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才絕艷舉世無雙的玉虛宗清羽仙尊,多年來頭一次出現在升仙大會，并且當眾收了個廢材徒弟的事，簡直驚壞了在場的所有人。

        瞬間在會場內外引起軒然大波,議論聲漫天。

        反倒是當事人心態平和并不在意。

        喬珍神色淡淡，達到目的后也不準備再在這里浪費時間。

        走的時候連個招呼都沒打，遠遠沖著掌門微一見禮,廣袖一揮招出飛劍，牽著虞驚夜比自己還小一號的手，飄然回了飄渺峰。

        掌門清虛子知道這個人向來任性,沒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

        倒是與此事并不相關的人激動了。

        玉澤峰清竹仙尊見喬珍這就走了，蹭的一下站起身來。

        連個猶豫都沒有的沖掌門一施禮,腳踏飛劍追了過去。

        周遭眾人見這場景皆是面面相覷,不過倒也是理解的。

        畢竟,玉澤峰峰主清竹仙尊戀慕師妹清羽多年這件事,門內誰不知道。

        早就是不是秘密的秘密了。

        唯有坐在不遠處的問心峰峰主清雯見狀驚呼一聲:“師兄！”

        對于因為自己離開而引起的騷亂喬珍才不會管,踏著飛劍帶著虞驚夜，一派淡然回了峰中。

        立于空中乘風而去時，她身姿窈窕白衣絕世,云霧一般的衣裙一角隨著微風飄搖，無意間擦到虞驚夜腕間，撩的微癢。

        讓少年無意間握緊了，特意用紅繩系在手腕以方便隨時輕撫的暖玉。

        這下，連手心也在發燙了。

        虞驚夜微微抬起眸來，望著近在咫尺處那人的背影,眼中光華微閃。

        她的頭發很長,長到幾乎近小腿的地步,卻又很柔軟，在陽光下泛著溫柔的墨色光華，發絲隨著周身吹來的風飄搖。

        或許是因為這頭青絲當真太長了，又或許是因為她本就是懶散的性子，根本懶得打理。

        上半邊未披散的發唯有一只竹葉做成的簡釵冠著，青翠枝葉隨著微風輕晃，一點一點的，成了她身上唯一的耀眼色彩。

        青翠欲滴，清冷入骨，仙人絕世。

        這樣一個人，從此往后，便是他的師尊了。

        反觀虞驚夜。

        這一世他經歷的苦難比上一世更長久，性子也比前兩個世界更加陰郁冰冷些。

        但到底還是個孩子，縱然心性再沉穩，頭一次乘飛劍破青天，難免的心里有些微微發緊。

        再加上之前為了度過幻境拼了命，好幾次被打的在地上翻滾。

        衣衫沾滿了灰塵不說，還破了好幾個洞，簡直狼狽非常。

        和身前清靈的仙人比起來，低微到塵埃里。

        她就像月亮，明明離他那么近，明明伸手就可以碰到，卻終究是可望不可及。

        虞驚夜驟然一下捏緊了掌心暖玉，力道大的玉石邊緣硌的手掌生疼。

        半晌，才緩緩低下頭去，不再看喬珍。

        前方。

        喬珍眸光往后微微側了一下，淺淺收回的同時眸中閃過一絲笑意，仿佛看破了一切。

        但她什么都沒說，指尖輕揮，御劍回了縹緲峰。

        縹緲峰峰如其名，周身云霧繚繞看不清楚內里景色，直到落于峰前才能望見其中風骨。

        偌大的山峰如劍聳立，種滿了青青翠竹，乍一眼望去寂寥清冷，簡直如它的主人一般瑟瑟難以接近。

        喬珍和虞驚夜一路上沒說過一句話，一直沉默著。

        直到終于落在縹緲峰竹林間，喬珍收回飛劍，才終于轉身回眸去看那個人。

        年僅十二歲的少年，是此生以來第一次乘飛劍。

        喬珍長了個壞心眼，故意刁難他，沒幫他避風，也沒提醒他別從高處往下看。

