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玉最近很開心，因為她定制的桌椅終于做好了，這也就意味著她的食肆終于可以開張啦！

        她花錢請了幾個伙計把做好的桌椅搬回店鋪，和二丫、阿寒三人把商鋪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還買了些花瓶，采了些花回來點(diǎn)綴。

        萬事俱備，接下來就只缺顧客上門了！

        太平坊東大街今日很是熱鬧，因為有位小娘子在這開了家食肆，號稱前二十位食客可以抽五人免單，還會有抽獎活動，最高可以領(lǐng)500文！

        大家聽不懂什么叫免單、什么叫抽獎，但卻是聽得懂這里有錢可以領(lǐng)。

        “我聽人說，東大街今日開了家食肆，說是可以領(lǐng)錢呢！”

        “肯定是騙人的，誰有那等好心給你送錢！說不定去了還要先交錢”穿綠衣服的婦人坐在井邊搓著衣服邊抱怨到。

        坐她旁邊的粉衣婦人撇了撇嘴——別以為她不知道，她昨兒可都聽見了，綠衣婦人讓她夫君武大今日得空了去東大街看看。這會倒是阻止別人去，是生怕別人占到便宜呢，她冷哼出聲。

        阮娘在一旁搓著桶里弟弟昨日換下來的舊衣裳，聽著這些嘴碎的婦人們叨叨。

        她的思緒逐漸放空，昨日弟弟回家也是興高采烈跟她說東大街開了家新食肆，店主人是個年輕的小娘子，給他們這群小孩每人分了一把糖請他們走街串巷幫忙宣傳。他們自然是滿口答應(yīng)，一群五、六歲大的小孩散了學(xué)便沒事干，到處轉(zhuǎn)悠，這種活他們最樂意干。

        終于，阮娘的衣服洗好了，她站起身抱著桶準(zhǔn)備回家。

        她走著走著就想到了弟弟昨天吃著糖饜足的神情。自從爺娘意外過世留下她與阿弟二人，家里便靠她接繡活維持生計，家中貧寒，阿弟已經(jīng)很久沒吃過什么好東西了。

        想到這她眉心一蹙，抱著木桶的手不自覺捏緊，指尖因為用力而發(fā)白，上面還有些針眼，是夜里趕繡活晃了眼不小心被針扎到的。

        她突然間下定決心，腳步匆匆朝家里趕去。

        “阿姐，阿姐，我們這是要去哪呀？”子魚被姐姐突然拉著換了身衣服，不解地抬頭問。

        阮娘蹲下身認(rèn)真地幫他整理衣領(lǐng)，說：“今日是子魚生辰，阿姐帶你去吃些好吃的好不好呀？”

        “不用了阿姐，家里沒錢，咱們還是省一點(diǎn)吧，子魚不饞。”子魚拉著姐姐的衣角說到。

        看著弟弟乖巧懂事的樣子，阮娘眼睛一紅，她狼狽地別過頭用肩膀抹去了眼淚。

        二人終于收拾齊整出門來到食肆，這家新開的食肆叫盧娘食記，聽說店主人盧娘子年紀(jì)同她一般大，能將一家店打理得這么好，阮娘雖然還沒進(jìn)店卻打心眼里佩服起了這位小娘子。

        “您好，這邊請，您二位要用點(diǎn)什么？”接待他們的丫頭穿著水藍(lán)色衣裳笑得很是喜慶。

        二人坐下，囊中羞澀，點(diǎn)單時阮娘不免有些發(fā)怵：“你們這都有些什么呀？”

        “您如果是要管飽的，我們這有涼面、麻醬面，天這么熱吃起來方便又快活，”胖丫頭話音停頓了片刻，指了指墻上的木牌，“您若是要吃些精致的吃食，我們這也有，墻上都有寫著，全看您喜歡什么口味。”

        阮娘的視線隨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小吃類有煎餃、湯包、涼面、麻醬面、雞腿飯、鹵肉飯，大菜也有烤鴨、烤魚等等。到底是開在西市的食肆，出了西門就是碼頭，許多住在附近的人家都在碼頭那打零工，這些菜看起來管飽又有吃頭，想必只要做得不太難吃，這個食肆往后的生意便不會差。

