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國師
因為你購買的比例不夠, 系統顯示防盜章節。 奉帝雖無能,卻也看得明白。從先帝元晟帝開始, 元朝的帝王就是老國師的木偶。他本就是個傀儡皇帝,老國師殺盡他的皇兄弟們,選擇扶持最為懦弱的他登基為帝。
他急得六神無主,宮中無兵可派,朝中也沒有半個心腹大臣。但他再無能,也是天子。苦苦想了一宿, 胡亂地吃了幾口早膳,命人備駕。他在太監的攙扶下爬上龍輦, 要出宮去求見他的皇叔七王爺。
七王爺也是護都王的皇叔, 他一生淡泊, 是元氏最德高望重的嫡系皇親。
老國師剛死時,奉帝高興得差點手舞足蹈。國師一手遮天, 他被國師壓制多年,敢怒不敢言,忍氣吞聲地聽命于人。
他本以為國師一死,自己就可以為所欲為。哪成想,各地異變突生,舉國大亂。護都王位高權重,打著護主的旗號, 領著數十萬大軍在京外駐扎。朝中大臣, 多為見風使舵之人, 十有八成已投靠過去。
他心急如焚, 不停地催著龍輦再快些,恨不得立刻見到皇叔。
七王爺在孝善寺中清修多年,一直住在孝善寺。龍輦出了宮門,再駛向南城門。
南城門處不知從何處涌出一群暴民,根本不管龍輦上坐著的天子,齊涌而上。奉帝不知被誰給推下龍輦,護駕兩個字都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暴民們踩踏而死。
天子一亡,護都王聞訊來收尸,哀痛不已。在眾臣的幾番請愿下,登基為帝。
新帝登基,朝中百廢待興。
南城的裴府內,下人們來往穿梭著。此府原是前御史府,自老御史故去后,裴家漸漸勢微,子孫們都沒能超越老御史,府中最有出息的是大爺,也不過是個七品的知事。若不是如今的裴家老夫人一直撐著,恐怕京中的世家都想不起,當年風光無限的裴家。
東院是裴家老夫人的院子,裴老夫人姓傅,原是傅家二房的嫡女。她娘家親侄就是現今的都察御史。因為這層關系,裴家勉強支撐著昔日的門臉。
身著葛青褙子的婆子端著冒著熱氣的湯藥,穿過拱花門,低著頭走進東院。裴家上至主子,下至仆奴,都不希望老夫人就這么撒手人寰。
新帝登基,傅家得到重用,這個節骨眼上,誰都不想老夫人離世。
老夫人躺在病塌上,雙眼緊閉,她滿頭銀發,皮膚松馳。雖年華不再,卻白皙如故,連老者常見的褐斑都未長一塊。前幾日才剛過七十歲壽誕,這兩天就躺著起不了身。
婆子端藥進去,裴家大兒媳婦接過藥碗起身,坐在塌邊。
她舀起一勺藥,婆子已將老夫人扶起。老夫人雙唇緊閉,任由她低泣,也不愿把嘴張開。
裴家的子孫們哭成一片,齊齊跪在塌前。有哭喊母親的,也有稚子們一聲聲地喚著祖母。
他們的哭聲真切,要是老夫人不在,傅家人哪里還會提攜照顧裴家?
老夫人不愿意睜開雙眼,意識逐漸開始模糊。
他們悲天愴地,其中真心為她而哭的有幾個?他們圖的是她身后的家產,手中的銀錢。裴老夫人心中冷笑,她是沒有男人的寵愛,但那又怎么樣?
那個早三十年就去世的男人,可能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兒孫們要看她的臉色行事,她掌控著府中所有的家產,田地鋪子還有銀錢,要想得到這些,他的那些兒孫們就得努力地討好自己。
她高興,就賞他們些甜頭。不喜時,擺盡臉色,誰敢說半個不字?