        虞驚夜就這么被冷風吹了一路，這會兒落了地簡直臉色發白，身上也有些輕微的顫抖。

        然而依舊臉色未變，面無表情撐了下來。

        喬珍垂眸看著他這副樣子，心想這人倒真是，永遠都這么一張死人臉。

        這個念頭出來的那一刻，是毫無征兆的。

        喬珍腦海里驟然浮現起上個世界，這個人被自己狠心拋棄時的發瘋模樣，眼眶通紅狀若惡鬼，恨不得撕碎一切，簡直像野獸一樣。

        喬珍一下子有些恍然。

        哦，他也不是永遠都淡然面無表情的，即使是這個人，被逼得狠了傷的痛了，也是會發瘋的。

        而那發瘋的唯一源頭，是她喬珍。

        那么，現在的她和他，應該算是仇人了吧。

        真是。

        明明她是來救人的，明明他們曾經那么親密過，現在卻居然走到了這一步。

        喬珍這般想著，漸漸陷入了自己的思緒，望著虞驚夜的眸光微微放空，發起呆來。

        她落地之后轉過身來面向他，虞驚夜還以為她是有什么吩咐，微微低下頭來等待她的話。

        卻不想等了半晌只等來一片寂寞，身前之人一句話沒說。

        虞驚夜輕輕皺起眉，動作不甚明顯的掀起眼簾看向喬珍。

        結果這一眼，卻望見了清冷竹林里那人沒有焦點的目光，微冷的風從她旁邊吹過，攪擾的她只虛虛冠著的青絲微散，碎發落在她臉頰上，柔和了她過于漂亮張揚的容貌，顯得人一片清婉。

        配著她那放空的眸光，竟顯得這個高高在上仙姿清冷的人，柔軟著又有些呆呆的。

        虞驚夜微微愣了一下。

        她這是……在發呆？

        把自己放下了就開始隨時隨地發起呆了？

        明白了這個事實的一瞬，虞驚夜心里莫名浮起一絲荒唐，又覺得有點好笑。

        讓他想起那日月下，初見這人時的一幕。

        她直愣愣的上來就摸他的臉，沒管什么禮數，也不知道什么人與人間交往的常情。

        現在想來，她或許根本就不知道這些吧。

        仙人在這清冷的山里待久了，哪知道俗世情況，更不知道該如何與人交往。

        沒想到，傳說中驚才絕艷風姿驚世的清羽仙尊，竟意外的純真。

        也意外的……

        虞驚夜心底尋了個詞，意外的有些……可愛。

        然而。

        竹林之前這漸漸變得有些奇怪的沉默并沒能維持多久，很快被遠處傳來的一道聲音打破。

        那聲音由遠及近，邊跑邊喊，內里透著顯而易見的欣喜。

        “仙尊！仙尊不是去了升仙大典？怎么這么早便回來了？可是沒尋到合心意的……”

        話到一般，聲音戛然而止。

        是奔過來的人看到了喬珍身邊的虞驚夜。

        喬珍被身后的聲音一驚，回過神來，也立馬就知道了來人是誰。

        縹緲峰上一向冷清，除了她自己，就只剩一個掌門派過來伺候她起居的仙鶴童子。

        仙鶴童子年歲不大，向來是小孩子心性，往日里也是嘰嘰喳喳吵吵鬧鬧。

        眼下來的正是他。

        然而。

        仙鶴童子此生最最崇拜的就是喬珍了，內心簡直將她奉若神明。

        想當初為了爭奪侍奉仙尊的名額，他也曾是手段頻出多下狠手的。

        所以這位看著面容可愛身姿嬌小的童子，實際上根本不是什么善茬，也一直為自己是唯一一個能侍奉清羽仙尊的人而驕傲。

        因此自然的，他本能的排斥任何能接近喬珍的人。

        眼下看見了喬珍身邊的虞驚夜，再聯系升仙大會，瞬間猜到什么，臉直接就僵了。

        喬珍看到了他的表情，卻根本沒在意，淡淡開口。

        “倒是尋到了合心意的人，從此往后這位便是我親傳弟子，要好生照顧著，可知曉？”