        “子魚想吃什么呀？”阮娘低頭問弟弟。

        子魚想了很久，京畿一帶都是河魚，賣的價格也很高，他想鴨肉應(yīng)該很更便宜些，便和姐姐說想吃烤鴨。

        阮娘應(yīng)了一聲，和二丫說：“那就一只烤鴨吧。”

        等待的過程子魚閑著無聊環(huán)顧四周，突然雙眼放光，抬起手打招呼：“武叔！你怎么也在這？”

        原來剛剛井邊那綠衣婦人的相公武大下工了也來這食肆里吃，他點(diǎn)了一份麻醬面，金黃的面條搟得細(xì)細(xì)的卻意外很有嚼勁，每根面條上都裹著芝麻醬，夾一筷子放入口中，芝麻和油那濃厚的香氣便霸道地占據(jù)你整個口腔，面條過了涼水，冰涼的口感正好適合夏天剛做完體力活回城的漢子們吃。碗里還點(diǎn)綴了些黃瓜絲和胡蘿卜絲，和面一起吃正好中和麻醬那渾厚的口感，清爽解膩。

        武大三下兩下就把滿滿一碗面吃完了，不是店主給的分量少，是真的太好吃了，他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剛準(zhǔn)備付錢走人，就聽到有人叫他。

        “魚小子，你咋也來了？”武大走到二人桌前。

        “今日是我生辰，阿姐說帶我來吃點(diǎn)好的。”子魚仰著小臉高興地說。

        武大摸了摸鼻子，他的錢都被媳婦管著，也沒辦法接濟(jì)這兩個可憐的孩子，只好干笑著說道：“是挺好吃的，你們好好吃，叔先走啦。”

        正巧這會他們的菜也上了，二人無心再和他寒暄，只是擺了擺手便把注意力放到了桌上。

        粉嫩的鴨肉被片成了一塊一塊的，盤子里還放了些面皮、蔬菜和不知名的醬。

        二丫耐心地和二人解釋：“這是荷葉餅，用筷子挑一點(diǎn)甜面醬在餅皮上抹勻，放上幾片烤鴨，再夾幾根蔥條、黃瓜蓋上，卷起來一骨碌塞進(jìn)嘴里就行啦。”

        “我們娘子說這可是宮里的菜式，放眼整個京城也只有咸豐樓會做。你們運(yùn)氣真好，我們今日就只做了兩只，剛剛來的另一位客人要點(diǎn)可就沒有了呢。”二丫示范著又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這烤鴨娘子前些日子給她們做過，鴨皮酥脆，鴨肉肥而不膩，不僅沒有鴨腥味，還散發(fā)著一股果香。

        子魚按二丫說的將鴨肉放進(jìn)面皮卷好，一整個塞進(jìn)口中，甜味的醬混著香酥的烤鴨還有黃瓜的清甜，在嘴里越嚼越香，他瞇著眼睛細(xì)細(xì)品味，開心得忍不住搖頭晃腦了起來。

        “阿姐你不吃嗎？”吃完一個，子魚才發(fā)現(xiàn)身旁的阿姐并沒有動筷，“可好吃了，原來鴨肉也能這樣好吃，阿姐快嘗嘗！”

        阮娘搖了搖頭，說不餓。

        子魚動手又包了一個塞給了阮娘，負(fù)氣說道：“阿姐要是不吃，那子魚也不想吃了。”

        阮娘只好作罷，將卷好的鴨肉放心口中細(xì)細(xì)咀嚼。

        她家也曾富裕過，那時子魚還未出生，阿爹給她們帶回了咸豐樓的烤鴨，說是招牌菜，好不容易才搶到的。記憶中阿爹帶回來的烤鴨的味道已變得模糊，她依稀只記得當(dāng)時母親害喜，說聞不得鴨腥味，打發(fā)父親和她將烤鴨拿到花廳去吃。