每當看到他的兒女們阿諛諂媚的臉,她心中涌起快意,同時夾雜著悲哀。她自嘲地想著,這些老把戲常玩著也沒有什么大意思。
她當了一輩子的裴家主母,從少夫人到老夫人,兒孫滿堂,牢牢地箍制著整個裴府。日日錦衣玉食,在家丫頭婆子圍繞,出門左擁右護,做為一個女人,真沒有什么好遺憾的。
但那又如何?她一生之中,未曾得到過夫君的半點憐愛。她的夫君至死都是念著他的心上人。
別人夸她大度,妾室一個一個地抬進府,送到丈夫的塌上。跟著一個接一個的庶子女出生,誰人不贊她有大婦之風?
可誰又知道,她的夫君厭惡她至深,自新婚之夜起就不曾踏足她的房門。她長相明艷,沒有世間美人常有的柳葉彎眉,沒有那嬌嫩欲滴的櫻桃小嘴。有的是飛揚的眉,微厚的唇。
他不喜她,尤不喜她的長相,曾不止一次表示過。
她不甘心,他們幼年訂親,看著彼此長大,怎么也談得上是青梅竹馬,他怎么就能棄她如敝履,如此不屑一顧呢?
這一生,她都是為他而活,替他養育兒女。
他倒是活得瀟灑,美妾環繞,兒女眾多。
如今她壽正終寢,臨終之際,涌上心頭的不是死而無憾,而是無力的空虛。她捫心自問,這一生,究竟是為了什么?
跪倒一片的子孫中,沒有她的一滴骨血。她自始至終都不過是頂著裴家主母的名頭,在替裴家養育子孫,鞠躬盡瘁。
兒孫們的哭聲縈繞在耳,她起了厭煩之心,覺得太過吵鬧。還不如讓她靜靜地躺著,也好過聽到這些煩人的聲音。她的眼睛緩緩地閉上,陷入無邊的黑暗,結束了她可悲的一生。
仿佛是無盡的死寂,她閉目徘徊著,突然似是有什么劇痛襲來,她重又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怪異的山洞,石壁嶙峋,中間倒掛著錯落的石柱,不停地往下滴水。洞頂側邊有一個洞口,黑乎乎的。
這是哪里?難道就是忘川?
不,不對!
忘川不應該是這樣子的,牛頭馬面何在,孟婆怎么也沒有看到?
她的頭痛起來,似乎是撞到哪里,非常的疼。她疑惑地眨眨眼,眼前的景像似乎有點熟悉,仿佛曾經見過一般。
往下看去,洞壁上竟還嵌著一顆碩大的夜明珠,怪不得自己能看清洞內的景象,就是因為這夜明珠。洞底,是一汪深潭,潭水冒著寒氣。
深潭中立著一個怪物,他渾身赤紅,條條似粗蟲般的青筋布滿全身。他面目猙獰,似在極力抗拒什么東西,汗如暴雨,癲狂如魔。
他是誰?
能用夜明珠做燈,想必是個尊貴的怪物。這怪物也很眼熟,似乎也是見過的。是否怪物也是她認識的某個人,在這陰間重逢?
或者他是陰使?