        仙鶴童子聞言瞬間瞪大了眼，眸中滿是不可置信，連身體都在小幅度的發抖。

        一時竟是說不出話來。

        好在也就在這時。

        “我多年未來，你這縹緲峰上清冷依舊，這般看來添個人倒也是好的。”

        一道溫朗的青年聲突然從遠處傳來，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喬珍循聲望過去，來人是意料之中。

        看見他的那一瞬，從來都清冷的清羽仙尊竟是彎了彎唇角，抬眸輕笑。

        那一瞬的芳華讓林里的三位誰都無法移開眼來。

        繼而喬珍比往日都要溫柔些的聲音響起。

        “清竹師兄怎么也任性跑出來了，不怕掌門師兄怪罪么。”

        說話的功夫，清竹已經來到喬珍身邊，站在不遠處，俊朗如風聲音溫柔。

        開口時眸光落在喬珍身上，內里的柔軟愛慕快要溢出來。

        “那又何妨。”

        喬珍聞言垂眸搖頭輕笑:“都說我任性，誰又知曉師兄任性起來并不下我呢。”

        他們兩個就這般站在竹林前說起話來，氣氛溫和柔軟的誰都插不進去。

        一時間，顯得仙鶴童子和虞驚夜像是外人，被晾在一邊。

        虞驚夜其實就站在他們身邊不遠處，抬眸望去時，目光明明落在喬珍身上，卻又仿佛離她好遠好遠。

        竹林里，那個剛成為他師尊的人白衣絕世衣裙飄然。

        她本不愛笑的，此刻卻唇角微彎笑的柔和，奪去天下光芒。

        虞驚夜莫名的想，原來這樣的人也會有笑的這么開心的時候。

        下一瞬，他意識到什么，微微愣了一下。

        她，還沒有對他對他這樣笑過。

        升仙大會時，她立于眾人之前唇角微勾的淺笑，不過是覺得他有趣而已。

        她是有溫柔笑容的，但那不屬于他虞驚夜。

        虞驚夜微微走神的片刻，喬珍也終于想起了旁邊的兩個人。

        沒看虞驚夜，側眸望向仙鶴童子吩咐。

        “你先帶他下去沐浴休息吧，再在我竹苑旁邊收拾一間屋子，以后他便住在那里。”

        這還真是千百年來頭一遭。

        玉虛宗內誰不知清羽仙尊喜靜，即便是在縹緲峰伺候了這么多年的仙鶴童子，也只能在外院住著，往日里可不敢在竹苑亂晃。

        如今這小子一來，就占據了仙尊身邊最親近的位子。

        真是讓人嫉妒的想發瘋。

        仙鶴童子眸光瞬間扭曲，但因為他低著頭，倒沒有人察覺到。

        他也很擅長掩飾，并沒有顯露一絲異樣，恭敬向喬珍和清竹見禮，便帶著虞驚夜先行離開了。

        虞驚夜隨著仙鶴童子轉身走的時候沉默著未出聲，只是走到一半的時候，不經意間回了頭，眸光落在竹林里。

        青色的林間，兩位仙人身著白衣淺笑輕談，微風吹來時，墨發輕揚衣袂飄飄，如畫一般好看，且般配。

        虞驚夜眸光不由得，深深掃過正淺笑的喬珍。

        然而可惜，從始至終，喬珍一眼沒看他。

        等到虞驚夜和仙鶴童子徹底離開后，喬珍才轉身往自己竹苑走，邊行邊道。

        “師兄來找我到底是為何？”

        喬珍所在的竹苑也是應了縹緲峰周圍的環境。

        是就地取材用青竹搭建的小屋，綠意盎然清新雅致，透著兩分清冷。

        清竹隨她進了門，廣袖一揮關上竹門，才回答喬珍的話。

        開口前先嘆了口氣。

        “我能為何？你每次閉關便是數十年，這次不來見見你，下一次不知道又要等多久了，只是……”