        她還一邊疑惑地問父親：“明明很好吃，娘親為什么說有怪味呢？”父親揉了揉她的頭，只是說母親懷孕辛苦，要她多體諒些。

        這小小食肆的烤鴨味道和咸豐樓做的比起來如何她倒是不知，但確實(shí)是一點(diǎn)鴨腥味都沒有，香酥軟爛，讓人回味無窮。

        想著父親母親，阮娘的眼眶又一次紅了起來。

        二人很快便吃飽了，只是烤鴨太大只，他們一個幼童一個女子，兩個人吃不完，有些浪費(fèi)了。正巧旁邊剛剛沒點(diǎn)到烤鴨的客人聽見了，便要以一半的價錢買去他們剩下沒動過的半盤。

        阮娘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是用剩下的，怎么好再高價賣人呢？但那位客人擺了擺手，說沒事，他就住在這巷子后頭，這些天天天聞著食肆后院烤鴨的香氣，香味饞得他百爪撓心，沒想到今兒被事兒拖住來晚了沒買到，正郁悶著呢。何況子魚和阮娘都是愛干凈守規(guī)矩的人，盤中剩下的鴨肉一塊也沒碰過，還是原原本本地擺在那里，沒被翻動過。

        阮娘只好謝過這位客人，轉(zhuǎn)頭找二丫說要結(jié)賬。只見二丫嗓音洪亮地沖柜臺喊了一聲：“四號桌一份烤鴨結(jié)賬！”柜臺后面鉆出了一個圓滾滾的小腦袋。

        阮娘二人來到柜臺前結(jié)賬，負(fù)責(zé)結(jié)賬的是一個不會說話的小女孩，長得圓頭圓腦，還有一雙黑葡萄一樣圓溜溜的大眼睛，很是可愛。她用嘴形和手勢一起比劃著告訴阮娘一共七十五文，阮娘心下一驚，一份烤鴨竟然這樣貴，點(diǎn)單時他們忘了問價格，二丫忙昏了頭也忘了說，幸好他們還將剩的半份賣給了他人，這個價格也勉強(qiáng)能夠接受。

        子魚站在一邊心里五味雜陳，七十五文！阿姐繡一方帕子工錢才一文錢，七十五文得是阿姐沒日沒夜繡好幾十天才能掙夠，都怪他沒事過什么生辰，還亂點(diǎn)菜！子魚懊惱地錘了一下頭。

        他落寞地轉(zhuǎn)身正準(zhǔn)備離開，卻被阿寒?dāng)r住。原來店內(nèi)還有個抽獎活動，雖然他們來晚了免單活動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但抽獎活動還有一等獎沒被抽到。

        阮娘示意讓子魚去抽，子魚上前一步虔誠地閉上眼睛搖晃簽筒，然后抽出一只。

        周圍人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看來是沒抽中，他失望地張開眼睛。

        “紅頭簽！恭喜二位抽到本店的一等獎！500文的紅包一個！”二丫激動地喊。

        子魚定睛一看，手里的竟真是紅簽，他倒吸了一口氣。

        “阿姐阿姐，我們中啦！”他興奮地蹦跳過去抱住阿姐。阮娘也很開心，揉了揉他的頭，溫柔地說這是小壽星的運(yùn)道，子魚真是了不起。

        店內(nèi)其他人都眼紅地看著他們，那可是整整五百文呢，普通人家做半年工不吃不喝才能掙到！

        “恭喜二位中獎，我聽丫頭說今日還是這個小弟弟的生辰，一份小禮物送給你們。”店內(nèi)走出一名女子，明眸皓齒笑容明媚，儀態(tài)說不出的好看，客人們都看呆了眼。

        原來來人正是盧玉，她在后廚聽說有人中了一等獎，特地出來看看，恰好聽到了姐弟二人的對話，于是包了一份糖果作為禮物。

        阮娘看呆了，店主小娘子不僅事業(yè)成功，竟也長得這般好看。

        原本這些日子是有人在給她說親，說的是雨花巷的屠夫，那屠夫不僅長得兇神惡煞，還是個鰥夫，不算是個良配，但家中經(jīng)濟(jì)困難，來年子魚又該交束脩，她不免有些猶豫。

        現(xiàn)在看到盧小娘子，她心中便有了別的計較，她能不能靠自己也做出一番事業(y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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