她皺起眉,帶動著額頭的傷口,扯起針扎般的疼痛。腦子飛快地閃過一個畫面,沒錯,她確實是見過這樣的情景。她終于記起為何會覺得有些眼熟。
十六歲那年,祖母帶著她和堂姐堂妹們一起進寺禮佛。當天夜里,她看到堂姐起身,悄悄地跟上去,堂姐像游魂一般。她暗想著怕不是別人常說的夢行癥,雖害怕著,也不敢喊叫。
那夜,夜空中有皎白的月光,灑落著銀輝。后山偶有不知名的鳥獸叫喚。
堂姐輕飄飄地走著,她看著堂姐打開寺院的后門,一直走到寺中的后山。她害怕得直咽口水,也不敢出聲叫住堂姐。
后山有處斷崖,堂姐停在那里,頭往斷崖處探,嘴角露出古怪的笑意。她一驚,怕堂姐做出什么危險的舉動,也顧不上什么忌諱,沖上去想把堂姐拖過來。
誰知等她近身,堂姐突然使大勁把她推下斷崖。
她落入山崖,耳邊風似刀割。拼命地想抓住什么,卻徒勞無功。突然像是落在什么洞里面,她的頭朝下栽進去,碰到石壁,頭被劃開一個大口子。然后從洞口一直滑落到底,睜開眼就看到如同眼前一模一樣景色。
當時,她不過是個未出閣的姑娘,看到水潭中的怪物,嚇得立馬暈過去。等她醒來后,她就趴在后山的崖上。祖母和堂姐妹的呼喊聲把她驚醒。她醒來后,問起堂姐,堂姐一臉茫然,說自己昨夜睡得好好的。
她記得,祖母抱著她,心肝寶貝地叫著,很是心疼。堂姐站在一邊,憂心忡忡,對祖母說懷疑她得了夢行癥。
她未曾多疑,發生的事情太過詭異,并不真實。她覺得堂姐不會騙自己,肯定是自己做了噩夢,得了夜游之癥。
祖母喝斥堂姐,不許對外透露半句。但她有夢行癥的名聲還是傳揚出去,裴家差點就要退親。若不是祖母和裴家老夫人交情深厚,裴老夫人攔著兒子兒媳,執意聘她為孫媳,只怕她就會被退親,淪為別人的笑談。
后來,她慢慢明白過來,堂姐是故意的。
可是那都是許久之前的事情,明明是噩夢中的事情怎么會出現在眼前?她心里狐疑著,水潭中的怪物似乎痛苦難當,他身上的筋條越來越粗,雙眼腥紅如血。
她暗忖,無論這是哪里,都不宜久留。她一邊小心地偷瞄著怪物,一邊掙扎著起身,想朝另一個洞口爬去。
許是她起身的窸窣聲驚動了寒潭中的怪物,怪物腥紅的眼突然望向她。她嚇了一跳,看到怪物竟從潭里起身,朝她走來。
她雖活了七十年,早已歷經風雨,卻還是嚇得身子無法動彈。
怪物走到她的面前,他上身是光著的,暴起的血筋似一條條青色的小蛇般,讓人頭皮發麻。他下面僅著一件褻褲,白色的褻褲被水浸透,貼在身上如第二層皮膚。她仰著頭,正好瞧見他兩腿間鼓起的地方,形狀清晰,十分駭人。
她立馬用雙手捂臉,活了一輩子,頭一次見到男人的那物件,著實羞人。轉念一想,她一個年近古稀的老人,做出如此舉動,委實太過好笑。
雙手松開,看在眼里,白嫩如青蔥一般。
這不是她,不是年老后桑皮鶴發的她!
她不是死了嗎?這里如果不是陰曹地府,難道還會是紅塵人間?
怪物一步步地逼近,她壓下心中的懷疑,身子往后縮。怪物的喉結處不停地上下滾動,走到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子彎下。
他恐怖的臉慢慢在她眼前放大,散亂的濕發掉下來,形如鬼怪。她心跳如擂,身子再次被定往般,不能動彈。
他的視線停留在她的臉上,她的額頭那里有個口子,鮮血還未凝結。那血仿佛有種莫名的吸引力,透著一股芳香。他體內的躁熱叫囂著,促使他俯身,伸出舌頭把她臉上的血跡一舔而盡。
她呆住,心道要糟。這怪物莫不是噬血怪或是食人怪?
怪物舔完血后,似乎安靜下來,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她連忙再往后縮著,緊緊地貼著洞壁,離怪物幾步之遠。
她瞪大眼,怪物也盯著她。他身上的粗筋慢慢變細,赤紅的膚色漸漸轉白,瘋魔的眼神逐漸清明。
約莫過了一刻鐘,她的眼前哪里還有怪物的影子。
眼前的男人高大修長,渾健有力的胸膛,還有猿臂窄腰。他的臉色已恢復常色,眉如墨畫,眼若寒星。
寒星般的眸子,直直地望著她,眉頭輕鎖,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此俊逸非凡,通身貴氣的男子,定然不是普通人。她在腦海中幾經思索,憶起曾有過一面之緣的男子。她眼里浮起訝色,這人怎么會出現在此處?還是一副青年的模樣?