        說著，清竹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你想好了，真要收那少年為徒？”

        作為高高在上的玉澤峰峰主，縱然沒聽過虞驚夜在外門的廢物名號，也能一眼看出他的資質。

        實在是……太過不入眼了。

        喬珍立在自己竹屋內的小窗前，望著屋外清風綠葉，開口時沒有看向清竹。

        “自然想好了，既已當眾說收他為徒，還能有假不成。”

        “可你究竟為何選中了他？”

        “看的順眼罷了。”

        說是這么說。

        但喬珍知道的。

        他虞驚夜怎么會是廢物呢？這天底下人誰都有可能是廢材，唯獨他絕不會是平庸的那一個。

        論天資論強大，不可能有人比得上他。

        如今造成這樣的局面，完全是因為喬珍送他的那份禮物。

        那禮物倒也不是什么壞東西，反倒是他天資絕世的證明。

        不過因為太過逆天，前期局面也要稍微難以打開一些。

        而虞驚夜這人，野心勃勃冷心冷肺，理智到冷酷。

        無論跌落怎么樣的泥潭，最終都會重新殺回頂端。

        好在喬珍要的就是他跌落泥潭的這段時間，她會將一切算計好，成為他的光，成為他的支柱，成為他的一切。

        然后親手將他扔掉毀掉，眼看他發瘋。

        那種場面還真是，想想都讓人覺得興奮啊。

        想到這里，喬珍思緒漸漸回籠，側眸看了身旁的清竹一眼。

        “我覺得他會很有趣，師兄該相信我的眼光。”

        聽到她的話，清竹愣了一下，隨之笑著搖搖頭。

        “也是，清羽師妹從來都不會讓人失望，既是你選的弟子，自然有你的用意，倒是我關心則亂了。”

        “哦？”喬珍聞言輕笑，“師兄竟如此關心我么。”

        “這是自然。”

        “那清雯師妹聽了可要傷心了。”

        “誒？”清竹被突然轉換的話題弄得有些猝不及防，終于意識到喬珍在說什么后驟然慌張，“我，你，你知道的我與清雯什么都沒……”

        “開個玩笑罷了，師兄不必在意。”

        喬珍也沒想到他居然那么大反應，笑著擺擺手示意他別放在心上。

        “只是升仙大會尚未結束，師兄還是趕緊回去比較好，不然掌門師兄真的要發脾氣了。”

        她只是隨意一句玩笑話，卻讓自己大亂方寸。

        還真是，莫名狼狽。

        清竹望著喬珍，半晌，又無奈的笑著搖搖頭:“你是當真不回去了？”

        “我已經選到徒弟了，還回去做什么？”

        她態度堅決，清竹也只能點頭贊同。

        念及自己確實出來許久，也真的該回去了，便也打算離開。

        開口時難免不舍，特意叮囑喬珍道。

        “那我便去了，你平日里也多往外走走，莫要一心清修縮在你這小屋子里，都快發霉了。”

        師兄的過度關心讓人有些哭笑不得，但喬珍也沒說什么，笑著點頭。

        “謹遵師兄令。”

        等到磨磨唧唧的清竹終于離開，喬珍的竹屋里又只剩她一人，恢復了寂靜清冷。

        她轉過身，站在窗前，看外面微風拂過皎細竹葉帶起道道綠浪。

        受過苦的人會更加拼命的往上爬，以虞驚夜的性子，絕不會放過任何機會。

        他會抓緊她，依賴她，甚至依附于她來得到自己想要的。

        那她也不會吝嗇。

        她會教他功法，會捧他寵他，讓他凌于眾人之上。

        然后在他榮極之時放開手，讓他摔個粉身碎骨，讓他痛徹心扉。

        那場面，一定很令人歡暢。

        喬珍笑的微微瞇起眼。

        說起來，她送給他的小禮物，也該派上用場了啊。

        作者有話說:

        圣誕節快樂呀寶貝兒們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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