之內的熟人,小葉今天也在這。蜂白彎彎眸子,無聲地摘下花帽放置桌邊,有些蓬亂的黑發間翹起一撮毛兒。

        小葉正是這家餐館主的女兒,作為一名流浪騙子,挑選飯票前調查一番身世是必要前提。帶孩子們到這兒吃飯一來這家店確實好吃,二來可以增進下與飯票的感情,看看能不能謀點小福利什么的。

        蜂白露出標準的大哥哥大姐姐式笑,和煦地揉揉小葉腦袋,“中午好呀,小葉,吃飯了嗎?”

        “嗯嗯,吃了,今天的蜂蜜糕超好吃!待會兒我送你一點。對了,這些是旅客嗎?”

        “沒錯,同時他們也是我的朋友。”頓了頓,蜂白將菜單掀到某一頁,調了個方向使圖片正對小伙伴們,“小葉家的招牌菜很好吃,大家要不要試試?”

        平日里蜂白沒機會進入餐館,但凡被發現,餐館主就會掄起掃把將她趕出店門。只有開放日陪著旅客給餐館拉生意時餐館主才會睜只眼閉只眼默認她的存在,因此蜂白雖是本地人,卻很少吃過當地的招牌美食。

        沒錯,蜂白打算白嫖一頓午飯。

        “我們都不太懂,聽你的建議吧。”婷婷接過菜單,墨多多伸長脖子湊過來,見他這樣婷婷便把菜單交給他。虎鯊大大咧咧抽走剛到多多手中的菜單,夸張地舉高小冊子。

        “怎么就這幾道菜?完全不夠本大爺吃,干脆每道都上一份唄。”

        一時間蜂白對這位大胖男孩好感暴增,差點拍手鼓掌。

        扶幽:“可可我們吃得掉嗎?”

        虎鯊一拳揍上扶幽頭頂,“你在瞧不起我的胃?我現在可以吃下三頭牛!要是到時候真吃不下打包帶給洛基吃不就行了?”

        蜂白撫上腹部,暗想自己能吃掉一片花田。

        唐曉翼翻了個白眼,冷嘲熱諷,“謝謝謝謝,洛基不吃你們的剩飯剩菜。不過我們人多,菜單羅列的菜品確實少,每道都上應該夠吃了。”

        瞟了眼努力掩飾星星眼裝作淡然的蜂白,小“少年”身后幾乎實質出甩來甩去的尾巴,唐曉翼暗暗給她貼上“吃貨”標簽。

        無論再怎么蹊蹺,蜂白到底只是個孩子,屬于孩子的一面還蠻可愛的嘛。

        小葉歡天喜地地蹦蹦跳跳回收銀臺,收銀臺前的白發婦女掃過蜂白一桌,看到蜂白漆黑的頭發時深深皺起眉,兩腿動了動,最終按捺下趕人的沖動,撇過頭來個眼不見為凈。

        卻在此時,餐廳內幾乎所有人滯了一瞬,無數目光匯聚在門口款款而來的雪白身影,原本其樂融融的氣氛剎那間凝固。

        “叮。”

        清脆的風鈴聲打破沉寂,一群意想不到的人緩步走進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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