他應該住在孝善寺,過著不問世事閑云野鶴的日子。
因為這位男子,就是京中鼎鼎有名的癡情漢,七王爺元翼!
也許是因為那次她暈過去沒醒,就算是他送她上來,她也沒有半點的印象,一直以為是做了一個噩夢。
前次,她醒來時已是早上,祖母和堂姐妹們發現她不見,才尋來的。如果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她應該還活著,活在她未出閣之前。
這一次,她一定不會讓堂姐如愿。
她的思緒漸漸清明,為了印證心中的猜測,她起身循著記憶往寺中走去。腳踩在枯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音,她不由得有種錯覺,仿佛真的行走在黃泉路上,孤寂一人。
也許黃泉也不像人所想像的那般可怕,活到七十壽正終寢的人,還有什么可懼的。
寺中,和前世一模一樣的地方,一排排的客舍,隱約可見。她深吸一口氣,依舊覺得有些不真實。
她真的還活著嗎?
頭頂的明月灑下銀輝,冷冷清清的。她估摸著應是剛到寅時,這個時辰,香客們都正在酣甜的夢鄉之中。
她摸到她們落腳的客舍,輕推開門,里面漆黑一片。按照記憶中的樣子,從桌上摸出火折,把桌上的油燈點著。
黃豆粒般的火苗,照得室內昏黃。
屋中間擺放著木桌木凳,兩邊分另是兩張木床,木床兩頭各放著一只朱膝銅花鎖的箱籠。她一喜,眼前的影像確實是多年前的模樣。
那年,祖母帶著她和堂姐傅珍華,庶姐傅茜娘和庶堂妹傅芊娘一進在孝善寺禮佛。為表誠心,她們一行極為輕簡。祖母帶著沈婆子,她和傅珍華是嫡女,各自帶了一個丫頭,小寒和三喜。眼下兩個丫頭睡在角落的小床上,睡得死沉。
她一桌一凳地看去,看得尤為仔細。右邊的床上,被褥高高地隆起,堂姐傅珍華就睡在那里。
左邊的床上無人,床頭還放著一本經書,被褥掀開,主人似乎是匆忙起身,床鋪有些零亂。她眼有濕意,沒錯,那正是自己起床時的樣子。
她仰起頭,強壓下淚意,心里漸涌起狂喜。若不是夜深人靜,她真想大笑三聲。
老天待她不薄,她傅芳年又活回來了!
這一回,那才情高絕的邑京才子裴林越,誰想要就搶走吧!她再也不會去稀罕裴家主母的名份,守著那么一個假模假式的偽君子。
還有她和傅珍華之間的賬,她也要早早清算。
前世里,雖然后來她漸漸看清傅珍華的為人,堂姐在她面前沒討著什么好。但只要一想到自己傻傻地相信對方,她就恨不得慪死。
傅珍華本就睡得淺,聽到有人推門進來的聲音就醒過來。她嚇得不輕,不敢肯定進來的是不是堂妹。按理來說,堂妹被自己推下去,絕無爬上來的可能。她用被子蒙著頭,滿身是汗,心跳得都快要沖破胸腔。
這事不怪她,要怪就怪祖母偏心。
明明她才是傅家的嫡長孫女,祖母竟越過自己,把芳年許給裴家。
要是沒有芳年,自己就是傅家唯一的嫡女,和裴家定親的也是自己,將來裴公子身邊的人就是自己。
她在心里為自己辯解著,她沒有錯,錯就錯在祖母心太偏,芳年擋了她的道。
傅芳年走到跟前,隆起的被子微微地抖動著。她冷笑,傅珍華做了虧心事,怕是嚇得都沒有睡著吧。
雖然傅珍華前世的結局也不好,但一碼歸一碼,她現在算計自己,就別怪自己反過來算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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